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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丧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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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的死亡,带给顾清语的冲击不可谓不小,但更多的,是让她幡然清醒。
自她穿来大越起,虽一路坎坷艰辛,但到底最后也是胜利者。
想挣的钱都挣到了,想管的事都管妥了,想爱的人也顺利嫁了。
这不长不短的一年里,她从一个落魄小姐,到嫁了纨绔,再到当上京中首富,几乎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她便自以为,所有事都能如愿以偿,所有想救的人都能逃出生天。
可王妃的事,不仅狠狠给了她迎头一击,更让她终于明白:
不是所有她想做的事都能做到的。
她甚至自责的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王妃。
连日来,她开始茶不思、饭不想。
平日里颇多主意也很有主见的人,如今却沉默寡言,对任何事都开始畏首畏尾起来。
言正廷很是担心顾清语的状态。
他特地叫了十一娘和清檀来多陪陪她,开解她,却仍旧于事无补。
直到这天,喻亲王骤然对外宣称,王妃病逝。
他终于遮掩不住了。
言正廷与顾清语夫妇受邀前去吊唁。
在去之前,顾清语特地去了趟义庄。
王妃那早已看不清容貌的尸首,就静静地躺在那冰冷的棺椁里。
别说属于自己的身份与姓名,甚至连一件像样、完整的衣衫都没有。
顾清语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眼前已然开始腐败,长出尸斑的王妃。
除了看着以外,她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只有眼泪,默默地向眼前这个可怜人诉说着自己的抱歉与难过。
许久,言正廷才轻轻搂过她的肩,柔声安慰:“好了,我们该走了。”
顾清语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无力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一语双关,言正廷又怎会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
只是眼下,他们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却不能给顾清语一个假希望,他只能说:“我们只是暂时离开,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半晌,顾清语才点了点头,不忍心看着王妃就这样呆在义庄里日渐腐败,她交代了清檀,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保存完好王妃的尸身。
整理好情绪之后,二人终是来到了喻亲王府门前。
言正廷害怕顾清语冲动,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握住她的手,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冷静,若此时露了马脚,那王妃才是真的白白牺牲了。
顾清语也深谙此事绝对不能暴露,虽然她无法装作无知的模样,但她的悲伤倒全都是真的。
喻亲王将王妃的丧仪办得很是体面,达官显赫来了一波又一波。
明明是令人悲伤惋惜的葬礼,愣是被他办成了一次与权贵交好的社交聚会。
二人向王爷表达了对王妃的惋惜之后,表示想去瞻仰王妃的遗容,却遭到了拒绝。
据喻亲王所言,王妃所患的是会传染的急症,太医也交代为恐顽疾再次散播,万万不得靠近尸首。
这一番说辞,对言正廷夫妇来说,即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他们以为喻亲王既然将王妃的死昭告天下,按照他们先前的推测,应是找到了那替代之人。
未承想,喻亲王拒绝了瞻仰遗容的请求,看来,他们猜错了。
想必,那呈在王府之中的棺椁里,应该是空无一人。
虽不知是怎样的变故促使喻亲王不得不改变计划,但从喻亲王促狭的神色里,不难看出他应当是经历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波折。
夫妇二人并未在王府逗留太久。
言正廷去向喻亲王告辞,顾清语并未一同前去。
他解释道:“夫人一向与王妃交好,骤然得知死讯实在难以接受,如今悲伤过度,恐身体难以承受。”
喻亲王向顾清语站的地方望去。
只见她望向灵堂的方向,一袭白衣在风中摇摇欲坠,来往的人群匆匆忙忙,她却只是立在那里,单薄的背影仿佛独立在世界之外。
转过身来,昔日那张明艳无双的脸上,之剩下苍白的空洞,一双通红的眼和毫无血色的唇,无声地告诉了所有人,她失去了极为重要之人。
她的悲伤是真真切切的。
喻亲王不好再说什么,便让言正廷带着顾清语早些回去休养。
他知道顾清语与王妃交好,没想到却好到这种程度。
他又何尝不怕,顾清语若是突然发起疯来,非要看王妃最后一眼,那他可就麻烦了。
二人走后,喻亲王继续把葬礼当成了他的交际场,与前来吊唁的宾客你来我往,好不匆忙。
“狗男人!”
