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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作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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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被军中紧张的气氛影响,江白芷放置好晾晒的药材,回到营帐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连手上准备熬制晌午药汤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有战争就会有伤亡。
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一个永无战乱、人人可以安居乐业的和平盛世呢?
就在这微不可察的叹息声中,沈怀风悠悠转醒。
“江姑娘?”
江白芷听到这声音,连忙回头去看。
“沈大人,您醒了?”
沈怀风两个手掌撑着身子,似是想坐起来。
“我这是又昏睡过去了。”
江白芷赶紧上前,拿了几个软枕垫在他身后。
“先这样靠一会儿,当心头晕。”
沈怀风对她感激一笑。
“病情反复是常有的事,您无需忧心。”江白芷宽慰道。
“有江姑娘在,我自然是不担心的。”
“只是……”沈怀风话锋一转,“方才江姑娘叹息,不知在为何忧心呢?”
听他这样问,江白芷只得应对道:“不过因为今天去采药,没发现什么想要的珍惜药材罢了。”
沈怀风只是盯着她的双眸,不言语。
江白芷不自然的躲开他的目光,拿起药材说道:“我先去把晌午的药材熬上,午饭估计也快好了。吃了饭、喝过药后,能走动的话,就下床出营帐晒晒太阳、走一……。”
说到一半,江白芷想到军中这番光景,沈怀风若出了营帐走动,必定会发现端倪。
谎言是维持不了太久的。
“罢了,今天风大,还是不要出营帐了,就在营帐内走一走。”
江白芷出了营帐,刚把药壶放上炉子,就见一个端着餐盘的士兵,朝着营帐的方向走来。
只有士兵自己一人……
现在这个时刻,那个都尉大人该不会已经领着队伍出发了吧?
如若午饭他不在,她是真不知道继续编造什么谎言去瞒住沈怀风了。
就在江白芷看着士兵端着饭菜进了营帐,心里犯难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还不进去吃饭,愣着做什么呢?”
一贯不耐烦的语气。
江白芷惊讶回头。
是他!
原来他还没走。
看着江白芷见到是自己,眸中突然升起变得有一丝欣喜,来人不耐的神色稍缓,清了清嗓子道:“进去吃饭了。”
江白芷把药壶盖掀开,放在一边,让药汤沸腾地煮着,自己也进了营帐。
待三人吃过饭,江白芷为沈怀风诊脉,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无恙后,站在一侧的男子终于开口。
“兄长,一会儿,我和陈副将会带一部分人马,前去探一探四周的地形。来到这里已有两日半了,还只是掌握了附近的情况,更远处的还未知,这对我们今后作战很是不利。”
沈怀风看着他,一时没有回答。
江白芷看着他的目光,心中一紧。
沈大人此时看向他的目光,和方才看着自己的一模一样!
或许……沈大人已经猜到什么了。
“好,早些回来,等你一起吃饭。”
沈怀风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
江白芷看着男子走出了营帐,对沈怀风说了一声“沈大人,我去瞧瞧药熬好了没。”便也跟着出了营帐。
“你们现在就要出发?”江白芷压低了声音,确保能让疾步就要走远的男子听到,又不至于惊扰到营帐内的沈怀风。
男子听闻她的问话,停了脚步,回过身。
“这与你有何干?”
江白芷再次从他眼里看出了不屑。
“你只需负责医治我兄长即可。”
见他说完就要走,江白芷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追上两步,开口问道:“你昨日说,军中还有一些止血药,这个”一些“可够用?”
男子没有再停下脚步,只是微微垂眸,瞥了一眼江白芷。
“怎么?不够用,你能为我们补上?”
“不能。”
江白芷坦言。
“那废什么话!”
如若不是军情紧急,要即刻出发,男子是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死活的妇人!
见他一脸怒气的睨着自己,江白芷边小跑跟紧他的脚步,边快速解释道:“如果你们的战场,就在那条小溪上游的山丘附近,山陵东北处有几棵年岁极高的大松树,你们必定能看到。距离那几棵松树没几步路远,就有一处几乎被杂草覆盖入口的山洞,可以作为临时隐蔽的地方。”
听到她说的这些信息,男子忽地停住了脚步,江白芷猝不及防,差点撞在他身上。
待自己站稳了后,她对上他的目光,继续道:“山洞中旁就生长着很多蓟草,叶子似锯齿状,草茎和叶子上都有刺和白色软毛,很好辨认。把叶子掐了揉碎成泥敷在伤口上,可以止血。”
男子观眼前这女人,因为追了几步路,微喘着气,说话间,胸脯还在跟着起伏的模样,眯起眼道:“你告诉我这些,有何目的?”
江白芷目瞪口呆。
自己一片好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质问。
“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江白芷正色道:“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任何人在我眼前流血受伤!”
