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侠影》一壶水半瓶子

1、第一章

　　夜色撩人，皎洁的月光铺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微风徐徐而过，岸边的杨柳婆娑，身姿摇曳，像极了曼妙的女人。

　　客无心摸了摸鼻尖，勾唇浅笑，眼眸盯着不远处灯火明亮的船只。一想到，今早百花楼的花魁柳霓裳姑娘下了帖子相请，脚下越发快了。

　　听闻此人容貌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仅多才还遍识天下各路英雄豪杰。只不过，若非邀请是做不了她的入幕之宾。有美酒喝，美人入怀，何乐而不为呢。

　　他点足掠上船，便有一位侍女递来一方丝帕，拿着丝帕无奈摇头，女人是有点麻烦，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用帕子敷住双眼，随人一同来到房间，缓步进去去，笑道。

　　“霓裳姑娘要蒙住我的眼睛，一定要用厚一点的布。”

　　忽然客无心气息微滞，因为房间里不仅有怡神的沉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脚边触到异物，扯掉眼上的帕子低头一看，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惜她已经死了。

　　一根筷子插进她的咽喉，只是这根筷子插进去这么多，却未贯穿，用手帕拔出筷子，发现是一根断筷。杀人的人，内力雄厚，一击致命，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而且，她死了至少已经一个时辰了，因为尸体的后颈部已经有尸斑出现。

　　断筷上的血不断落下，借着幽光，发现筷子上的图案有点眼熟。拿手帕擦干净血迹，一把火红色匕首的图案刻在断筷上。从怀里掏出香囊，和上面绣着的图案一模一样。这个香囊是淮秀帮帮主夫人的，前不久他刚托自己找妻儿，现在又出了这样的命案，两者是否有关联。

　　耳侧传来脚步声，嘈杂的叫喊声，将断筷收起来，匆匆溜走了。

　　夜晚的凉风徐徐拂面，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客无心一时百感交集，如此曼妙的美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了她的命呢。

　　从怀中取出那枚香囊，本来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如今又扯出一桩命案。淮秀帮帮主将此物交于自己，是希望帮他寻回离家多年的妻儿。现今他老迈多病，只想让儿子继承帮主之位。

　　官府迟早会找上门，与其被他们纠缠，不如先一步去百花楼寻找线索。

　　“客无心，你的那颗脑袋就要保不住了，到时我来替你收尸。”

　　循声看去，只见远处轻飘飘掠来一个正在饮酒的刀客，满脸嬉笑落在他身边，这人侧倚在半身长的刀上，津津有味的尝着玉浮染，醇香的酒味勾起了客无心肚子里的酒虫。

　　“无妄老头，谁要我这颗不值钱的脑袋，你快告诉我，我可以包了你一个月的酒钱。”

　　那人却只是笑而不语，无妄老头一向行踪不定，但他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少林弟子莫念就是死在一根断筷下。和你怀里的那根一模一样。”

　　无妄老头怪异一笑，已然掠出一丈之远，客无心想要再追问已不见人影。

　　此时，三更已过，整条街上只有百花楼依旧热闹非凡，仿佛柳霓裳的死对这里丝毫没有影响。客无心到百花楼门口时，簇拥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他旋身避开，直寻老鸨去了，刚才好像飘过一缕奇特的香味。

　　若是从前，一定会来两坛好酒，再与她们不醉不归，可惜现在实在没什么兴致。那老鸨倚身来怀，客无心侧身避开，顺势塞给她两锭元宝。

　　“带我去柳霓裳姑娘的房间。”

　　随人上楼，客无心越发奇怪，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假，只不过此刻，柳霓裳已死，又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百花楼竟如此淡然，莫非还不知情？

　　推门而入，瑰色纱幔轻拢床头，幽幽随风舞动。又是那股香味，客无心突然觉得头内略有昏沉，心下了然，屏气凝神，缓缓走近。

　　一阵疾风掠过，屋内灯火全熄，虽然漆黑一片，可那胧月熙攘透过窗户，还有一丝幽光，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此时客无心感觉后颈阵阵发凉，一根断筷犹如离弦之箭，夺来天柱，运气并指夹住，两条眉毛紧蹙，这样的内力，若不是自己方才并未中毒，恐怕已然是一具尸身了。

