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孤云倚危楼》这个件NOK

10、赈灾

　　皇帝将楚云修调至皇城，明为重用，实则为人质，以牵制他父亲西平王的势力。

　　放虎归山，显然不是皇帝的作风。

　　冷月心料到了皇帝会驳回楚云修的出战请求。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皇帝会另辟蹊径，给楚云修安排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棘手万分的任务——前往距离京师三百里的蓟源县赈灾。

　　数日前，蓟源县突发地震，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皇帝在第一时间发布了罪己诏书，以示对天灾的敬畏和对百姓的关怀。而楚云修恰好在这关键时刻向皇帝请战边疆，希望上阵杀敌。

　　楚云修自入京以来，已经数次向皇帝上书，要为国效力，出任一些职务，皇帝每次都借口驳回。但楚云修已经进京数月，皇帝也知借口拖延下去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便采取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

　　冷月心骑着马，身着宦官服饰，身后紧跟着二百多人的净军队伍。楚风楼听说她要随楚云修出城赈灾，便将手下的五百净军拨了一半给了她。

　　这些净军当初都是冷月心亲自选拔培养的。要么是家人犯了罪被连坐，要么是大楚在战场上俘获而来的战俘。说起来，这大楚的律法还是有些残忍之处的，冷月心深知这些人都是可怜人，于是她用心栽培，恩威并施，这些人对她都是死心塌地的。

　　楚云修当初入京，为消除皇帝顾虑，没有带太多的士兵，仅只带了二百人来。此番出城赈灾，人手不足也不成，皇帝便又拨给了他二百兵。如此，这只赈灾的队伍一共不足七百人。

　　楚云修和连钰骑马在队伍的前头带队。

　　冷月心则是和自己的兵缀在队伍的后方，与他们相隔了一段距离。

　　连钰凑道楚云修的身边，小声说道：“世子，夫人这副装扮，还明晃晃地带着净军，是不是影响不大好啊？”

　　楚云修目视前方，看不出表情，答道：“昨日刚接了旨意要出城，太子就亲自送兵过来，想来是圣上的意思，我怎好阻拦。何况，我们总共才不足七百人，据说蓟源县灾情严重，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哪里容得我们挑三拣四，有什么兵就用什么兵吧。”

　　连钰叹了口气道：“朝中那么多人，赈灾这种小事，圣上还要世子亲自来做。世子当初和王爷打仗之时，用兵入神，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圣上这样用人，真是令人寒心哪。”

　　楚云修虽然心中也如连钰一般不满皇帝的安排，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冷声斥道：“休要胡言乱语，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小心你的脑袋。”

　　连钰悄悄翻了个白眼，闭口不言了。

　　队伍日行百余里，估计明日晚间便可抵达灾区。

　　今日夜色渐深，队伍抵达了一处驿站处，楚云修下令休整。

　　驿站虽简陋，但在楚云修的指挥下，士兵们迅速分工，助搭建临时营地，确保众人能够得到妥善休息。

　　楚云修和连钰走进驿站的主室中。

　　楚云修道：“连钰，你去叫夫人过来一起休息吧。”

　　连钰答道：“方才已去请了，她正亲自指挥着她手下的那些净军们扎帐篷呢，片刻便来。”

　　话刚说完，冷月心便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份地图。

　　连钰用袖子扫了扫椅子上的灰尘，不冷不热地让道：“夫人请坐。”

　　这整整一日的行军，冷月心都在队伍后面，一直没有和他二人碰面。

　　楚云修看了眼冷月心，只见她风尘仆仆，未施粉黛，并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故意画了掩饰自己女子容貌的浓妆。

　　此时的她虽传然还是穿着那身太监服饰，但面容清秀，少了一些凌厉，多了一丝柔和。

　　因为白天路上风吹日晒，冷月心的嘴唇看起来苍白干裂。

　　楚云修对连钰说道：“连钰，你去看看士兵们有烧好的温水，倒一碗来。”

　　冷月心没有坐，而是来到了楚云修跟前，将手中的地图展开在了他面前的桌上道：“世子，这是蓟源县的详细地图，我已命人探查了沿途的地形，明日我们可避开几处易发山洪的地段，减少行程风险。”

　　冷月心语速快捷，条理清晰。

　　楚云修接过地图，仔细端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日前楚云修接过皇帝的旨意之后，不敢耽搁，所以启程很急，并未来得及准备地图。本想到达地方之后，再向当地官员索要。没想到，冷月心已经提前准备妥当，心中不禁惊叹她的处事能力。

　　冷月心见楚云修认可自己的安排，微微颔首，继续道：“此外，我还命人收集了蓟源县近年来的气候记录与灾害情况，发现此次地震并非孤立事件，周边地区近期也有小型震动发生，我们需得做好防范余震的准备。”

　　楚云修闻言，更为惊讶，但心中又有些自愧不如，显然他在冷月心的提醒下对灾情的严峻性有了更深的认识。

　　“夫人考虑周全，是我疏忽了这一点。”

