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庭记》踪芳流音

33、第 33 章

　　赵诚接到南宫家的“状子”有些为难，说是状子但实际上只是一封南宫家私下里呈给他的书信。信里面将宁长海意图把十箱混杂了药性相克药材，偷换到给耀州救济院的事情向他叙述了清楚。

　　这些药材若是真的被耀州救济院的孤老幼童食用，后果不堪设想。南宫家一定会受此责难不说，他们这些州府官员，乃至目前坐镇雄州的端王都会因为管理不善受到牵连，宁长海这招太狠毒了。

　　赵诚暗骂宁长海愚蠢，之前他虽处处针对南宫家，但是不会牵扯到朝堂政事，南宫家有风度的“不与之计较”，他们州府的人也就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此次阴谋的毁坏性却不同以往，若真的让他得逞，遭难的就不是一个南宫家那么简单了。

　　这宁长海也不动动他的猪脑子想想，端王是皇上的亲儿子，即使身遭牵连也就是暂时不得圣眷罢了，等端王缓过来可以分心对付他的时候，他宁长海能够得到善终吗？

　　那个时候他要靠谁来救他，定王真的会为了他，和端王在明面上撕破脸吗？

　　赵诚在官场混迹到今天，他一向不认同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是明智的，这种孤注一掷并不是勇敢，而是更早让自己走向灭亡的做法。愚蠢！

　　如今南宫岳把“状子”递到了自己手里，显然不想再忍气吞声，像以前那样轻飘飘的带过。这样也无可厚非，他是皇上刚刚亲封的定安伯，若在此时被赵诚摆了一道，内心憋着气还佯装大度的原谅。那才是不明智的做法，对自己以后在雄州树立威信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对于南宫岳将真实的事件经过报与他知的做法，赵诚内心没有责怨他给自己添堵，赵诚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整体来讲算是一个中正的官员，并不会不分是非的偏袒任何一方。这次宁长海都要把南宫家搞出灭顶之灾了，还能不让人告状？

　　南宫岳确实也很聪明，并没有去大堂上明晃晃的递状子，非让自己替他主持公道、给个说法，而且听说他在自己族内，也是以“行为不端”找了由头将惹事儿的南宫术逐出了南宫家族。

　　这么做显然给为了南宫家尽职尽责多年的民老叔公，留了一分脸面。南宫岳行事张弛有度，会考虑自己行为对他人带来的影响。而宁长海行事却是冲动不计后果，把两者放在一起对比开来，孰高孰低，一看便知。

　　这件事情需要一个了结的结果，要让苦主南宫岳满意，也不能将宁长海逼急了狗急跳墙。当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落在了自己手里，赵诚一时间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他之前虽然选择软站队端王，但是一直也并未正面得罪定王。宁长海很早就与定王搭上了线，此次的事情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定王背后也有授意，还未可知。但是他若将此事追根究底，为还南宫家一个清白而重重责罚宁长海，那么也就彻底将定王得罪了，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那宁长海现在就是一心投靠定王的走狗，而且是条已经因为嫉妒要发疯的狗，这样的“狗”最好还是不要激怒他，若他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一个让人头疼的选择题摆在了官场上混迹多年十分油滑的赵大人面前，他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在书房冥思苦想了两个晚上，也不得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

　　“咚，咚，咚”温和的敲门声响起，这声音不作他人可想，赵诚面上烦恼的神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进来”赵诚低沉的声音在里面传来，他虽未亲自去开门，但是边说着话，却边站起了身来迎接那人。

　　书房这边小厮很多，让一个知州亲自去给夫人开门，毕竟有些失了体面，两个人在卧房内都可以听她的。在书房这边，还是要维持他赵大人一家之主的形象。

　　王氏推门进来时便看到赵诚已经起身过来迎她了，王氏心下一暖，赵诚在她面前从来不像其他府中的“老爷”那样端着架子。有人说赵诚油滑，有人说赵诚心计多，但是成亲多年，赵诚对她却从来都是呵护有加的。

　　王氏对他笑了笑，将手中端着的汤放在了小榻的矮几之上，“看你连着两晚都在书房琢磨公事，怕你熬坏了身子，给你送碗汤来”

　　赵诚将王氏一同拉到榻上坐下，握着她的手，“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哪用得着你劳心”王氏现在是孕初期，赵诚有点儿心疼她。

　　王氏想起贴身丫鬟向她禀报，书房这边有两个丫鬟近几日不太安分。赵诚连着两天没有回房睡，便有人动了歪心思，还好赵诚能保持得住，昨天已经被他发卖出去了一个，也震慑了那些想通过歪门邪道提升自己身份之人的心。而这些事情，赵诚都是自己处理的，并没有让她烦恼。

　　王氏看着赵诚，有些撒娇的噘了噘嘴儿，“怎么，自我有孕之后不再涂脂抹粉，你便嫌弃了是不是？”

