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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宴会上的“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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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聂一上台他身后的巨大荧幕就呈现了一系列的醒目文件还有照片记录。
一帧又一帧,台下的人先是小声讨论再到此起彼伏的争论,一切都在沈聂眼里如期而至。
啪——荧幕黑下,沈聂又回到了话筒前聚光灯下,在他沉稳的话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真实度。
117疗养院倒了,这座笼罩着无数冤屈又罪恶的坟墓终于倒塌,由沈市长亲自宣布。
在无比庄重而严肃的医学圣堂研究院中。
“117疗养院涉嫌一系列犯罪事实,被实名举报以及无数铁证下捕落法网,我作为江城市长直至今日才让这毒瘤拔出,是我之责,是我疏忽。”
抑扬顿挫把握地刚刚好,这番言论无论从什么角度都能让界内人士对沈市长产生好感,也让无数人默认这出落网实则是出自沈聂之手,他也不过是言论有当,谦虚谨慎地推诿功劳。
沈朔之隐在黑暗里想发笑,但他却在忍耐克制,他的脊背和手指都在宽大的白色衬衣下发出细微震动,没有发抖那样明显,也没有放松那样沉静。
周沫也感受到了。
他也在这个时候确定了沈聂与沈朔之不像父子,更像对手的事实。
尤其是刚刚在黑暗里看着大屏幕上一页又一页的数据报告,那实则是周沫在沈朔之书房看书时意外见过的其中那个封面,封面纸张随意放置在桌上,压在它上面的是一个黄色文件档案袋,也就是在疗养院刘叔交给沈朔之让他带给沈聂的那封黄色文件档案袋。
但周沫发现的时候,黄色文件档案袋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封面刻意又无用地袒露在外。
而一旁的碎纸机外却堆积着许多废屑,孤单得让人愕然。
所以当周沫看见相同的封面报告后一页又一页的罪证时,只觉得心惊。如果刘叔真的信任沈朔之,将唯一指证给了沈朔之交给沈聂,那为什么被沈朔之处理掉的这些会再次出现?
周沫完全相信沈朔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销毁对自己已经没有意义却可以顺道摆沈聂一道的契机。
那么再回头想想,周沫的后背涌上了一层冷汗。
如果……如果沈聂早就猜到沈朔之的漠然冷血,只在乎自己的目的是否达成而随手处置别的事物,那么那袋文件就是沈聂让刘叔给沈朔之的试探。
沈聂在让沈朔之露出本性。
沈朔之是养不熟的头狼、是麻木冷血的恶犬、是沈聂看不上也不在乎的棋子…
周沫纯粹的黑眼仁机械迟钝地转动,最后锁定在沈朔之平静又冷淡的侧脸。
沈朔之早就看透了,所以不意外沈聂的出现和目的。那他又为什么顺着沈聂的思路做了下去?
只是随便销毁了?只是浑不在意了?还是说…
“周周…我没你想得那样好。”
周沫听见隐在暗处的沈朔之低头哑声说道。
彻底愣住后,周沫又看见沈朔之一旁的木思雨激动又压抑着问起沈朔之:“你…你知道?”
沈朔之收起微微侧头袒露在暗处的模样,转过身面向木思雨淡淡讨论:“机缘巧合猜中了。”
木思雨当然不相信:“你去117都做了什么?那些资料难道是你找的?那举报人是你?”
沈朔之发出嗤笑,有些活动的面部肌肉拼凑出截然不同的笑意。是嘲讽:“…我?师姐,我不是个好人啊。”
木思雨被绕晕了,又或许是突然被沈市长亲自宣布的好消息搅乱了睿智的大脑,她只是否定着:“沈医生,你在开什么玩笑,哪有医生不是好人的?你是不是还没开席就喝醉了?”
沈朔之一言不发,双眼直直看向讲台中心的聚光灯下那截身姿,喃喃说道:“他在灯下,我在暗角。云泥之别你也会做出轻而易举的选择吧。”
声音小得有些断续可怜,木思雨也没有听见,因为台下混杂的争论和赞扬、喝彩和掌声、尖叫和欢呼都足够有趣而浩大。
只有沈朔之轻轻的呢喃隐秘之下,不透露出一点的委屈和悲伤。
可这还是被周沫抓住了,他无法错过所有有关沈朔之的细微末节,哪怕他不是耀眼而灿烂的那个,也哪怕他变成了不占优势的低微弱者。
“朔之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参与很多你认为无聊的事情,但你却为了我求了沈聂让我们进了117,也是你一路藏着我、帮着我、护着我走到现在。
或许你是对的。我好笨,也分不清谁是好人谁又是坏蛋,但我知道且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沈朔之对周沫很好很好,周沫也只信他一人。”
被盛大欢呼雀跃覆盖的不仅有沈朔之的呢喃还有周沫的言之凿凿。
沈朔之听见了,也确认了,最后他叹了口气,满腔倒流的热血在沸腾、在燃烧、在愈演愈烈。
可他只有叹气,来抒发自己藏于冷淡之下的波涛情愫。
周沫都明白,他明白沈朔之自私丑陋销毁文件的卑劣,也明白沈朔之顺着沈聂的意图走下去是为了让周沫明白自己不是好人。
可是周沫明明都懂,也看得清,却还是坚定而执着地选择了沈朔之。
没有让沈朔之猜中的结局才更让人意外又惊喜,沈朔之偏过头没有让周沫看见自己浅而短的笑容。也或许他早就猜中了结局,但不可否认,这一次他想得到的是周沫明明白白的偏爱和归属。
这场单方面的演讲终于落下帷幕,散会之后只有台上的沈聂被层层围住又被保镖一路护送离开。
而沈朔之四人一鬼则是收拾收拾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宴席酒会。
袁卓走出大厅摆了摆西装衣袖,随后对着几人说道:“我们接下来就分开行动吧?”
