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路不相逢》Tocka

6、chapter.6

　　[看不透的，是你]

　　华宜夏季确实阴晴不定。

　　一周连着四天下雨，连衣服都晾不干。

　　最后一节结束，家里司机前几天有事辞职回老家了，新司机还在磨合期，桥柒没有带伞的习惯，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

　　“柒柒。”

　　女同学走过来，“你家司机今天来接你吗？”

　　桥柒笑笑：“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值日，然后看外面一会儿可能要下雨，我没带伞，怕打扫太晚了……”

　　“那咱们换换值日时间。”桥柒十分善解人意，“刚好我还得再等一会儿，你先走吧。”

　　“哇塞！”女生眼睛亮晶晶的，“谢谢柒柒！”

　　值日生六个人，因为平常水煮蛋抓班级卫生抓的严格，所以打扫起来不费什么时间。

　　结束后刚好司机电话打过来。

　　桥柒拿好东西出门。

　　新司机挺年轻，路过一家文具店，桥柒道：“靠边停下，我去买点东西。”

　　“好的小姐。”

　　里面人挺多，不少是来躲雨的。

　　车子停在文具店对面那侧路边，桥柒穿过马路，收好伞进去。

　　她挑了些自己平日经常用的，付过钱发现司机来了电话。

　　“小姐，这边不让停车，我往前走了点，现在回去接您行吗？”

　　这段好像是不让停车，再拐回来都是浪费时间，桥柒撑开伞面，道：“不用了，是一直往前走吗？”

　　“是的，不太远。”

　　“好，那你等我一会儿。”

　　雨下的不大，不过这么淅淅沥沥几天，现在道路水洼随处可见。

　　桥柒怕自己一脚踩进去，走的很小心。

　　路口红绿灯，她步伐慢下来，眼睛微微眯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远处前方那个人影眼熟。

　　此刻道路绿灯，那人抬头，桥柒看清了兜帽下那张人脸——

　　竟然是路白。

　　他看上去像是喝醉了似的，脚步虚浮。

　　也没带伞。

　　桥柒几乎没给自己反应时间，径直走过去。

　　路白一手撑着墙壁，离得近了，桥柒看见他竟然在浑身发着抖。

　　她一惊，发现他竟然连身旁多了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叫了一声：“路白？”

　　这句话似乎唤回了他一丝理智，路白抬头，眼中迷茫痛苦交织，冷汗涔涔。

　　桥柒看见他嘴唇颤抖着叫了声自己的名字，细若蚊蝇。

　　“能走吗？”她努力抬高伞，心脏砰砰直跳，“我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一下。”

　　道路来来往往，有热心路人驻足施以援手。

　　桥柒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不敢耽误，和路人协力将路白扶上车。

　　“桥柒……”

　　微弱气音，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别乱动。”桥柒让他靠在自己肩膀，摸上他的手，触到一片冰凉。

　　她心揪起来，路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担心，努力睁开眼，瞳孔发散。

　　“没事的，你别怕……”他声音弱下去，“我，睡会儿……就……好……”

　　肩膀传来重量，桥柒惊叫着喊了声“路白”，手指探到他人中处，那一阵阵温热呼吸终于让她冷静下来。

　　司机连闯两个红灯送他到最近的医院。

　　路上桥柒给路漫打了电话，他们到后没几分钟，路漫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柒柒！”她也是一路着急忙慌赶过来的，一些发丝糊上脸，路漫没管，或者没有闲心来管。

　　“路白呢？”

　　“在急诊室。”桥柒看着她倏然松了口气，小心道，“漫漫姐，学长他这是？”

　　“他这，不是什么大事。”路漫说，“他从小身子骨就虚，大小病不断，这次应该也是低血糖。”

　　得知不是什么致命的，桥柒也跟着松了口气。

　　路漫不甚感激：“真是谢谢你送他过来。”

　　“应该的。”

　　路上耽误太久，桥母在家也等急了。

　　桥柒安抚好母亲，笑笑，“那漫漫姐我就先走了。”

　　“好。”路漫把头发撩到一边，“路上小心。”

　　－

　　急诊室的灯亮了一个多小时。

　　病房，路漫打理好一切推门进去。

　　少年紧闭着眼，阳光从窗户照射过来，打在他脸上，破碎又不真实。

　　路漫轻轻拂开他脸上头发，血丝爬上眼白。

　　“醒了吗路路？”

　　病床上，路白睫毛颤动，费力睁开一条缝隙。

　　“……姐。”

　　纯白床单扑簌簌湿了一片，路漫颤声道：“还能动吗？”

　　她抬起胳膊，“宝贝，来握握姐姐的手。”

　　路白张了张嘴，重新闭上眼睛。

　　路漫贴上去，听见他呢喃：“我好累……”

　　“那你好好休息。”路漫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手，“睡一觉就好了，等你醒了咱们就回家。”

