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赵翊此时微微垂着头,看着约抵到他肩的谢妤。她笑意晏晏,俨然同先前之人判若两人,活脱脱的似只狡猾的狐狸。
他轻挑了下眉,凝眸侧头伴装思索了一番,随之嗤笑一声,又俯下身子,在谢妤耳边细语道:“演戏?谢姑娘,本王虽不算什么正人,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你让本王同那些梨园戏班子般陪你演戏,可是在自贬本王的身份啊。”赵翊故意拉长了尾调。
谢妤感受到鼻息传出的热气萦绕在耳边,她不舒服地惯性迅速后退几步。
赵翊看着她后退的步伐,眸色微冷,又轻嘲一笑。
谢妤见此知是自己惹了他的不满,可王婉仪不久便会带着人过来,此事事关自己的清白之名,断不能让她得逞……
“王爷自然是天之骄子,妾这出戏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演得,那些戏班子哪能学到王爷的半分神韵。”谢妤仰首,抬眸看向赵翊,狡黠地说道。
赵翊听出谢妤话中的恭维之意,语气中多了一丝玩味:“谢姑娘此话可是在说本王在此出戏有着颇为重要的戏份,如此说来,本王倒觉得有些意趣,不妨尽其意讨姑娘一乐。”
“王爷愿意赏脸,妾自然欢喜。”谢妤面上仍持着先前的温顺。
赵翊微微眯起双眼,他自在长街时听见谢妤的声音便猜测她是那夜刺杀自己的人,如今见到她的面貌,心中更加肯定。只是他着实好奇传闻中谢家病弱的女儿,怎么竟同他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谢妤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不动声色,静静地站着。
“谢大娘子在这。”远处走来一名婢子,随后乌泱泱地来了好些人。见着谢妤与一男子相对而立,皆羞赫地低下头。
“还请长主恕罪,都怪妾教女无方。妤姐儿方回京城,许多规矩还未学,如今兴师动众的寻她一人,她竟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实在是妾之过。”王婉仪声音微微发颤,在一位贵夫人旁蹲身告罪。
此时谢妤面对众人,她向人群中最雍容华贵之人看去。细细观察发觉那名贵夫人倒与面前的赵翊有几分相似,想来这位便应是公主府的女主人,赵翊的姑母了。
谢妤上前行礼问安,“长主金安,臣女谢妤见过长主。”
长公主朱色罗裙,眉如远黛,发间几缕银丝,她只轻轻看了谢妤几眼便收回视线,语意疏离道:“我本以为静安侯府女眷皆是知书达礼之人,原来竟不全是。谢夫人,女子不识礼数事小,丢了你们静安侯府的脸面才事大啊。谢姑娘,我这公主府虽不如宫里,可也不是外面的勾栏瓦舍。”
“姑母此话,侄儿可是不敢接。”赵翊嘴角含笑,转过身面对众人,躬身行礼道安。
长主见到赵翊,愕然道:“翊哥儿,你怎么在这?”
“今日是姑母寿辰,侄儿自是来贺寿的。原想悄悄来给姑母一个惊喜,没想路上碰到谢姑娘,便说了几句话,竟给耽误了。是侄儿的错,还请姑母责罚。”
赵翊在汴京名声向来不好,一贯随意的作风,偷偷溜进公主府也是见怪不怪的事。
长主未作回应,只看向谢妤,“那谢姑娘你此时应在宴席上才是,为何擅自离席。”
“回长主的话,臣女在宴席上被一婢女弄脏了衣裳,有失体面,便请那婢子带臣女换件衣裳。可左右等不到那婢子,便出来寻她,正巧碰见了翊宁王。”谢妤低眉垂眼地回道。
“谢姑娘在此处只遇见了逸宁王,便没遇见旁的人?”
谢妤闻言看了一眼长主,视线在她与王婉仪身上打量。也是了,没有长主的允许,如何能调动公主府的下人。
“臣女并未遇见其他人。”谢妤摆头道。
“那倒是奇了,公主府不大,怎的一个俩个的寻不见人。”
“敢问姑母所问之人可是裴相?先前侄儿见裴相似是喝醉了,便着人带他去厢房歇息。”
长主回眸与王婉仪对视一眼,皆知此事是成不了了,便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道:“翊哥儿下次来,可要同姑母知会一声,否则不知又要出些什么乌龙。”
“是,侄儿记下了。”
“谢姑娘既是初次回京,便该好好同你母亲学学规矩,你几位妹妹可都是名门闺秀,你平时有不懂的便多问问你妹妹。”
“多谢长主不念臣女之过,臣女定当谨记长主教诲。”
“本宫乏了,便不送诸位了。”长主话罢扶着婢女走回寝宫。
众人也见时候不早,陆续散开。
王婉仪与众人笑别后,回身冷冷地看了一眼谢妤,未说他话,只道:“回府。”便转身离去。
“谢姑娘此次可是欠了本王一份人情。”赵翊说话时视线无意落到谢妤的掌心,眉头一紧,“你受伤了。”
谢妤摊开手掌,是先前为保持清醒自己弄伤的,随后她合手,作揖道:“此次王爷相助,妾自当铭记于心,日后必竭力相报。”
赵翊听出谢妤话音中已无先前的灵怪之态,反而再次回到那份疏离,暗自摇头轻笑。
“王爷若无其他事,妾便告退了。”谢妤叉手道别。
“本王有些好奇,像谢姑娘这般的女子,何需为这后宅之事烦忧。”
谢妤顿住脚步,转过身问道:“王爷此话怎讲?”
