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白季夏》橙子加冰

5、夜宿

　　读书就像脱离生活的一场穿越，携带着另一片时空的记忆回到你的时间里。等我们回到当下时，才惊觉时间已过去很久。
　　我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脖后跟，轻轻放下书本，关掉自习书桌的灯，轻轻敲了敲季焱的桌面。
　　“走吗？”我压低声音。
　　季焱看了看手机时间，晚上九点，还有半个小时就到闭馆时间了。
　　他点点头，我们开始收拾东西。
　　一想起自己要坐四十多分钟的地铁，和那偌大的房与寂寞的床，我就只得唉声叹气。
　　我要控诉白先生和君女士这对目无子女、只顾恩爱的情侣。我暗自吐槽道。
　　“知文，你怎么了？”君颂雪望了望不断揉着鼻子的白知文，体贴地递过纸巾。
　　“没什么，可能有一点点水土不服吧。”白知文接过纸巾，不甚在意道。
　　“你刚刚不是说想去安乐街看看么，走吧。”白知文牵过妻子的手，柔声道。
　　“好！”
　　我殊不知远在天边的父母根本连想起我的念头都没有。
　　出了图书馆，季焱去开单车的锁，推着单车到我跟前准备陪我去车站。
　　望着广场上牵着小孩亲昵的一家三口，亮起的街灯打在我身上，我没由来的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就是这样，没由来的欢乐与悲伤，像拍打在岸边的浪花，迎着日出月落，交替翻涌。
　　“怎么了？还没学够？”季焱扒拉着单车铃响，打趣着我。
　　“是啊，还没学够。要不我跟你走吧，去你家接着学？”我笑着回道，街灯跟着树叶的沙沙一起在我身上摇晃起来。
　　“那走吧。”
　　树叶的沙沙轻飘飘地落在我的心里。
　　季焱看着还楞楞站在原地试图与街灯比比谁更笔直的我，轻声催促道。
　　“不走么？”
　　“怎么，你骑车，我跑吗？”我望着已经骑在单车上时刻准备着的季焱，略感无语。
　　季焱望了望他那没有后座的单车：......
　　最终我找了一俩共享单车，略过一盏盏昏黄的街灯，来到了季焱家里。
　　路上季焱和家里的父母打过招呼了，一进门便迎来了季焱妈妈很亲切地问好。
　　“小伙子真帅，来进来吧，不用换鞋。”季太太轻声道。季焱的妈妈长得很温婉，虽然岁月已然在她脸上圈起年轮，仍难掩一种江南水乡的润泽之美。
　　“阿姨您好，我叫白颂知，您叫我小白就行。”我朗声道。
　　“好，先进来吧。”季太太道
　　客厅里，季焱的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尽管微福着脸，挺着啤酒肚，但从其轮廓上仍能看出季焱的身影。
　　嗯，是亲父子。
　　“来同学啦？小朋友怎么称呼啊。”季爸爸放在腿，ji着拖鞋，发出沙哑的划拉声。
　　“芝红，准备些茶水。”季爸爸对着季妈妈吩咐道，季妈妈应了声，进了厨房。
　　“叔叔您好，我是季焱的同班同学，我叫白颂知。”季爸爸对着我上下挥挥手，我顺着坐在他沙发的侧边，季焱跟着也坐了下来。从刚刚到现在，没听他说什么话。
　　“白同学是吧，在学校成绩怎么样啊？我跟你说你们这个年纪成绩好好学习是最重要的。”季爸爸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大腿。
　　“是呢，是呢。我成绩还行，年级前三，经常和季焱交流沟通呢。”我望了眼季焱，想着拉着他一块聊。
　　“那很不错嘛。季焱这孩子自觉，成绩我从来就没担心过。你们以后多多沟通交流，互相学习。”季爸爸朗声笑道。
　　“小白，来喝点水，吃点水果。”季妈妈端着水和果盘出来了。
　　我连忙起身，帮忙接过，“谢谢阿姨。”
　　“哎，没事，没事。小白你坐着，让他妈弄就行。”季爸爸摆摆手道。
　　我有点尴尬地坐下。
　　“小白，和爸爸妈妈报平安了吗？”季妈妈把水果递到我的面前，坐在了我们对面。
　　“没，他们都不在家，出去旅游了。”
　　“啊，这样，旅游好呀。”季妈妈说完偷偷地望了眼季爸爸，不说话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我直觉应当说些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低着头望着水杯。
　　“爸，妈。时间不早了，我先带同学回房洗漱了。”季焱打破沉默，拿起我的书包。
　　“嗯，去吧，去吧。”季爸爸朝我们挥挥手，而后又看起了电视。
　　季妈妈站起身，叮嘱了几句后便也回房了。
　　季焱关上房门，我终于呼了口气，从尴尬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季焱家庭的氛围有种莫名的古怪，但我又说不上来。
　　“我爸人就这样，比较爱问东问西，你别介意。”季焱帮我放好书包，宽慰着我。
　　当着季焱的面，我放松下来，澡也没洗，直接扑在软乎乎的床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声。
　　“哎，这有什么，家长不都这样嘛。”我忽略掉刚刚诡谲的氛围，开心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季焱看着我撒泼式地滚动笑骂道“床都被你滚脏了，洗澡去。”
　　“我穿什么？”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圆滚滚的脑袋。
　　“穿你的！”不等季焱回答，我抢答完就又钻回被子里，只觉得热得慌。
　　没听见季焱回答，我热得从被子里钻出来，看见他已经在翻衣柜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探着头越过他的耳朵，看他找衣服。
