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入京3 ...
-
崔广深的话如晴空霹雳打乱了朝堂的寂静。
隶属于魏清然的大臣自是不肯接受对方的栽赃陷害,当即就怼了回去:“侍御史是不是睡迷糊了,圣上认定的事儿难不成还有假!”
崔广深受到崔公的指示做足了准备,他上前一步,对着皇帝恭敬地说道:“臣不敢质疑圣上的决定,只是摄政王言此子为皇子,可有物证在手?况且时隔多年,谁又能保证安氏女所生之子一定为皇室血脉。”
安霖原本是站在皇帝右侧,本不想要这么早就和世家对上,可她最在乎的莫过于自己的生母。她眼底夹杂着愤怒:
“这位大人这是说我母亲另嫁他人,企图以假乱真不成!这位大人所言皆为猜测,可却生生侮辱了我母亲多年的衷心!”
崔广深撇了一眼身着朱红色褶衣的安霖没有言语,只是安霖从他撇过来的眼神中看出了对自己的轻视。
她虽是皇子,可尚未祭拜祖先,又无强势的母族。朝堂上的大臣多是三公四氏子弟,比其半路出道的她,他们更倾向于皇后日后所生之子。
安霖虽气愤至极,可却无法像在落林村那样直接教训崔广深。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束手束脚,她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如今手无长物的她就如同被折断双翼的鸟儿,只能仰望天空独自哀鸣。
皇帝慕容复见有大臣质疑,细细瞧去,方才想起此人是崔氏的旁支,略有些能奈,故而数次被崔公当作出头鸟。
皇帝端坐御座,面漏难色,内心却恨毒了辖制皇权的世家门阀。
若是换作了开国时期的大臣,不过是认回一个皇子,就是更改太子人选也不会有大臣跳出来质疑他的决定。
见安霖忍不住脾气对上崔广深,皇帝顺水推舟看向朝中垂头不言大臣道:“还有哪位大臣质疑皇子的身份?”
得到三公暗示的大臣纷纷站出来,皆拱手以示对皇子身份的质疑,粗略看去竟是占了朝中的大半。
一股愤懑油然而生,慕容复因此番场景气血倒流,眼前竟是隐隐约约泛起白雾。
他长叹一声,看向尚且年幼的安霖,又看向手拿圣旨淡定自若的魏清然道:“清然,既有大臣质疑你混淆皇室血脉,便不能如往日般置身事外了!”
魏清然身着朱红色绛纱袍,眉间的云纹在含笑间游走,他依旧风轻云淡,似是毫不在意,可吐露的话却像是针刀般戳人:
“清者自清,臣与皇子历经数次刺杀才顺利抵达京城,这位崔大人嘴皮子上下一碰倒是将功劳抹去。”
他扶了扶太阳穴,顾作伤感:“早知如此臣就应该舒舒服服待在府内,让这位疑心重重的崔大人去迎接皇子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真让崔大人前去,回来的就不知道是人是鬼了!”
安霖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声音,在皇帝默许的态度下,顺着魏清然的话讽刺道:“早知京城中的官员皆是口齿伶俐,能辩天下事。未曾料想朗朗乾坤之下,诸位大臣竟轻信他人之言,随意逼迫皇帝。”
崔广深未曾料想毛头小子竟然口出狂言,果然是乡野出身不懂礼数。
只不过眼下他被高高架起,若是落人把柄留下逼迫皇帝的丑闻,日后仕途怕是到此为止了。
崔广深涨红双颊,眉毛气得直冲云霄,虽礼数周全,可语气咄咄逼人:“皇子乃天下大事,岂能随意做决定。乡野出身到底礼数不周,竟是污蔑朝中大臣。”
他双膝跪地,对着皇帝叩首道:“臣忠于圣上,无愧于心,还望圣上验明皇子真身,以定朝中朝臣之心,万不可被心怀不轨之人蒙蔽呀!”
最前头的三公身着绛纱袍,皆白发苍苍,眼底深邃如深渊,通身沉稳如泰山不为外物所动,三人中崔公率先拱手示意:
“侍御史所言极是,皇子身份不可草率决定。虽有摄政王为其担保,可十数年的时间,若是安氏中途流产,将弃儿认子,岂不是混淆了皇室血脉。”
魏清然叹气,甩了甩宽袖,将众位朝臣视线集中于身道:“信物已然呈到圣上案牍,安氏护佑皇子身亡,皇子眉眼间和圣上如出一辙,崔公又想如何验明皇子身份呢?”
朝臣杂音不断,有人提出调查安氏女多年足迹,找到当时接生的媒婆。也有人提出滴血认亲以证清白,只是有伤龙体,提出此建议的大臣直接被排除在外。
安霖听着朝堂议论纷纷,宛若早市大街,她于万声中捕捉到有朝臣提出滴血认亲一事,随即双膝跪:“还请父皇准许儿臣滴血认亲,以证儿臣清白,亦还儿臣生母地下安宁——”
如沸水般的朝堂戛然而止,随后争吵声冲破大殿:
“万万不可,岂能因此事损伤龙体啊!”