江白芷说罢,转身离去,不再理会男子是什么反应。
待沈怀风饮下汤药,江白芷担心他再次发热,也就没有再出门采药。
为了不让沈怀风出营帐发现什么端倪,江白芷便拉着他在营帐内,练起了五禽戏。
还没练几个动作,沈怀风便被她的动作逗得开怀大笑,又咳嗽了起来。
江白芷无奈道:“这是有助于你的身体的,笑什么。”
“咳咳……我……咳咳……我绝无嘲笑之意。”沈怀风边笑咳着,便解释道:“只是……咳咳……第一次见这样的,咳咳……这样的训练体魄的方式,难免……咳咳……难免有些新奇。”
“你先坐下。”
江白芷扶着他到一旁坐下,又从自己带来的一堆小药罐中,拿出一个药罐,掏出一粒冰糖似的东西,递到沈怀风面前。
“喏,含在嘴里。”
“咳咳……这是什么?”沈怀风好奇问道,一手接过放进了嘴里。
有一丝雪梨的甜,还有一点薄荷的清爽。
“独家秘方!既能润喉生津,又能止咳润肺。”
江白芷一笑,又接着方才的话题道:“这算不上什么训练体魄,不过是调息养身的一种方式。”
见沈怀风终于止住了咳,江白芷放好药罐,也坐在了木桌的另一旁。
“以你当前的身体状况,用这样的方式很适宜。”
沈怀风听闻,笑着叹了口气。
“怎么?我说错话了?”
“怎会。”沈怀风摇了摇头,“江姑娘思虑的很周全,以我现在的身体,也只能用这样温和的方式去养气了。”
江白芷见他话语里带着这样灰心丧气的意味,忙安慰道:”只是痊愈前需要这样。待你病痊愈了,同你弟弟他们是一样的。”
沈怀风再次摇了摇头。
“江姑娘有所不知,我未患病前的身体,比如今也好不了多少的。”
江白芷惊讶问道:“是自幼身体便不好吗?”
“也不是,我比鸣渊年长几岁,学武功骑射也比他早一点,待鸣渊开始学习这些,有不少技法都是我教的呢!”
沈怀风似是陷入了往昔回忆中,目光聚集在了营帐内的一处帐壁上。
江白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上面正挂着一张弓箭。
“我们一起骑马、一起拉弓、一起学箭。秋猎时,我俩几乎每次都是难分伯仲。”
说起这些时,沈怀风面上带了些微微的笑意,但随即又隐去了。
“可后来,突患一场大病,尽管医治好,身子还是落下了病根,有点风吹雨打太阳晒的,就会立即生病,吃了很多补药,也无济于事。”
沈怀风抬起苍白的手掌,轻轻握了几握。
“所以,想似鸣渊那般,挽大弓、降烈马,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听闻他这番自述,江白芷也忍不住替他难过。
或许真是天妒英才吧。
但她还是宽慰道:“人各有命,当下这样的世道,我们还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了。”
“是啊,我很知足。虽然不能和鸣渊并肩作战了,我在军中,也算还能有点用处。”
见他这样妄自菲薄,江白芷忍不住说道:“在我心里,您比那个都尉大人要好上一百倍!‘有用’、‘无用’岂是单单凭借武力值来衡量的?难道世人皆知的诸葛先生,不如那个天生神力却举鼎而亡的秦武王吗?”
“哈哈哈哈……”
见她拿出历史这两人作比,沈怀风不由得失笑。
“江姑娘,有时我真的怀疑,你只是一介乡村民妇吗?竟能这样旁征博引。”
江白芷表情一滞,正欲说些什么,沈怀风却好似并不打算对这个疑问追问到底。
“我呢,自问是比不上诸葛先生的。鸣渊他,也绝非像秦武王那样,空有武力、脑袋空空。”
“哦?”
江白芷回想那男子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轻撇了下嘴角。
“鸣渊他十四岁进了军营,如今还不满十八周岁,已然位居都尉,率领一方军队作战,靠的决不仅仅是武力。”
“不满十八?”
江白芷的惊讶丝毫不加掩饰。
他竟然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
江白芷回忆了一下与他初见,一直到刚刚午饭后见面,这中间的每一面。
每次见他,他几乎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耐烦、暴躁如雷的模样,谁能想到他竟然还未满十八的!
“对呀,鸣渊的生辰,还有一个多月才到呢,在腊月初八。”
沈怀风朝着江白芷笑笑。
“很好记吧,喝腊八粥的那天。”
“我又不记他的生辰。”江白芷小声嘟囔道。
“那么,我已经坦诚相待了如此多,江姑娘能否对沈某也坦诚相待几分呢?”
江白芷脑子里嗡的一声,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
他……还是要问自己的身世了吗?
“沈大人……沈大人想知道什么?”
听着江白芷有些微微发颤的声音,沈怀风表情也变得凝重。
“情况很不好了吗?我们这才到两日,敌军竟是提前得了消息,作了部署的吗!”
原来是在问军情……自己想多了……
江白芷悄悄松了口气。
沈大人已然猜测出了什么,方才又弄巧成拙。
如若此时不告诉他真实情况,只怕是让他更加忧虑了。
思及此,江白芷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
沈怀风听后,稍稍放下心来。
“三千人对两千人,鸣渊应该没有问题。”沈怀风低头思索着,接道:“只是……这是哪族的人马,竟敢主动来犯。”
江白芷完全不认识这些边陲异族,托着下巴回忆道:“他们的语言,完全听不懂,不过,他们竟能把鹰隼这等野性十足、天性凶猛的禽兽,训练的为自己所用,简直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沈怀风大骇。
江白芷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不待江白芷说什么,沈怀风接连道:“你看到他们用鹰传书信了对不对?”
江白芷茫然地点点头。
第一次见沈大人有这样剧烈的反应。
只见他注视着营幔,四周是已经暗淡下来的天光,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
“那恐怕……是鸣渊的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