顾清语上了马车后,终于忍不住咒骂起来。
“人走茶凉便也罢了,还要用她的葬礼来为自己作秀,不榨干她最后一丝剩余价值不罢休,这种狗男人,就算老天爷不收他,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夫人冷静一些,人在做天在看,即使天不看,有些事我们也已经在做了。”
言正廷小声安慰,想要牵过顾清语的手让她冷静一些,没想到她现在却在气头上,一把将他的手打开,连他也一并骂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言正廷:“……”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莫名被连坐之后,言正廷一路小心翼翼不敢再多言,只在下马车时,像往常一样想要伸手去接顾清语,顾清语却看也不看,气鼓鼓地跳下马车,一个人进房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任谁去喊也不理。
“我做错什么了?”
言正廷不知所以,刚想上前问个明白,却被阿砚给拦下了:“姑爷,长点心吧!小姐正在气头上,现在全天下的男人都招他讨厌,谁去谁倒霉,这么久了您还看不明白吗?”
说罢,摇头晃脑地就跟进了屋,临关门前,还狠狠地瞪了言正廷一眼。
言正廷:“……”
现在连一个丫鬟也敢如此对他,也太不把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
可是……
他又能怎样呢?
除了委屈巴巴的睡了几天书房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或者说,他什么也不敢做。
三天后,顾清语终于打开了房门。
言正廷想要上前去迎,却又怕被顾清语嫌弃,堂堂七尺男儿却瑟缩在一旁的模样,真真是又憋屈又好笑。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顾清语却率先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不好意思道:“夫君,前几日我有些烦闷,抱歉拿你来出气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言正廷怔愣住了。
他一时还没从前几日被骂是狗男人的悲惨中挣脱出来,不知该如何反应。
顾清语见他不语,却以为他还在生气,于是主动上前献吻后,一头钻进他怀里撒娇道:“夫君~~你还在生气吗?你就不能原谅人家吗?”
言正廷:“……”
这又唱的是哪出啊?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没,没生气。”结结巴巴道:“只要夫人高兴就好。”
顾清语听他说没生气,便又蹦又跳地拉着他去偏厅用早膳。
女人心,海底针啊!
看着饭桌上胃口大开的顾清语,言正廷试探道:“夫人你……不难过了?”
“难过啊,可是我想通了。”顾清语边吃边说:“难过只能放在心里,毕竟日子还要继续,更何况,我们还有更加要紧的事要做,不是吗?”
言正廷一听这话,瞬间心下一紧。
她又想做什么?!
“夫人,你听我说,目前的情况确实不适宜……”
“我知道!”不等言正廷说完,顾清语就开口打断:“你想说,目前做什么都不合时宜,韬光养晦多多挣钱才是眼下当做的事,对不对?”
“夫人明白就好。”
“我想清楚了,逝者已矣,而喻亲王又是颗盘根错节的大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扳倒的。眼下我们继续做之前正在做的事,等到有足够证据的那日,就是他倒下之日。”
看着自家夫人终于缓过劲来,言正廷激动地赶紧为她盛饭夹菜,希望她可以早日淡去王妃一事对她带来的伤痛。
待吃完这顿饭后,他才说会处理好王妃的尸首。
“不,我来处理。”顾清语不容置疑道。
言正廷有些吃惊,却见顾清语头也不抬,依旧猛猛炫饭,倒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便应了下来。
用完早膳后,言正廷如往常一样入宫就职,顾清语送他到门口,满脸堆笑地向他道别。
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他一直希望顾清语能早日走出阴霾,如今她做到了,他却隐隐有些不安。
走出几步后,回头发现顾清语仍在门口目送他,他顿了顿,又转头回去,一把将顾清语紧紧抱进怀里,声音有些不安:“清语,答应我千万别乱来。”
“知道啦!”顾清语笑着拍拍他的背,“我都说了我想明白了,放心吧!”
言正廷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有些不确定……
顾清语始终微笑着,送言正廷上了马车,望着他消失在转角后,她终于收起了笑容。
“叫清檀过来一趟。”她转头对阿砚道:“还有暗鹰。”
刚才还笑意盈盈的眼里,此刻却盛满了杀意。
阿砚何曾见过自家小姐这幅模样,禁不住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顾清语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望着远方,从未有过的阴鸷与狠厉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她所望的方向,正是喻亲王府。
待清檀来了之后,她才开口问道:“有结果了吗?”
“有了。”清檀的声音有些颤抖,“姐姐,果然如你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