《长生殿》诵章有良

11、第 11 章

　　福禄不懂什么公主，只晓得现在长生姐姐很生气。

　　“我不敢…”

　　殷长生咬牙，“你有什么敢？我是殷国公主，你可知道？”

　　福禄摇摇头，但她晓得殷国。被皇太子殿下灭了的殷国。
　　长生姐姐竟是殷国的公主吗？

　　怪不得。长生姐姐看起来就跟她们这些人不一样。

　　福禄从地上爬起来。

　　殷长生看向福禄，“我的一切都被贺边叙给毁了。我要活，但我更想他死。所以，不管是什么？哪怕折我的寿，我也要诅咒他死了也不能超生。。”

　　“否则，他好端端的活着。便是要我了无颜面的活在这世上，我也是万万不肯的。”
　　她咳了两声。

　　福禄疑惑，“只有殿下死了，你才能活？为什么？”

　　殷长生攥紧拳头，圆眸凝满泪意，“你不过一个卑微小婢，懂得什么？家国大恨，我曾经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如今他反咬我一口，殷国是因为我才亡了的。”

　　“可是，殷国亡了不好吗？”

　　她爹娘差点被上门收税的逼死了，是殿下亡了殷国，她爹娘才能活下来。
　　福禄觉得，殷国亡了没什么不好。

　　甚至于，她爹娘在家里每天咒骂殷国皇族。她没敢说。

　　殷长生瞪大眼，“你说甚？”

　　福禄缩了缩脖子，“没甚。”

　　“总之，他死我才能活。你不做，我自会找别人。坏婢！”殷长生咬牙切齿。

　　福禄是坏婢。

　　她又几分惶恐。却又不敢反驳。这里的生活很好。她不想回到浣衣局。
　　福禄每天只需伺候殷长生用膳，其他什么也不需要。底下众多小婢管她叫“福禄姑姑”。

　　只有顶顶厉害的人，才能被叫“姑姑”。她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她们住的地方也是这么好。福禄这辈子也没见过的东西，现在伸手竟然都能摸到。
　　像做梦一样。

　　殷长生最终还是没找到替她做诅咒小人的婢子。

　　因为这殿里，除了福禄没人同她讲话。定是贺边叙那厮教唆的。
　　她只能自己动手。

　　其他衣料她不敢碰，怕被别人发现大计不能完成。只有私密一点点的小布料，才能被她随意摆弄。

　　她从自己的众多肚兜中，挑出两件最不起眼的。笨拙地剪开，缝着小人的轮廓。

　　殷长生是公主，不需要学那些女工。父皇疼宠她，她又十分怕疼。自是什么都不会。

　　手指被绣针戳出好几个血窟窿，殷长生疼得呲牙咧嘴。

　　但是每每想到贺边叙暴毙而亡的模样，她又觉得浑身舒爽。仿佛身上又使不完的力气一般。

　　精神头也好了几分。

　　“长生姑娘，每日呆在房里做女工。从不出门。”
　　暗卫是这样汇报的。

　　贺边叙很是奇怪，“做女工？”他轻笑了两声，“那女人可从来不会什么女工。”

　　暗卫顿了顿，有些犹豫道，“说不准，是给殿下绣些定情物件。”

　　定情物件吗？

　　这个莫名拨动了贺边叙的心中某一根弦。他隐隐觉得好笑，带着扳指的那只手撑在桌角上，眯着眼笑得弯了腰。

　　暗卫从没见过主子这副样子。惊疑不定地攥紧了衣角。

　　“好，下去领赏。”贺边叙终于笑道。

　　暗卫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抱拳，“多谢殿下。”

　　第二天，贺边叙去了览月阁。也就是殷长生的寑殿。

　　福禄很高兴。这么长时间，她大概晓得了长生姐姐同太子殿下是何关系。
　　虽然不甚理解，她还是只会一根筋思考。

　　她们宫里也是有年长的嬷嬷，说皇太子殿下来的越多，她们宫里的吃穿用度就会越好。这叫受宠！

　　福禄一边害怕，一边又隐隐期待。她想让太子殿下来，可是长生姐姐想杀太子，她又很害怕。

　　终于太子殿下还是来了。

　　福禄大着胆子悄摸摸把那个诅咒小人藏了起来。

　　藏在很隐秘的地方，谁都发现不了。不是没想过烧掉，福禄不敢。长生姐姐发起火来可是要命的。

　　殷长生这边找小人儿找的满屋转。她穿着皮粉色藕花短褂，下裙上绣着芙蓉。头发被嬷嬷梳成妇人头，斜斜插着一根白玉簪子。

　　短褂外头裹着流云纱。走起路来风追着跑，很是赏心悦目。

　　贺边叙站在门口看了半晌。却还是觉得不甚满意。宫里的料子自然是好的，却总是觉得配不上娇娇儿公主。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很是稀奇的料子。单面瞧上去是月白色，挥动两下却又变成淡淡的粉紫色，透着金光。

　　贺边叙将帕子在殷长生的背影后比划了两下，后又重新把帕子收回袖中。

　　殷长生这会子已经看见他。转头冷冷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杀千刀的来了。”