　　-

　　第四次被母亲叫出声后，桥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柒柒怎么了？有心事？”

　　“啊？”桥柒回过神，勉强笑道，“没有，就是下周有个考试，我担心发挥失常。”

　　她没让司机告诉父母关于路白的事情，只是很简单概括成了见义勇为，至于患者是谁，她说不知道。

　　桥父难得回来见女儿，知道高三压力大，宽慰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自己所能就好，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知道了。”桥柒甜甜一笑。

　　吃过晚饭，心里那点慌张不安犹在。

　　桥柒犹豫着，路白微信都快被她盯出窟窿了，终于下定决心点击键盘。

　　烟雨：【好点了吗？】

　　石沉大海，一直到次日桥柒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

　　空荡荡的，还是只有自己那句话。

　　周六不用去学校，她下去时桥母在做瑜伽。

　　“要去画室吗？”

　　桥柒点头：“我上周还有一点没有画完。”

　　“中午记得吃饭。”桥母温柔莞尔，“咱们的小艺术家。”

　　聊天结束，司机送桥柒到画室。

　　到地方后她没着急进去，咖啡店也开着，人不多，零零散散。

　　前台是位年轻女孩，温和有礼。

　　“你好，请问喝点什么？”

　　桥柒没看茶单，脱口而出：“抹茶拉铁。”

　　付好钱，她望向前台后方。

　　“你们老板在吗？”

　　女孩疑惑摇头：“小姐是有什么事找我们老板吗？需不需要帮您联系她？”

　　“算了。”桥柒最后垂眸，说，“不用。”

　　她想联系早就联系了。

　　只是电话拨通她该说什么？

　　——“漫漫姐，路学长现在怎么样了？”

　　路漫会以为她是神经病吧？毕竟在她看来，她甚至和路白都没有什么交集。

　　而且还有点像邀功求利。

　　——“我都把你弟弟送去医院了，你不该有点表示吗？”

　　桥柒烦躁地闭上眼，抹茶拉铁喝得食不知味。

　　又一周恍过。

　　周六早晨，楚铮邀请桥柒参加生日聚会。

　　作为班长，楚铮在班中很得民心，人缘不错，桥柒不太好意思拒绝，答应下来。

　　生日会开始得早，班里来了快一半的人。

　　桥柒送上生日礼物，自己找了个角落。

　　时不时有人过来搭话，都是一个班的，桥柒没有不理人的道理，面带微笑，包间其乐融融。

　　吃过饭到晚上八点多，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都说要玩个尽兴，楚铮做东去唱吧。

　　桥柒想离开，可看他们都兴致不减，自己这么说有点不合群的感觉，也就没开口。

　　地点是楚铮定的，桥柒最后进去，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人。

　　是路白和宋野。

　　这位宋公子花名在外，这会儿还算收敛，身侧只有一位姑娘。

　　而另一个人……

　　灯光太暗，桥柒看不清楚他什么表情，只能看见他独自窝在角落里的单人沙发，连手机也没拿出来。

　　“你俩到这么快？”楚铮最先迎上去，“我还以为你们俩得最后呢。”

　　“这不想着你生日，提前过来捧个场？”宋野站起来，目光在半空中跟桥柒对上，“小桥也来了啊。”

　　被点到名，桥柒只得扯出假笑：“宋公子。”

　　人一多，包间热闹起来。

　　离得近了桥柒才看清楚原来路白一直闭着眼，这会儿才慢悠悠睁开，看见她，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桥柒总觉得他精神不太好，蔫蔫的。

　　“你也来了啊。”

　　他声音偏哑，在此之前，桥柒还想着路白一直不回复她的消息，下次见了一定要先装模作样一番。

　　可如今真见到了这人，看着他恹恹的，桥柒到嘴边的话自动变成了“你身体好点了吗”？

　　路白笑了下：“没事了。”

　　桥柒目光落向他那泛白的唇色，觉得他看起来属实不像没事的样子。

　　嬉闹着落座后，几个女孩子围到桥柒身旁。

　　“柒柒，那个是上次给咱们演讲的男生吗？”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有女生八卦，笑容暧昧，“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桥柒无奈道，“你们别瞎猜，就说句话的关系。”

　　打发走同学，桥柒看着时间提前给司机发好消息。

　　包间两个话筒轮流唱，男生放得开，说好听是唱歌，不好听其实就是鬼哭狼嚎。

　　吵耳朵。

　　听了会儿，桥柒起身去卫生间。

　　收拾好后，她拧开水龙头洗手，旁边落下一道阴影。

　　“柒柒……”

　　自从上次98事件发生，钟离茉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在桥柒身边总小心翼翼的。

　　她俩手上都沾着水，桥柒抽了片纸巾给她。

　　“擦擦手。”

　　钟离茉有点欲言又止：“……谢谢。”

　　静默片刻。

　　桥柒仔仔细细擦干手指，瞥见钟离茉递给自己一个东西——

　　红色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