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凡曲》向芙蓉

42、心意

　　被选出来，参加绣艺比赛的绣娘，都是单独一人，用一个小撑子绣花。
　　何柳儿正在绣着一朵荷花。
　　那是她按照比赛的题目要求，描出来的新花样。

　　何柳儿很高兴，她也被选中，绣这参加绣艺比赛的绣品。
　　那虞嬷嬷说了，如果绣的好，能中名次，就能留在这绣庄里干长活。
　　对何柳儿来说，这可太好了，在这里干活，不仅有工钱，还有人管吃管住。
　　更重要的是，躲在这里，也不怕有人追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唯一让她不安的是，前几日在采石场见过的那位年轻公子，竟然出现在这府中。
　　幸好他没有认出自己来。瞧着虞嬷嬷对他恭敬的样子，像是这府里的主人。
　　好在，就算他是这府里的主人，也不会到绣庄这种地方来。
　　这里又闷又热，是下人们待的地方。
　　她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就不会碰到他。

　　何柳儿想到这些，打定了主意，在这期间，她都不会走出这所院子。

　　绣艺比赛的各种准备事项，正在苏府中紧张地筹备着。

　　东园中的秋兴阁，如今被收拾出来，将要布置成用于展览绣品、评判奖项的展室。
　　这秋兴阁，挨着花圃，花香袭人，阁后一丛幽竹几处假山，阁前又有一池碧水，池上桥曲廊回，池中立着几株新荷。
　　坐在窗前，只觉凉风习习，并无酷热之感。

　　曲芙蓉这几日，每日从早到晚都待在这里，不遗余力地帮着李芸苓。
　　举办比赛，原是为了找寻自己的姐姐，她不会让李芸苓孤军奋战。

　　调配人手，外出采买，这些事儿，她不在行，那她就尽可能地帮着处理秋兴阁里的事情。
　　大到展室布置的基调，小到奖品的种类样式，她都亲力亲为。

　　李芸苓也确实须臾离不开她。
　　从未筹划过比赛的李芸苓，起初难免不自信，总觉得自己毫无经验，没有底气，恨不得每件事情都找曲芙蓉商量确认过，才吩咐下去。

　　曲芙蓉不断地鼓励她，肯定她，给她打气。

　　慢慢地，李芸苓终于找到感觉，做起事来渐渐有了章法，也有了自己的主张，筹划安排起来，开始变得有模有样，显出她机敏果断的一面。

　　其实，说起来，对于举办这绣艺比赛，曲芙蓉比李芸苓更没有经验。
　　李芸苓好歹见识过那些插花会、茶艺会，她连见都没见过。

　　可她逃无可逃，她得给李芸苓撑着，给李芸苓一个依傍。

　　经过近十日的有商有量、相帮相助，曲芙蓉与李芸苓的关系更拉近了。
　　原本经过昌河渡口那件事后，两个人关系就很融洽，如今更是亲如姐妹。

　　这会子，她正帮着李芸苓，核对比赛的一些流程细节。
　　细心的李芸苓，已经将比赛的流程、细节、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一项项列在纸上。

　　李芸苓在旁边忙着，指挥着小枝小叶及苏立等人布置场地。
　　桌子上堆着靠垫、茶具、熏炉，还有登记用的账簿、号码牌子、准备镶挂绣品的木框。
　　墙角的几案上，还堆着团扇、桂花油、玫瑰露、丝线、素帕、胭脂套盒等等，准备发放的奖品。

　　苏全拎着两只食盒走进来。
　　“李姑娘，二公子说大家都辛苦了，让我买了点心来犒劳大家。”

　　“代我谢谢二公子。”
　　李芸苓回头叫小桃他们，“咱们歇息一下，吃点东西。正好，我也饿了。”
　　小枝小叶以及苏立，都凑了过去，“苏全，是甚么好吃的？快点拿出来。”

　　苏全一边打开食盒，一边显摆：
　　“现如今最火最有名的高记水晶炉包，这可是我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你们不知道，自从上次，咱们二公子与曲姑娘去店里吃过，如今的高记，那叫一个火爆。门口排队的人，海了去了。”

　　苏立笑道：“苏全，你就吹吧。”
　　苏全道：
　　“嗨，你这人咋不信我的话？不信你自个去瞧瞧。你也打听打听，咱们二公子，去哪家店，那家店还有不火的？”

　　李芸苓走过来招呼曲芙蓉。
　　“妹妹，你也来吃点。”
　　曲芙蓉抬头冲她笑了一下。
　　“芸苓姐姐，你们吃，我不饿。”
　　“那我不管你了，我过去吃了，干了半天活儿，我可真饿了。”李芸苓匆匆转身过去了。

　　曲芙蓉正打算继续核对，一低头，见眼前摆上了一个食盒。
　　她顺着那食盒抬头一看，苏莫寒正站在对面，面带微笑，轻声说道：“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曲芙蓉摇着头：“我不饿，你拿走。”
　　“高记水晶炉包也不吃？不是你说好吃的吗？”苏莫寒问。
　　曲芙蓉皱起了眉。
　　“拜托大哥，你饶了我吧，别在我跟前提这个东西，一个月，不，三个月，我都不想再吃了。”

　　苏莫寒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你不吃，看一眼总行吧，兴许他家出了新品式。你打开来瞧瞧。”