看起来袁卓是去找他的人脉好友了。
木思雨在一边挂了电话,有些忧心地对着刘碧霞请示:“主任… 我得回趟家,我舅舅…我家里现在需要我。”
刘主任当然明白木思雨的迫不得已,毕竟117涉事的还有仁和医院精神科的联通,但到底也是木思雨的家人,再如何大义灭亲很多后续也是要着手的。刘碧霞招招手,最后还是拍着木思雨的肩膀嘱咐道:“你做你觉得对的事情,不要有任何顾虑和负担。”
“我会的,谢谢你主任。”
沈朔之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也漠然着,没什么情绪和期待,也没什么嘱咐和安慰。
最后只是在袁卓、刘碧霞被木思雨送走后,沈朔之才走向木思雨,对她淡淡说了一句:
“我欠你的人情,记得要回去。”
然后就如风般了无痕地离开。木思雨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沈朔之话里的微妙。
这算是许愿吗?木思雨不知道,但她莫名觉得沈朔之一定会做到他所说的兑现承诺。
因为沈朔之不轻易开口的人情,说出就一定办到。木思雨有这种预感,虽然她并不清楚这种坚定来自哪里。
*
宴席酒会是办在研究院附近一个大型酒店里的,沈朔之到场的时候算是迟到的一批,但他进场后依旧泰然自若,还顺手拿了一杯香槟。
沈朔之对宴席开场前的社交并不陌生,因为家庭的缘故他小的时候就办过许多这样形同虚设的生日宴会。
美其名曰为他的生日庆祝,实则只是沈聂用于社交笼络的手段。
沈朔之放眼打量起四周的面孔,直到视线交错,熟悉的人寻觅而来。刘叔自然地仿佛并不是已经涉事的117员工,他举起杯里摇溢的酒水,而后倾斜在沈朔之这里,看起来就像是熟悉的好友之间体贴的问候。
只是沈朔之眼色淡淡,不怎么接住这样的熟稔,开口时也是审度探究:“沈聂保的你。”
其实并不需要回答的肯定句式,对方也只是笑了笑回以默认。
刘叔看出了沈朔之言外之意的情绪,还是憋不住说了些劝慰:“父子俩有什么过不去的啊。”
全是大人的自以为是。沈朔之十分不屑,最后举起香槟轻而快地碰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郑医生也来了?”
刘叔显然没有料到沈朔之知道的这样多,不过神色还是有些尴尬,带着瞒不住小辈的失策,刘叔奇怪谈到:“他也有人保,不过也有他只是医生的缘故,所以不算涉事知情人员。”
沈朔之抿了口酒,觉得嘴里口腔更加涩更加干,就不再多说些废话,而是看向刘叔问道:“看到他去哪了吗?”
“…好像在二楼。”
沈朔之再没什么可说的,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直接上了二楼楼梯。
二楼的走廊也有些同行,有站着俯瞰一楼大堂的,也有坐在座椅闲聊交谈的,沈朔之一一扫过,最后锁定在一张足够平庸而熟悉的面孔。
沈朔之调查的117疗养院精神科郑医生的在岗照片里就是这张脸,他也同样是小梅护士嘴里的那位知道周沫往事的主治医生。
沈朔之心神不稳,却还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他。
“郑医生?”沈朔之举起香槟,看似很有礼貌和尊敬地打着招呼。
郑医生带着方框眼镜,长得十足地不起眼,唯一让人注意的也是他迎合的笑脸廉价而狗腿。他看向沈朔之的眼神带着不设防的打量,客气又疏离地问道:“你好,你是……?”
沈朔之只是露出了一个假笑,温情款款似的回道:“仁和医院的小医生,我姓沈,您叫我小沈就行。”
郑医生显然上了年纪,不说有四五十也至少过了三十五,叫一声“小沈”不算过分,但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站在郑医生面前的男人地位不高,放在人才济济的研讨会里实在不算什么值得攀附的对象。
郑医生的脸一下就有了颜色,是不屑和冷淡,但还算给了一点尊重回道:“小沈啊…你认识我?”
这个时候郑医生已经眼神飘移,想要物色下一个交涉的对象。沈朔之看在眼里,不算客气也不算委屈地说道:“您的病人里有没有一位叫周沫的?”
马上面前男人的脸就变得五颜六色起来,随即投去防备的目光,责怪起来:“有你什么事!”
沈朔之淡笑不语,两个人僵持不动的状态没维持多久楼下就开始响起一阵讨论声,郑医生放眼去看只看到了一群人簇拥着围成一圈最后涌入了一间包厢,然后许多人被阻拦在外,声响不断。
郑医生还在纳闷这是哪位人物,就听见旁边桌的几人交谈论道:“没看错吧,真是沈市长?他怎么也参加这种宴会了?”
不是说研讨会如何低级,只是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市长大人也确实有些屈尊降贵来这里结交攀谈啊。
郑医生面色一惊,真没想到自己也能够到这般高度,然后放着耳朵继续听起来“不知道啊,应该是来主场子的,界内谁不知道研究院柳院长是沈市长的爱妻,沈市长来为妻子撑场面也无可厚非啊。”
“这是从哪里知道的,保真吗?柳院长是沈市长的妻子?我怎么不知道的。”
另一个人放低了声音,继续说:“上面的知道了也不敢嚼舌根,得罪哪一个都得完蛋!你知道了也不要乱说,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沈朔之面色很冷,他眺望着远处那扇关上的包厢大门,无甚在意那里面坐着的其实是自己的父亲,而被无数人羡慕的沈市长和柳院长共同生育而来的唯一孩子,沈朔之也只有浅浅压低的眉目,里面暗藏着无人知晓的平静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