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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果然祸兮福所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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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诗童下至一楼,便朝五人公布名次。本次诗会排名魁首:林风染,榜眼:温道宜,探花。
宣毕。小童又邀了张邻同他上至二楼面见逍遥子诗人解业授道。
果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林风染暗叹道。毕竟这京中人才辈出,也不敢自诩才女。那首残诗只是有感而发,莫非这杜祭酒也是同她遭遇了刺杀,便心境相通了?
“温某恭贺林姑娘,夺得魁首。没想到林姑娘才是深藏不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温道宜拱手谦和道。
“谢谢,温公子。不过是运气好些罢。诗风刚巧撞上逍遥子诗人的偏好。”林风染回笑道。只觉得这人笑则笑矣,却十分假面。
刚想找个什么事避开谈话。转眼便见瞧张邻从二楼厢房下来,林风染朝他打趣道:“哟,既然张探花授业解惑完了。也该履行方才在水榭时的承诺了吧。”
被林风染冠以“探花”之名。张邻气急败坏:“林风染,你你张口胡诌——尽耍些下作手段。折辱文人风骨!以此番不光彩的行径,夺了魁首,还想让我叩首谢罪,做梦!”
“自古便是赢者留史。像你这般开脱,不肯履诺。我看才是折辱风骨。”林风染双手环抱讥讽道。
“二位消消气。以和为贵~”
“你闭嘴!”
林风染与张邻异口同声朝温道宜那边剜了一眼。
温道宜尴尬的笑了笑,随后自觉道:“我先去二楼面见诗人了,二位继续。”
眼见温道宜上了二楼,两人又别过脸来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你磕不磕…”
“不磕!”
“给我磕”
“不磕!”
………
诗童下楼见二人已唇枪舌战半晌,面露难色开口劝道:“请魁首,同我至二楼面见诗人解惑授道。”
二人抬眼,才发现温道宜已授业离去。林风染晃过神来,掸了掸一下衣袖,朝张邻冷哼一声,随后与小童上了二楼舱厢。
春江潮水连海平,繁花似锦映月明。
夜泊扁舟思旧事,心随流水到江城。
画舫二楼窗边,白胡诗人身着白衣长袍,衣袖潇洒飘逸。边抚着胡子,边摇头念诗。
心如流水至南阳江城,杜简之此生游遍大江南北,看过塞北大漠孤烟,也见过江南烟雨蒙蒙。如今年过知岁,只求告老还乡时与伯乐把酒桑麻。
“晚辈,林风染见过祭酒大人。”林风染朝杜简之拱手作揖。发丝顺着她弯下的身体倾斜而下,显得身姿修长玉立。
“你便是南阳林家的林小姐?我与涣兄常年书信,他经常提到林郡公,得其照拂。果然林家世代书香辈,人才辈出。”
杜简之心喜跃然脸上,他曾仕途不济,齐涣将他引荐至士林学府,如今二人已一别十载。见林风染所填残诗,思友之情,倾泻而出。
“晚辈得了机缘,恰逢合了杜大人诗风喜好。不敢自居才女之名。”
永盛元年,姜皇后在位时。曾拟朝纲女子亦可入朝为官。她不喜欢读书,但父亲盼女成凤,便整日侯以戒尺“教亲自教导”。可惜姜皇后仙逝后,此律法便式微了。
林风染不禁感叹,真是应了父亲那句,抄诵万卷书,不会作诗也会吟。
“林姑娘,无需谦虚,你父亲当年本应是状元之才,只因容貌出众,便只落了个探花。如今由你来佐证,才貌双姿并非两难。”
林家世代簪缨,其父林怀景夙愿原是入朝为官,因斛律氏嫁与林家,武昭帝担忧文武结缔,遂给林怀景封了探花,又派林父前往南阳,赐予郡公闲位。
杜简之示意林风染坐下。随后又为她沏了杯清茶:“不知,林姑娘在诗赋方面有何迷津?”
林风染抿了一口清茶,顿觉入口豆香蔓齿,顺滑生津。这般口感唯有西湖龙井中的翘首狮峰地所产。每年林府得朝廷赏赐的贡茶龙井也不过是产自梅家坞一带,却已是十分精贵。随后不禁感慨,怪不得人人削尖了脑袋都要入京为仕。
林风染将茶杯放至桌上,直奔主题:“祭酒大人,小女本次赴清风诗会,只因十年前您写的一首诗有惑,您《渡玉门》一诗中有两句“仲春边外雷惊雨,粮道危桥洪浪摧。”与《大昭纪实》史书当年记载的洪雨塌桥略有出入。”
杜简之面色一改凝重,没想到十年过去,这首诗却为当年的玉门桥断旧事重提。他将茶杯放下,思绪渐渐飘向黄沙漫漫的玉门:
“老夫依稀记得那日,确实是雷雨连天,但那日绝非洪雨断桥。我半生游历大疆南北,所作皆为纪实。
林风染衣下的手微微颤抖,随后气息有些紊乱,却不掩面色多出的一道惊喜续而道:“那祭酒大人可知,当年修缮玉桥的工匠是何方人氏?”
