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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1 奇怪的柯先生(上) ...

  •   黄丽娟喜欢上了新搬来的邻居,602号的柯先生。
      她提着亲自烤的小饼干,在602号门前来回踱步,紧张得掌心冒汗,迟迟不敢伸手按门铃。
      第一次向别人献殷勤,难免局促了些。
      黄丽娟长相漂亮,又是重点中学的老师,历来都是别人求她垂青,放在以前,要是有人跟她说,她以后会倒追男人,她肯定要笑掉大牙的。
      柯澄是三个月之前搬来的,在他入住之前,先出现在公寓里的是一箱箱行李。
      工人把行李搬进来的时候,正撞上黄丽娟下班,工人一个不小心,箱子倾倒,一副画轴滚了出来。
      黄丽娟弯腰去捡,画轴散开,她不经意间看到画中的佛像,手一抖,差点把东西甩出去。
      她将画放了回去,好奇心作祟,有意无意地向箱子里其他东西。
      “砰。”
      她的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迅速地打开门,砸上门,一气呵成。她打了个寒噤,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似乎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邻居的箱子,塞得鼓鼓登登,左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帽,友边是一摞巴掌大的长方形纸包,纸包封面上写着四个醒目大字:
      魂下受用。
      ——那是祭祀烧的鬼包。
      而那些衣帽鞋子,全部都是用纸扎的。
      这些物品如同侧写素材,她在脑海里勾勒出新邻居的模样:一张神态阴郁、勾腰驼背、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的脸。
      她嫌恶地啧了一声。怎么隔壁刚走了个酒鬼,又搬来个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正式入住是在几天后的下午。
      大雨滂沱,黄丽娟打着伞走到楼栋口,一个男人从雨中跑来,轻盈地越过她,长腿一迈,躲进了屋檐下。
      她微微抬起伞柄,墨绿色的伞面上移,那男人的面容完整地展露在眼前。
      男人看着三十出头,黑色短发被淋得湿漉漉的,发梢正在滴水。水滴滑过他深刻的眉骨和浓密睫毛,被他漫不经心地揩去。
      春雨的潮气在空气中流动,那张清俊的脸被水雾镀了层莹润的光。
      青年甩甩头上的水,姿态落拓,好似一只从雨林里钻出来的年轻麋鹿。他伸手摸摸口袋,眉头一皱,像是遗落了东西,转头看外间大雨,露出懊恼的神情。
      “……你好。”黄丽娟脑子还在发昏,手却先一步伸了出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地说:“我可以借你伞,如果你需要的话……”
      青年的眼睛看向她,黄丽娟感觉脸颊一烫,像被小鸟啄了一下。
      他没有拒绝她的帮助,认真道谢,并礼貌地询问她的名字和住址。
      “真巧,我就住你对面,我叫柯澄,以后还要麻烦黄小姐多多关照。”他笑了笑。
      一双弯起的眼睛像两盏小太阳,在雨幕中亮得让人心里发慌。

      这位新邻居跟黄丽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年轻英俊,落落大方,很快就获得了A栋住户们集体的喜爱。
      只有对他格外关注的黄丽娟,才捕捉到了他身上古怪的细节。
      柯澄似乎,精神不太正常。
      他的家总是大门紧闭,偶尔两人在门口遇上,他总是迅速地合上门,
      也从不邀请邻居到家中做客,似乎屋里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夜深人静时,他还经常在楼道里烧纸。
      有次黄丽娟失眠睡不着,闻见烧纸的气味,怀疑失火,起身来到走廊查看。
      楼道的路灯最近坏了,一片浓稠的黑暗中,柯澄蹲在角落里,脚边放了只碳盆,猩红的火舌腾起缭乱。
      他往碳盆里扔着纸扎,眼睛看向半空,俊朗脸在闪烁的火光中明明灭灭,五官的轮廓投影在墙上,变形扭曲。
      “别生气了……”他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我能处理好……你答应过我不杀人……这是最新款的衣服,下次扎几只纸猫烧给你……乖一点,乖一点……”
      黄丽娟的背脊顿时腾起一股寒气,她抿紧嘴唇,蹑手蹑脚地退了回去,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还有一次,黄丽娟看到在柯澄跟空气交谈。
      那是工作日的午休,黄丽娟跟同事一起到新开的餐厅吃饭。
      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她一抬头,竟从左侧墙上悬挂的镜子里看到了柯澄的脸。
      青年坐在偏僻的角落,镜子恰恰好照到他的座位。
      他正跟对面的人说话,时而轻笑,时而无奈摇头,时而皱起眉,没好气地嘟囔两句。
      黄丽娟痴迷地看了片刻,按耐不住,拿出粉扑补了补妆,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
      走到距离一米的地方,还来不及说出准备好的借口,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寒意从脊椎一直蔓延上来。
      柯澄的对面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黄丽娟也曾旁敲侧击地向柯澄打探过他的过去,尤其是精神疾病史。
      柯澄对此缄口不言,只淡淡地看她一眼。
      “黄小姐,对于某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过于好奇,小心害了自己。”
      他语气像在开玩笑,眼神却严肃得有些不近人情。