　　“哇哦，我要穿这条。”我笑哈哈地拎出一条红色的内裤。
　　“拿回来。”季焱把找好的衣服丢在床上，伸手向我讨要。
　　“不给。”我站在床上，举高我的战利品。
　　一阵打闹，季焱把我扑在床上挠我痒痒穴，我笑得腹部作痛，还是不肯罢休。笑声带着黏糊糊的热气在逼仄的房间里笼罩我们。
　　隆隆、隆隆、隆隆。
　　是鲜活的心跳声。
　　“随你。”季焱起了身。
　　“逗你玩呢。生气了？”我看着季焱背过身去，以为他生气了，不自觉放下防备。
　　季焱反手夺走我手上的衣物，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兵不厌诈。”
　　“好你个季焱，搁这给哥几个耍心眼呢。”
　　轮到我冲上去挠痒痒，攻守开始转换。最终我还是拿过了季焱给我找的新衣服，我俩身材差不多，穿着倒是刚刚好。
　　床本来不小，但两个大小伙子躺上后便觉得有些拥挤。
　　z市的秋天还残余着夏日的余温，空调的扇叶有节奏地上下摆动，轻轻吐着云雾般的冷气。
　　还是有点热。
　　我翻过身子，腿和手臂蹭着季焱平躺的身子，还是热。
　　“盖好被子，小心着凉。”季焱睁开眼睛，看着来回滚动、被不覆体的我好心提醒道。
　　“热。”我不耐道。
　　“你不动就不热了。”季焱按住我那躁动不安的身子，我不动了。
　　我开始感觉痒了。我直感觉有一种麻痒从季焱摁住我的手上传来。
　　我反手握住季焱的手，挪开了。
　　“热。”我嘟囔了一句。
　　“你会讲睡前小故事吗？讲个听听呗？”我翻身望着季焱，颇为期待道。
　　“不会。”
　　“那我给你讲一个吧。”兴致一上来，我就忍不住滔滔不绝了。
　　“从前有一只笼子里的小白兔，他很喜欢雪，一到冬天它就怔怔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但是他不能出去。”我故意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少年人呢喃着。
　　我笑着说下去“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就告诉它，碰到雪会死。但是雪很美，美到小白兔情不自禁想要触摸、它要在雪地里奔跑。这天，它来到了雪地。”
　　“然后呢？”
　　“它碰到雪了，雪比他还白，纯洁的雪落在它白绒绒的毛发上，变成了凉凉的水珠。它拥吻它，它在雪地里起舞，原来这就是雪。最后它死在了雪里，和它的雪永远再一起。”我开始感觉有些冷了，扯上被子，向季焱靠近了些。
　　“你觉得它蠢吗?”
　　房间很安静，耳边是少年绵长的呼吸声。
　　我笑了笑，近乎沉默着窃窃低语。
　　良久我听到耳边传来少年人低沉梦呓般的声音
　　“不蠢。它是一只拥抱过雪的兔子。”
　　身旁轻了，被角传来重力。身旁重了，连同我的梦境一起陷落。
　　清晨，阳光抖动窗外的疏影，带来盎然的生命力，一如少年。
　　我睁开眼，感受到一阵磅礴的生命力从我小腿处传来，等大脑的空白褪去，一阵同样磅礴的生命力蔓延集聚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自然地扯扯裤子，小心翼翼地收拢自己四仰八叉的身体。
　　此时季焱睁开了眼，我们对望了。
　　季焱楞楞地望着我，我也楞楞地看着他。
　　我俩同时挪动自己的身体，让所有的物件都物归原处。
　　“你先洗漱吧，我收拾下东西。”季焱下了床背对我，在桌子上整理着什么。
　　“哦。”我回应了声，调整呼吸，开门先探了个头，然后悄悄去了厕所。
　　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是男生么，早上很正常的反应。这应当值得高兴才对。这说明身体健康啊！说明生机勃勃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是吧？是的！
　　我对着镜子坚定的点点头，抹去了心中那一份不明来路的尴尬。
　　啪，我听见门开与关的声音
　　“焱焱，你们醒了？同学呢？”是季焱妈妈在说话。
　　“他在洗漱。”
　　“哦哦，我买早餐带回来了，你们一会儿吃啊。”
　　“嗯。”
　　镜子里多了个人，我笑着看着立在厕所门口的季焱。
　　季焱靠在门口，少年人穿着短裤短袖，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占着优越的身姿比例，随性又好看。
　　而此时，这个少年眼神懒懒地看着低头洗漱的我。
　　我侧过身子，牙刷带着泡沫星子打在我的鼻尖。
　　“盯着我看做什么？你是不是也被白哥惊为天人的神仙颜值给折服了？”我举着杯子向他干杯，晃了晃我蓬松的脑袋。
　　他嗤的一笑，“是了，被你迷死了。”
　　我快速洗好，给季焱腾位置。临走前对着他圆润的小馒头拍了拍，欠欠地说了声：“啊，是焱焱啊。”
　　季焱：......
　　吃过早餐，我们和阿姨打过招呼便走了。我本想和季焱爸爸也打声招呼，毕竟礼多人不怪么。
　　季焱说不用，他爸爸估计还没醒，便就此作罢。
　　国庆假期过得很快，我和季焱几乎天天都在图书馆度过。写作业、看书、刷题......当然作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我利用这短暂的假期，在季焱老师一对一的耐心指导下，基本掌握了游泳技能，尽管游的还不算很远。
　　秉持着常来不是客的原则，没再去季焱家留宿打扰。但经过这个假期的朝夕相处，我们关系更亲密了。我们彼此间都很默契地感受到了。
　　那时候的我尚且不清楚，这是一场脱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