杜简之摇了摇头:“修桥事宜乃是朝廷拨款督建,程序繁杂兀长,当时参与人员实在太多,老夫在会州没待几日便去了南阳。”
林风染眸中星光倏然暗淡。眼看事情马上有了头目又被掐灭。只能从其他地方再找寻线索了。
林风染正想拱手与杜简之作别,却被人拦下,杜简之从袖中摸出一纸信笺递给她笑道:“老夫有一事相求。我与齐兄许久未见,思友难却。麻烦林姑娘帮老夫,将此信送于南阳刺史齐府。”
“杜大人,无需客气,举手之劳~”林风染点了点头将信收于袖中,转身便要离开。
倏然,一记光刃破窗而入,直指杜简之面门,千钧一发之际,林风染手疾眼快,甩袖抚去,那枚飞刀刚好钳于两指之间,力道十分霸道,竟然滑于指间两寸。
锋刃将林风染的指间擦出血痕。还好只是擦破了皮,林风染暗幸,随后倒了杯热茶清理血迹。
手中飞刀,双刃薄如纸,形如柳叶。柄绘有暗纹,形似一只黑色眼眸,仿佛来自地狱幽冥,叫人看了生寒。更像是某个组织的标记。
这皇城京中,在禁卫如此森严情况下,究竟是谁能堂而皇之作案。林风染陷入沉思。
“林姑娘,不仅继承家父文采,还深得家母斛律族遗传。”一旁的杜简之被吓的面色青白,却不忘赞许。
“哈哈,家母确实教了我些防身的功夫。”林风染也不谦虚,随后将飞刀收入袖中。
杜简之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我从官清廉,自问没树过政敌,没想到会有何人要治我于死地。”
那这飞刀便是冲着当年的事来的,有人在阻碍她,究竟是谁?林风染脑海中浮现出船舫里那道身影。是他!林风染蛾眉微蹙,手心渐而攥紧。
林风染道别了杜简之后,便迅速回到船舫上,她面色凝重,一把将舱门推开。门叶子被她推的来回作响,放眼望去,舫内却已然空无一人。
——哐嘡
林风染紧皱眉头,桌上砚台被她拍桌的手惊的振跳复位。必然是他!真是信了他的方才的胡言鬼话。
贺府,一处书院。假山奇石环绕一汪清池、有竹柏暗香疏影。一道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往前这边传来。
鬼鬼祟祟,大门不走,偏从狗洞。松月竹影二人正要拔刀,却见一道黑衣越过竹柏,随后得见真容。
贺宴川衣裳已经湿透,手臂处的血痕早已凝固,唯有水痕顺着衣褶流淌,形成道道水线。滴答滴答往下渗入草丛。黑衣紧贴,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姿轮廓。
“松月竹影,拜见公子。”
松月竹影看清来人容貌后,立马单腿曲跪,二人皆面露惊愕却也不敢多言。
“起来吧,给我打盆热水。做事仔细点,别让西苑那边发觉。”
贺宴川叮嘱完二人后,将书房门打开随后又冷声道:“今日之事,切莫让其他人知晓,包括大将军。”随后便径直走进了房间。
“松月遵命。”
“竹影遵命。”
松月竹影二人皆异口同声。
他家公子不知为何未召回京,还还受了伤。他们仅仅知道,自己是由公子的母亲黄夫人不遗余力、全心全意一手培养在身边的侍从。结草携环无以为报。唯有护公子周全才是他们此生唯一的宿命。
屋内,贺宴川退下里衣露出半个宽实的肩膀,上臂前侧下是一道虎口大小的伤口,裂口深邃、血色已经凝固。
贺宴川将药粉撒在猩红的伤口。俊冷的面色依旧毫无波澜,请缨玉门三年,受伤已然如同每日饮食般稀松平常、屡见不鲜。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贺宴川拿出那枚飞刀,陷入沉思,飞刀双刃薄如蝉翼,形似柳叶。手柄处绘有眼睛图腾,仿若阿鼻地狱锁魂之眼。
回想昨日,追赶他的明显是两波人,第一波是秦府的护卫,反应和身手皆显拙劣。第二波黑衣人招式则阴狠凶戾,所持飞刀挥之如雨,刀刀掷声破风有力。明显是培训有素的暗卫杀手。
可是,在他未暴露身份的情况下,那帮人为何要刺杀他………
京中。街边宝马香车路满径,人潮如织,摩肩接踵。林风染与苏绮兰二人已行至街心,面色皆愤愤不平。
“该死的贼人,让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该死的张邻,让我再遇见叫你好看!”
林风染正想的入神,忽有一粗布麻衣男子,被人追赶朝这边飞奔,嘴里大喊救命。随后从她身边略过。撞了她一跟呛。
林风染刚要骂他没长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摸腰带,空空如也,眼看那人逃之将远,已是望尘莫及。唉,连夜偏逢屋漏雨。
“皇城脚下,竟有小贼众目睽睽行盗,风染我们去报官。”苏绮兰素爱打抱不平,拉着林风染就要去官府。
“算了,借我点银两,日后三倍奉还。趁着戌时城门未关,我得赶回南阳。”林风染已无暇顾及。此行若被爹娘知晓,必然少不了一顿责骂。
街角偏隅。
粗布麻衣将荷包掂量一番后,把银两尽数倒在手上,朝眼前的青衣襦服一脸谄媚:
“张门客,方才说好的,不论这袋内有多少纹银,您都给我番三倍。刚好五两。您合该给我十五两。”
张邻一脸嫌弃,从袖中摸出十两纹银丢给眼前的粗布麻衣不悦道:“诺,合上你手中的五两,刚好十五两。”说完便转身离去。
“我呸,什么狗屁门客,连老子都敢诓。要不是你攀上秦家高枝,老子定要捅的你见阎王。”
粗布麻衣愤然朝张邻离开的方位,连啐几口浓痰。随后便径直朝如意赌坊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