“糊涂,糊涂,此等提议简直是胡言乱语!”
安霖不堪其扰,站在皇帝旁边大有将臣姿态:“那请诸位大臣拿出解决之策,若空口鉴身份,恕我无法认同。”
她站在大殿之上,虽身单力薄、骨瘦如柴,可磨而不磷、心如磐石坚韧,金银线交织汇成吉祥云纹在大殿耀眼夺目。
安霖一字一顿,眼眼神如利剑般锋芒毕露:“我生母为皇室呕心沥血,苦心护我成长,我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侮辱她!”
魏清然抬眼便看到那立于大殿之上的安霖,她是那么的耀眼,如同初日意气风发。
心有所动,他向前一步拱手道:“臣魏清然恳请圣上举行滴血认亲,平定朝中谣言,还殿下清白,以示我缙朝国威浩荡!”
追随摄政王的大臣皆立于大殿俯首高声附和:“请圣上举行滴血认亲,平定朝中谣言。”
声音高亢有力,似有穿云裂石之势,以至盖过世家门阀子弟,气得崔广深脸青紫,最后竟是殿前失态,呵斥摄政王:
“摄政王心怀不轨,竟是妄图以伤龙体,应将其打入大牢。其追随大臣结党营私,试图逼迫圣上自伤龙体,亦打入大牢,以正朝纲!”
“放肆!”
魏清然皱眉厉声喝斥,对着咄咄逼人的崔广深竟是一脚踹去,在大殿外侍卫赶来前退回原位道:“臣看侍御史是疯魔了,圣上未曾开口惩治,你不过一个侍御史竟是顶替廷尉之职,妄图惩治朝臣,究竟是何居心!”
崔广深被踹一脚后不减怒意,扯着脖子厉声喝道:“臣倒是想问摄政王从乡野弄回假皇子是何居心,难不成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成!”
眼见侍御史就要慌不择言,同支旁系企图制止,却被魏清然抢先一步道:“这朝堂究竟是谁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崔大人比我更心知肚明!”
“够了!”
皇帝被眼前乱糟糟的场面气得血气倒流,他狠狠瞪了一眼垂头的三公,心知眼下的场面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可这群老狐狸狡猾得很,别说是尾巴,但凡查到些什么证人皆被其灭口,数年下来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世家壮大无能为力。
他看向脸色冰冷的魏清然,心下些许安慰,幸好当初扶植摄政王,不然今日只能任由三公掌握朝堂。
他将站立在三公后的大臣铭记于心,待日后执掌大权,他们这些企图辖制皇帝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眼见皇帝震怒,朝堂也恢复了寂静,崔广深此刻也冷静下来,知晓他刚才举止已经殿前失礼,若是不能加以不久,怕是会直接成为弃子。
想到崔家被崔公舍弃之人的下场,他绷紧了肌肉,眼神如恶狼般狠厉盯着魏清然。
安霖虽提出滴血认亲,可未曾想过朝堂会如此失控,她静观眼前局面,以便随机应变。
只是在这场争论中,她也发现世家门阀的势力在朝堂盘旋,俨然形成了和摄政王对峙的局面。
若非皇帝支持,只怕摄政王再也本事也难以抵挡过世家的针对。
民间皆传摄政王手握大权,臣门如市,可魏清然隶下的大臣多为四品,嫌少有三品以上,也难怪摄政王之前自嘲如履薄冰。
皇帝深呼一口气,安霖眼疾手快在皇帝险些头晕眼花之际悄声扶稳他,随后以君臣之礼拱手道:
“父皇,儿臣深知滴血认亲难免会损伤龙体,可眼下朝中因此争论不休,若不能平息谣言,恐日后贼子借此生事。还望父皇深思!”
皇帝合了合眼眸,肩膀一松,脸上竟是有些颓废之像,此乃不祥之兆。
安霖心头一紧,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皇帝会如此急迫将她从民间带回,想必是后继无人,朝中也因此逼迫皇帝过继。
可谁又想要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拱手让人。
要知道前朝亦有不少过继宗室之子为皇帝后,新帝另立生父为先帝也不为少见。
慕容复再三思索下,终究是在诸位大臣的逼迫下同意滴血认亲:“明日早朝,朕会和皇子滴血认亲。但,有且仅有一次,望诸位大臣谨记!”
早朝散去后,三公不约而同朝着同一方向离去。而先前被魏清然踹了一脚的崔广深则紧随三公其后,俨然一副讨好之态。
魏清然和安霖对视一眼,二人皆心知肚明,所谓的滴血认亲从未能真正验明血缘关系,不过是古往今来不曾有人戳穿此事罢了!
要如何破局,还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