“谢姑娘这样聪明的人,怎会听不懂本王的话呢?”赵翊向着谢妤走近,两人中间约只隔了半臂,四目相对。本是亲昵之举,此时却透着阵阵寒意,“刺杀当朝皇子,可是九族连坐之罪,姑娘不妨想清楚一点。”
谢妤错开眼神,微微一笑,复又看向赵翊,眼底扫过一抹惊讶,“王爷竟遭到过刺杀,可当真看不出来,那王爷可要好好养病啊。”
赵翊端量着谢妤,沉默片刻,哑然一笑,“本王就道姑娘冰雪聪明,实不适合居于内宅,在下倒是对谢姑娘越来越有兴趣了。”
“多谢王爷抬爱,告辞。”
赵翊注视着谢妤离去的身影,眸光转深,一改往日含情之色。
*
深秋夜里的风愈发凛冽,梧桐叶瑟瑟作响。空中星宿微曦,独留一轮皎月,洒在清冷的院落。灯影摇曳,烛火忽明忽暗。
万籁俱静,空中隐隐飘有阵阵饭香,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衣穿入骨子,刺激着一身的疲惫。
“混账!如今这才回汴京几天,便给我丢了这么大的脸,你让我静安侯府如何立足?”紧听一声瓷盏摔碎的声音在谢妤耳边炸响,旁的人大气不敢出。
十余年的时光,谢妤早已忘却父亲谢甫安的面貌。可她仍依稀记得当年父亲将自己举过头顶,与母亲打趣的场面,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早些时候,谢妤不懂父亲为何不要自己,她总日日期盼着父亲带人风风光光地将自己迎回侯府,可失望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抱期望了。
待她长大些,便知道原来父亲早在母亲死后不到三日就续娶了旁人,还纳了三房妾室,从此她不再对面前这位父亲有其他感情。
谢妤曾幻想过无数次父亲派人接她,与她相见的场面,她以为他会述说自己的歉疚。可他没有,他将茶瓷摔碎割破了她的手背,也打碎了她的梦。
“官人息怒,妤姐儿不懂事,您别气坏了身子。”王婉仪为谢甫安沏了盏茶,柔声道。
谢妤无一句反驳,只静静地跪着,她知道今日没如了王婉仪陷害她的心愿,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谢甫安连着两日都在应天处理公差,今日方回府,便得知谢妤在公主府的所作所为,怒气冲冲地来训斥谢妤。其中自然少不了王婉仪从中作梗,将此事添油加醋讲给谢甫安。
“不思进取之人,你母亲好心带你去公主府与人结交,你明知自己不识礼数,非旦不好好跟着你母亲和你那几位妹妹学习,擅自离席不说,还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
“你莫不是觉得自己是天仙下凡,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沉。别以为逸宁王同你在街上讲两句话,你就生了想做逸宁王妃的心思。”
“说够了吗?”谢妤嗓音低沉,口气中透着冷淡地说道。
谢甫安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拔高声音地质怒问道:“你说什么?你在对我的训斥不耐烦吗?!”
“父亲,您从孩儿迈进这间屋子开始,便让孩儿跪下,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我,您有问过孩儿一句吗?”谢妤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谢甫安。
“十余年的时间,您对我不闻不问,今日你我父女初次相见,您没一句关心,处处是对我的贬低,您这样的人……配当父亲吗?”
“反了你!”谢甫安一掌落在谢妤的脸颊,“明日请教习嬷嬷来府里,从今日开始,每日去跪祠堂,不准吃饭,直到你礼仪挑不出差错为止。”
“妤丫头,你便乖乖听你父亲的话吧,别惹你父亲生气了。”王婉仪嘴角擒笑又关心道。
“过几日你祖母回府,若你还是这般不懂规矩,就别再出来丢人了。”说罢,谢甫安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