　　“客无心，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客无心忙破开窗户，循声追去，见一抹白衣攸然而逝，融于夜色中消失不见了，刚才的断筷下手凌厉，不过那人似乎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性命，只是警告而已。

　　“客无心！”

　　方从屋脊跃上，便听一声怒喝，看来麻烦的事情还不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今只能查清楚这件事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朱华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从这里路过，我刚才一直在追她，可惜她跑的实在太快了，我没有追到。”

　　“我不知道有没有姑娘路过，我只看到一个杀人嫌疑犯在我面前。”

　　来人正是捕快朱华，双臂抱剑，目光沉沉仿佛早就知道此刻他想逃跑。

　　“我相信你客无心没有杀人，但是你在案发现场也属嫌犯，我限你十天的时间查清楚凶手是谁。”

　　客无心听此话着实头疼，他只不过刚巧帮衙门破了几个案件而已，当真是不该多管闲事。还是做自己跑腿的行当赚点小钱，喝喝花酒来的实在。

　　“多谢大捕快的信任，不过现在我要去找一个人。”

　　客无心拱手与人道别，提足掠走。他晃晃手里的钱袋，在天机阁楼下坐着，等五姑娘上楼去，请那位万事通。依照老规矩，百两银子一个问题，他银子都丢在桌面上。

　　“淮秀帮帮主是不是百花楼的幕后主人？”

　　“不是。”

　　“杀了少林弟子莫念的人和杀了柳霓裳姑娘的人是同一个人么？”

　　“也不是。”

　　“那么你能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们两个人？”

　　“客无心你若现在赶去少林，说不定还能就能找到真相。”

　　客无心一路奔向少林寺，途中歇在一处驿馆，端起一碗酒灌下咂咂嘴，正好得空休息，取出先后所得的暗器断筷和那枚香囊仔细研究。

　　忽然发现，昨夜偷袭自己的那根断筷上的图案和香囊上的匕首图案除了本来的底色红色，放置在阳光底下还有闪闪的金光。而泛着金光的图案正是杀害柳霓裳的那根断筷上的图案。看来这两件东西都是同一个人的，难道昨夜偷袭的人是淮秀帮帮主夫人？

　　此刻，一切谜团皆已寻到源头，不过他却更想见到一个人，那就是淮秀帮帮主郭青，便飞鸽传信约他速速来见。

　　碧波长亭外，客无心遥望着远处的飞鸟，说起来这是他这三个月来接到的第一个活，以往他都是帮江湖上的人办些私事查点东西，来维持生计。

　　见来人，客无心也不客套。

　　“郭帮主你的忙我或许帮不了。”

　　“等等，我知道你今日为何来找我。只是这件事情有关我淮秀帮的声誉，还有……一段伤心的往事，我希望你能帮我阻止她们。”

　　郭青长叹一口气面染悲戚，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重重咳嗽了几声才缓缓道。

　　“二十年前，我和夫人老来得子，膝下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本是幸福安乐的一家人。可是有一天我的女儿失踪了，第二天有位朋友将她送回来了，可送回来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后来，我家夫人整理女儿的衣物发现她生前被人欺凌过，夫人怀疑是我那位朋友所为。又见我迟迟不做表态，一怒之下带着我们刚出世不久的儿子离开了家。”

　　客无心不想郭青竟然有这么一段伤心的往事，忙追问道:“你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

　　“他就是现今四大神僧排名第二的道一和尚，我与他相交多年，了解他的性情，此事必不可能是他。”郭青说的坚定。

　　的确，道一和尚，慈悲为怀，济世救人。只不过，现如今只有去少林一探才知究竟。

　　客无心与郭青连夜赶去少林，这样寂静的夜晚，若说没有香客也情有可原，看门轮夜的小和尚都没有一个，着实可疑。

　　忽然一抹娇红落入眼中，客无心与郭青相互交换眼神，随人身后来到佛门正殿，耳侧传来女人的厉喝。

　　“郭飞，还不快杀了这个禽兽，为你姐姐报仇。”