　　杀千刀的，是从底下嬷嬷们拌嘴闲聊时听来的。

　　嬷嬷们是这么说的，“你家那个杀千刀的，最近又去红孟楼里吃酒了？”
　　“是哩。可恨的东西，老娘赚的血汗钱全都被这杀千刀的送贱人了！”

　　红孟楼是什么地方。殷长生不晓得。应是在殷国亡了之后建起的。

　　“杀千刀的”，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晓得。
　　不过，定不是什么好词。

　　殷长生在心里觉得，总是骂“贱货”，对贺边叙那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东西，没甚作用。
　　缺点骂人的词，“杀千刀的”正好来用。

　　贺边叙乍一听到这个词，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殷长生这边以为他是被骇住，自觉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词。颇有些得意。

　　贺边叙笑了 ，露出左边唇里的两颗小虎牙，“听说你在给我做定情信物？”

　　殷长生刚刚胡思乱想，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虎牙？
　　从前很少见他笑。即便是笑也是带着疏离克制的抿唇浅笑。从来不晓得贺边叙居然也有虎牙。

　　没听清他说什么，殷长生回神下意识回道，“什么？”

　　贺边叙淡淡道，“你给我做的定情信物呢？在何处？”

　　殷长生本来惴惴不安，诅咒小人儿原来是肚兜改成。害怕不能灵验。又觉得十分怪异。

　　这厢听到“定情信物”几个字之后，只觉得恼怒异常。

　　狠狠“呸”了一口，怒道，“你瞎放什么狗屁！”

　　贺边叙挑眉，“害羞了？”

　　殷长生怒视而立，恨不得把头发竖起来立威，“呕！”
　　果真不要脸皮。

　　殷长生深感不耻，又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冲淡。
　　她匆匆拿起身后小茶盏朝地上摔去。

　　碎片声溅起，缩在门外的奴仆们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脑袋。

　　“恶心东西！”殷长生颤颤地指着风轻云淡的青年，“你给我滚走！”

　　贺边叙的视线扫了一周，并未发现什么定情信物的踪迹。有些可惜的收回视线。

　　“这里我的东宫。这座殿是我的寑殿。公主殿下尚不知晓吗？”

　　殷长生仿佛被什么击中。盯着一处墙边插红梅的玉瓶子，疯了一般地尖叫。
　　可恨贺边叙充耳不闻。

　　轻轻拉住娇娇儿公主，细长的眸子从她身上挑剔地转了一圈。

　　殷长生咬牙踹了他一脚，却还是很自然地落空。“你终于不装了是吗？”

　　“是啊，”贺边叙微笑，“终于不用装了。”

　　不过有些可惜，装了甚久。甚至还舍不得在公主面前展露真面目。不过，以真面目示人，到还能收获另种曼妙滋味。

　　手下的触感绵软莹润，他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惹得殷长生又是一声刺耳尖叫。

　　很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一样。

　　从前他视若珍宝，而现如今只想欺身而上。

　　殷长生满面潮红，“你这个王八蛋。我一定要……”
　　一定要什么？

　　贺边叙没有收敛戾气。她对上一双充满杀伐之气的眸子，骇得说不出话来。

　　也无非就是剥皮抽筋，敲骨挖髓。

　　愿君多采颉。描金纹样的红帐子终于还是被放了下来，屋内传来的声响让门口停墙角的嬷嬷满意点头。

　　要第三次水之后，殷长生还是晕了。

　　第二天清早，进来收拾的刘嬷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姑娘您这身子，是须得好好练练了。侍寝时总是昏可这么是好？”

　　殷长生仿佛被抽干了精气一般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转头，指着那收拾被褥的老嬷嬷 ，“你……你给我滚……”

　　昨夜贺边叙像抽了风一般，她示弱呼救也不管用。就算她后来昏了，这疯子定然也没放过她！

　　刘嬷嬷不敢顶嘴，接二连三叹气未能引起主子注意，便惴惴不安地走了。

　　殷长生后来艰难地动了动胳膊，觉得一片酸痛。像是被恶犬撕咬，只剩骨头架子一般使不出来劲儿。
　　又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万分恼怒，什么狗东西，畜牲玩意儿乱七八糟的骂了一同。

　　全身斑驳的痕迹，惊得走进来的福禄嘴都合不上。

　　她小心翼翼地将殷长生扶起来，惊叹道，“长生姐姐，你昨晚同皇太子殿下恩爱成这样？”

　　“什么恩爱？”

　　殷长生吓了一跳之后大怒，却无力做出什么惊天动静。瞪着眼看向小丫头。

　　“刘嬷嬷她们说的，”福禄笑起来，学着嬷嬷们的强调，“主子姑娘跟皇太子殿下恩爱起来，很是惊天动地呢。”

　　之后嬷嬷们跟小丫头婢子便咯叽笑起来，你推我攘，乐成一团。

　　殷长生被她们的胆大妄为，不守规矩惊了一惊。

　　不过她无暇顾及此，瞧着福禄那不知云云的神情。很是提不起气来。

　　浑身疲软，又想起昨夜贺边叙不容置疑地力道，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她掐住福禄的隔壁，嘴里喃喃道，“我要如何是好……”

　　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只留福禄呆木若鸡反应过来后疯了一般尖声嘶吼，“长生姐姐，你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