　　此时，连钰盛好了两碗水进来，放在了桌子上，道：“世子，夫人，喝口水吧。”

　　楚云修做了个请的姿势。

　　冷月心于是端起面前的一碗水，坐了下来。

　　楚云修也端起眼前的水来，一边喝一边抬眼看着她。刚才述说灾情布置的时候冷月心还侃侃而谈，此刻坐在那里小口地喝着水又是那么地娴静而温婉。

　　冷月心似乎感受道了他的目光，于是抬眼看了楚云修一下，楚云修连忙收回视线，转头对连钰说道：“连钰，这是蓟源县的地图，你去将此处地形和带头的士兵们讲解一下，明日好上路。”

　　连钰应声而去，屋子内只剩下楚云修与冷月心二人。

　　楚云修抬头望向冷月心，眼中既有感激也有一丝羞愧，诚恳说道：“此行多亏有你，否则我这般仓促上阵，只怕会乱了阵脚。只是，让你跟着我颠簸劳碌，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冷月心轻轻一笑道：“世子言重了，你我既已是夫妻，自当风雨同舟。况且，能为百姓做点实事，也是我的心愿。”

　　楚云修闻言，虽不晓得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但这番话听来心里总归是受用的。

　　*

　　次日，楚云修在队伍前方行进了半日之后，渐渐地放慢了速度。

　　连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超过了他的身侧，继续指挥带队。楚云修渐渐地落道了队伍的后方。

　　冷月心抬眼，察觉到前方楚云修坐骑的减速，直至与自己并肩而行。冷月心并未开口说话，只是朝他点头微笑了一下。

　　片刻的沉默后，是楚云修率先打破了宁静：“夫人，连续两日的骑马奔波，想必你一定累了吧，是否需要我下令队伍暂停休息？”

　　冷月心轻轻摇头，婉拒道：“多谢世子体贴，但鉴于灾情刻不容缓，我们还是继续前行吧，你无需为我担忧。”

　　又过了片刻，楚云修话锋一转，问道：“昨日见夫人处理灾情时颇为老练，是否曾有类似经历？”

　　冷月心看了他一言，徐徐答道：“并无实战经验，不过是平日里阅读典籍时有所留意，故而有所准备。”

　　楚云修听后，语气真挚：“夫人真与平常女子不同。”

　　冷月心谦逊回应：“世子过誉了，我自幼入宫以男子身份侍奉太子，所学自然与寻常女子有别。”

　　提起太子，楚云修心中泛起一丝不快，冲散了方才的温馨气氛。

　　他的脸色有些不愉，不过还是接着问道：“夫人是女儿家，为何会扮做男子身份入宫呢。”

　　冷月心方才一直留意楚云修的神情，当然注意到了他脸色的变化，猜想是他有所误会。

　　近日来与楚云修关系逐渐缓和，不管楚云修是否相信，冷月心也有心向他解释一番。她若想长久呆地在他的身旁，监视他的行动，搞清他的目的，就不能与他的关系过于僵化。

　　于是，她缓缓叙述道：“在入宫之前，我与太子便已相识。当年刘公公接太子入宫时，见我与太子为伴且孤苦无依，便一并带我入宫，留在太子身边。皇上亦因担心太子初入宫闱不适，特准我陪伴左右。”

　　对于冷月心的解释，听似合理，然细思之下又有诸多可疑之处。

　　楚云修对冷月心与太子之间关系的猜忌依旧难以释怀。

　　然而，他怀疑的事情又过于令人难堪，他难以启齿询问，只能默默压抑在心。

　　虽然外界对冷月心和太子的关系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连皇帝都有所耳闻，但是冷月心和太子二人却并不知情。故而，她并不知楚云修心中真正的芥蒂所在。

　　楚云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徒增烦恼，于是继续讨论灾情：“听闻受灾人口众多，不知我们所带的物资够不够用？”

　　冷月心道：“想来这些物资只是应急所用，后续还需朝廷多拨款项。”

　　二人正说间，突然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楚云修忙高声问道：“前方怎么回事？”

　　这时，连钰已经策马过来了，报告道：“世子，前面山路狭窄，道路被山体掉落的石块挡住了，队伍一时无法前行。”

　　楚云修闻言，催马上前去查看。

　　两边是高山，中间的山道是必经之路。此刻，那最为狭窄的一段路却被山石填满阻隔。

　　他知道，如果他们再返回去绕道而行，而这无疑会耽误宝贵的时间。他必须冷静地应对眼前的困境，确保队伍能够顺利前行。

　　于是，他迅速做出了决定：“连钰，你立即组织士兵们清理石块，务必开辟出一条通道来。”连钰应声而去，迅速组织士兵们开始行动。

　　冷月心此时也赶了过来，她跳下马来，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楚云修做安排，同时心里思索着应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