　　赵诚知道她是在与自己玩笑，也猜到她应该是听说了昨天有个丫鬟被发卖出去的事。

　　但是赵诚不是一个会把什么事情都说的特别直白的人，夫妻之间，有时候靠做的比靠说的要强，他要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对她的一心一意。

　　赵诚轻轻的把王氏搂在怀里，“我念着你有孕，你却来招我，那就别怪我了”

　　说罢盯着王氏坏笑了一下，王氏脸一红，就被他轻轻带倒在了榻上，“让夫人独守空房是为夫的过错，现在就容为夫将功补过吧”说罢就亲了上来。

　　王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那眉眼里更多的是夫妻间亲密的风情。虽然觉得他白日里有些胡闹，但也顺势揽上了他的颈子。

　　室内的气氛正在旖旎之际……

　　“大人，京城来了书信”小厮响亮的禀报声在书房门口响起，虽然知道夫人在里面，夫妻俩可能说着悄悄话，但是京城来信，他们可不敢耽误。

　　王氏也听到了小厮的禀报，将鬓边松散的头发勾到耳朵后面，“快起来吧，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赵诚却因为她这个动作看到了她露出来的莹白的手腕，她现在还未显怀，只身段儿丰腴了些，白嫩的手腕因刚才被他握住有些隐隐泛红。再低头看向才被他亲了两口就嫣红起来的小嘴儿，没有一处不在勾着自己的心。

　　此刻哪有停下的道理？他向门口大喊了一声，“滚！”

　　门口的小厮听见，忙不迭的跑开了，还顺道薅走了站在二门处的小伙伴。

　　赵诚的书房内，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王氏“嗯”“嗯”如猫儿一样绵长又柔弱的叫声，赵诚越听心越急，急得咬住了她的耳朵，王氏却叫的更加绵软。

　　赵诚怕压着她的肚子，动作缓了又缓，但矮几上的那碗汤还是被一漾一漾的洒到了桌面上，留下一片水渍。

　　片刻之后……

　　赵诚已经坐在太师椅上喝着汤，王氏自己清理好之后，又站在赵诚身后帮他把头发束起。若平日在两人的卧房内，亲热之后王氏断不会做这些事情，都是懒懒的躺在那里，等着赵诚伺候她。

　　但是赵诚近日明显是为公事所困扰，王氏看着也有些心疼，便主动服侍起他来。

　　赵诚将碗里的汤全都喝完了，汤碗放在了桌面上，“这汤不像出自家下厨娘之手，也不是你做的口味”

　　王氏将簪子帮他固定好，随口道：“这是绮芳做的，那孩子最近也不知为何这么勤快，每天都要去厨房学这些”

　　赵诚皱了皱眉，“之前与你说的，将绮芳许配给徐家的事情，你该着手安排他们相看了”

　　这么做虽然有点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意思，但是徐家一直保持中立，颇得皇上信任，将绮芳嫁过去也是保护她的最好方法。

　　又想到了什么似问王氏，“最近你京城的家里可有书信送来？”

　　赵诚所说的京城的家里，就是王氏面子上的娘家，现在的当家人是王氏同父异母的嫡兄王循，之前一直对她不慈的嫡母王老夫人现在也身体硬朗的在那府中居住。所以说，只是面子上的。

　　那一家子人在王氏没嫁给赵诚之前，对她从来不管不问。自从王循做主将王氏再嫁给赵诚之后，王家人每年都会象征性的给王氏来两封“问候”的信。

　　这是女眷中的往来，有时候是王老夫人执笔，有时候是王循的夫人执笔，虽然信中都会先看似亲热的问候一番，但最后的重点都是落在让她多多主动“关心”赵诚，不要在赵诚那里失了宠爱。

　　王氏每次看完都只是用鼻音来回应这些虚与委蛇，她能为了女儿顶住所有压力，从原来那勋贵之家逃出来，就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人。

　　说是怕她失了宠爱，无非就是怕她没法与赵诚吹王家的枕头风；说是让她多“关心”赵诚，但实际上更像是对赵诚的一种变相的监视。

　　王氏不是那等脑袋不清尝的人，既然嫁给了赵诚，以后与她相伴到老的就是这个人，况且赵诚对她和绮芳都非常好，断没有因为京中那几个人的撺掇就按他们说的去办，最终于赵诚离了心，得不偿失。

　　听到赵诚问她书信的事，王氏也没隐瞒，直接与他道：“说来也奇怪，之前都是年节才来信，最近倒是每旬都会寄来”

　　赵诚沉思了一下，信的内容他不必问，王循也不会傻到那么重要的朝廷机密靠女人家的书信来传递。

　　所谓的夫人外交，并不是真让夫人们在中间具体做什么事，而是需要她们长此以往为两家维持一种亲近的关系。

　　按照时间来看，王循让家眷如此频繁的给王氏来信，应该是在端王来雄州之后，所以说，王循有些着急了。他这边，也要尽快决断了，赵诚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