　　曲芙蓉正忙，本不予理会，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起了好奇心，伸出手，慢慢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她的手一下停住，眼睛瞪得溜圆。
　　她一眼认出里面盛的，是她们嵛阳特有的蕨菜粉、松树菇、上梁包子、糖酥芝麻烧饼。

　　曲芙蓉十分惊奇：
　　“这，这，你上哪儿弄的这些？我记得厨房里的大师傅说过，澄州城里的饭馆并没有嵛阳菜式。”

　　确实，苏莫寒和苏全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饭馆铺子，才在城南的小饭馆里寻到一位嵛阳籍的厨师。
　　他求了人家，人家才帮他做了这些。
　　不过，这些，苏莫寒不打算告诉小七。

　　苏莫寒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凑巧认识一家铺子的老板，他家有位厨师是来自嵛阳县的。那厨师囿于食材有限，只做得这几样，你先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喜不喜欢？”

　　曲芙蓉瞧着眼前这些家乡的美食，心里十分激动，喃喃自语：
　　“不用尝，瞧着就喜欢。”
　　她的眼里不由得泛起泪花，怕苏莫寒瞧见，忙低头拿了一个糖酥芝麻烧饼。
　　掰开来，里面的馅是红糖花生，香气诱人。

　　明日就是绣艺比赛的日子了。
　　焦灼的情绪开始在人们心中蔓延。

　　李芸苓一遍一遍地查看，不时地纠正一下，一会儿去调一下座位的摆向，一会儿又去比对展架的高低，再过一会儿又去调整物品的摆放位置，似乎总觉得哪里还不够完美。

　　曲芙蓉拉住她，“好啦，芸苓姐姐，别瞧了，已经够好的了，也就是你，能在这么短的功夫里做成。换做是我，我可不成。”

　　李芸苓随她过来坐下。
　　“说实话，芙蓉妹妹，头一回弄这些，总觉得心里没有底，生怕有何疏漏，到时候再闹笑话。我瞧妹妹你，却很镇定。”

　　曲芙蓉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道：
　　“其实，我这心里非常忐忑。绣艺比赛眼看就要来临了，这么些人辛苦这些日子，真的能寻到姐姐吗？我都有些怀疑，当初自己的这个提议，是不是有些轻率冲动了？”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微寒姐姐吉人天相，会寻到的。你要有信心，我也要有信心，明天的比赛一定会办好。”
　　李芸苓开解着曲芙蓉，同时也给自己打气。

　　曲芙蓉牵动嘴角，笑了笑，自己都知道笑得有些勉强。
　　“只要一闲下来，我就在想，我姐姐有没有看到咱们张贴的启示？看到了会不会动意参加？她又会绣何样的绣作？”

　　李芸苓道：“妹妹，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你已经尽力了，余下的就看天意。我说妹妹，那咱俩也别闲着了，再把明天的细节再讨论一遍。”
　　曲芙蓉笑道：“你都讨论了不下百遍了，还不放心呀？”

　　“有何不放心的？说来我听听。”
　　身后传来声音，曲芙蓉回头看时，是梁振玉走了进来。
　　在此之前，梁振玉一直放手，由着李芸苓曲芙蓉她们去筹办，也不多加干涉。
　　明日就是赛期，她也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来秋兴阁瞧瞧。

　　曲芙蓉和李芸苓连忙立了起来。
　　梁振玉说道：“你们不用管我，自管去忙，我就是顺路过来瞧瞧。”
　　李芸苓过来扶她坐下。
　　“姨母，我们没那么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好几日没去给您请安了，是我不对。您坐会儿，我陪您说说话儿。”

　　梁振玉拉芸苓坐在自己旁边。
　　“芸苓这孩子愈发会说话，这几日瞧你忙得脚不沾地，我都说了，你们只管忙这里的事儿就好了。”

　　她又拉过曲芙蓉，“你也来坐会儿，看看这小脸，这几日是不是都没歇息好？你得多歇息，不能累坏了。”

　　曲芙蓉挨着梁振玉坐下，“苏夫人，我没事儿，要累的还是您，明日可全仗着您。”
　　梁振玉左右瞧瞧她们两个，没说话，用力搂过她们俩。

　　曲芙蓉也没说话，默默地倚着梁振玉的肩头。她猜想，此时的梁振玉，一定跟她一样忐忑不安。

　　曲芙蓉瞧着，屋里的气氛，过于沉闷压抑，便故作轻松地说道：
　　“苏夫人，您想不想瞧瞧，芸苓姐姐给您写的，颁奖时要说的话？她写的可好了，要不我给您念念？”

　　李芸苓道：“嗬，妹妹，我都说了，那是胡乱写的，我就是写几句话，试试要留出多长时间。那姨母要说啥话，哪里还需要我预备？”
　　梁振玉来了兴致，“那我可得好生瞧瞧，到时候直接照着念就成了。”
　　李芸苓愈发有些不好意思，“姨母还是别看了，我的文笔太稚嫩，哪里念得？”

　　恰在此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只见苏莫寒跑上楼来。
　　他见了梁振玉，说道：“娘，您也在这里，没想到这里还挺热闹。”
　　梁振玉问他：“你不去上学，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儿又没你甚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