　　客无心并指戳穿窗户瞧了瞧，见一众高僧围坐一处，被百花楼的姑娘们提刀胁迫着不得动弹，道一和尚身前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和尚举刀迟迟不下手。这便是郭青的儿子，郭飞？其后已然躺了几具小弥沙的尸体。鼻间又飘来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怪不得他们都任其摆布，原来是中了迷香。

　　眼见那剑直戳道一和尚胸口，客无心屏气掠入房，两指截住剑锋，好强的内功，大悲赋，这种内功只有少林方丈才会有的，凝眸扫过郭飞淡然的面上，心下略微吃惊，如此年轻竟这般雄浑内力，剑身顷刻被人摧毁成粉末，紧接着面上袭来一掌，客无心侧身避开，金刚掌！

　　客无心不禁苦笑，道一和尚果真是教了一个好徒弟。

　　“住手！”

　　门外之人终是推门而入，客无心轻舒口气，这个人终于舍得出来了。郭青终是忍不住出言阻止，佛堂内众人一起看向他。

　　郭青扫视一圈见一妇人蒙面躲闪，大步上前拽人衣袖。

　　“夫人啊夫人，你怎能为一己私欲扰乱佛堂清静，实乃罪过啊。”

　　妇人本不欲与人多纠缠，推搡之间侍女将二人分开，听到郭帮主云淡风轻的话，她愤怒的扯下面纱一双眼眸充满恨意，手中长剑担在郭青脖颈处。

　　“有何罪过，道一和尚辱我女儿清誉，害她性命才是罪过！我要他偿命我有什么过错！！”

　　说罢剑锋一转，利刃袭击道一和尚而去，郭青也忙去阻挡夫人的剑，谁知就在此刻冒出那内力十分强横的郭飞，轻松缠住郭青，只见他提掌一推，郭青掠出一丈之远，更无法阻止郭夫人再去杀道一和尚。

　　寒芒直刺道一和尚命门，客无心此时只能叹着气出手挡剑。

　　“或许，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道一方丈的为人你试探了二十年才出手，说明你并不是真的想杀他？”

　　郭夫人挥剑再刺，剑身却犹疑了半分，她的确怀疑过是否是自己冤枉了道一和尚，只是这二十年来她多番打探，道一和尚也不曾跟她透露半分当年的事。

　　“若非他心中有鬼，怎会对当年发生的一切讳莫如深！若非心中有愧，又怎么会一再将我拒之门外！”郭夫人面色一冷，愤然道。

　　客无心挠了挠鼻尖，挪步于道一和尚面前盘腿坐人面前，他神色自若不同于别人的忍耐，分明就是没有中毒。

　　“道一方丈，以你的功力应当没有中迷香，可又为何不出手阻挡她来杀你？”

　　郭夫人明显不信，冷笑一声，剑锋斜指道一和尚，满目阴鸷怨毒。

　　“这迷香是西域曼陀罗提炼的，可里面不止只有迷香的成份，对么道一和尚，滋味可好受？”

　　此时道一阖眸如同一座垂暮的老钟，他不曾应答，端坐在蒲垫上纹丝不动。可这惹恼了郭夫人，下令连杀了十来个小和尚，一时间大殿里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其中一个小和尚吓得直冒冷汗，他大声喊道:“莫愁师兄，你忘了咱们都是同门么，你忘了这么多年师父都是怎么对你的么？”

　　郭飞目光躲闪，心中纠结万分，一边是师门，一边是家仇。最终他选择以身挡在了师门前面，郭夫人有些恨不成钢，一掌将其击飞，她疯狂的捅伤了几位高僧。

　　周围的其他方丈终是不忍心同门被屠戮，奋起反抗，一时间血肉横飞。

　　四大神僧中的寂空方丈中了一掌咳出一口血来，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跪在道一和尚的面前恳求道。

　　“师兄，我知道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但是你怎么忍心少林众弟子命丧于此，若今日危机不解，我少林弟子凋敝，恐怕以后难在江湖立足。”

　　道一方丈在众人的请求下，缓缓睁开了双眸，他摸着手中的佛珠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老衲，本不该将这件事说出去，更不该把少林置于危险之中，惭愧惭愧。”

　　客无心心中却有不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承诺，道一方丈竟差点拿整个少林的安危来守护。他本抱着看戏的心态，如今这惨烈血腥的场面却让他无法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