      虽然知道柯澄不太对劲,但他身上矛盾的神秘感深深地吸引了黄丽娟,她对他越发着迷。
      楼里住了个给人说媒的婶子,她托婶子问过柯澄的感情状况,柯澄说自己有对象,在一起很多年了。
      黄丽娟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
      他平日里来往的都是亲戚朋友,从未有年轻女性来拜访过他。估计是他不堪于媒人的打扰,才找了这样一个推辞。
      还有一种可能,他确实有个对象,只是这个对象见不得人。
      黄丽娟在细枝末节中发现了他私生活的端倪。
      有次柯澄帮她搬书,弯腰时衣领微微下滑,露出锁骨的皮肤,上面尽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红色淤痕。
      虽说他迅速地拉上了衣服,但黄丽娟也是成年人,一眼便明了。
      柯澄果然有情人。
      这个情人占有欲这么强,却从不露面,肯定是个有夫之妇。
      八成是个妖娆妩媚的狐狸精,惯会甜言蜜语,骗得柯澄鬼迷心窍,愿意跟她在暗地里私通款曲。
      他准是被坏女人骗了。
      黄丽娟不无怨愤。
      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解救柯澄,避免他在畸形关系中泥足深陷,于是鼓足勇气,向柯澄诉了一腔情衷。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柯澄的拒绝直接了当,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和暧昧空间。
      不仅如此,他还铁石心肠地补充了一句:“以后,还请你离我远一点。”
      一般来说,说这话的人应该是厌恶抗拒的,但柯澄脸上的表情是温和而抱歉的,似乎在为她着想,恳切地劝慰她。
      至于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她解读不出缘由。
      黄丽娟不明白,但不愿意放弃。
      她在柯澄的门前转来转去,直到饼干都有点失温了,才下了决心,上前敲了敲门。
      “柯先生……”指关节才扣上门板,门扉就“吱嘎”一声翕开了。
      门没锁。
      透过狭窄的缝隙,黄丽娟看到内里一片漆黑,隐约闪烁着微弱红光,混浊得像是巨大动物的口腔。
      犹豫片刻,好奇心战胜了道德感,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柯先生,你在吗?我进来了哦。”
      刚踏进玄关,她就打了个冷颤,室内的温度似乎比外面低几度,细细麻麻的冷气顺着衣袖往里面钻,冻得皮肤都麻了。
      她下意识地寻找光源,发现屋里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如同石墙般,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借着从拐角处的闪烁红光,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在客厅绕了一圈,陈设与普通人家别无二致。
      只是房间里不停回荡着一个声音,让她有点在意。
      “叮,叮,叮……”
      那声音若有似无,像是拿锤子一下下敲在钉子上的轻响。
      她挠了挠脸,莫名觉得有些刺痒,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敲击的节奏在她皮肤下蠕动似的。
      “柯先生,你在哪里啊……”
      咽了口唾沫,她壮着胆子,循着光源走过去,转过拐角,迎面便对上了一座神龛。
      神龛下燃着两只红烛,火焰时大时小,倒映在天花板上,晕出一片扭曲变换的阴影。
      跟一般教徒所供奉的制式神龛不同,这座神龛上并没有神像,只摆着一副用黑布盖得严严实实的相框。
      黄丽娟从没听说过谁家供神会摆在阴暗避光的角落,还用黑布遮盖,除非是——
      她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转身想走,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扬起黑布,露出了下面的黑白遗照,一双阴鸷邪谲的白色眸子狰狞地摄住了她。
      “啊啊啊啊——”
      黄丽娟被吓得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后退数步,直到看不见那座神龛,才堪堪停了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什么都没法
      还没等她一口气喘匀,又听到了刚才的声音。
      “叮、叮、叮——”
      敲击声由远及近,由缓至急,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刺耳,直到贴到了她的头皮!
      “谁!!!”黄丽娟猛地转过头,贴上了一张扭曲苍白充满惊恐的脸。
      “啊啊啊啊啊!”
      她吓得惊声尖叫,看着那如出一辙的表情和熟悉的五官,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的脸。她撞上了身后穿衣镜。
      不正常……这里绝对不正常!
      她要马上离开这里!
      黄丽娟手撑地板正要站起身,触到一个冰凉尖锐的硬物,对着微弱的红光一看,掌心中躺着一根细长生锈的钉子。
      她瞪着那根钉子,眼睛像被吸住了似的,脸上若有似无的痒意慢慢扩大,变成尖锐撕裂的疼痛。
      “叮、叮、叮!”
      那声音突然在她耳边炸开,快要震碎鼓膜,她脸上的痒意在尖锐的刺啦声中撕裂成了剧烈的疼痛。
      又有一根钉子掉进掌心,然后是两根、三根……接着,粘稠的血液和肉块也“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黄丽娟缓缓抬起脸,看向镜中的自己。
      无数根生锈的钉子从她的额头、眼睑、脸颊冒了出来,带出血和新鲜的肉沫,像是有生命力的蠕虫,努力从裂开的鲜红□□中往外挤。
      她张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的喉咙口也塞满了钉子,口腔的软肉被搅成了一摊烂泥。
      “叮——”
      震颤的剧痛从头顶传来,她呆滞地目光慢慢上移,看到了一双苍白修长的手,左手执着长钉,尖端抵住她的天灵盖,右手举着铁锤,高高扬起,对着钉帽用力砸了下来。
      “呃啊——”
      黄丽娟一声悲鸣,猛地弹了起来,竭尽全力向大门狂奔。
      敲击声如附骨之蛆,紧紧地贴着她后颈。
      如同捕猎成功的猪笼草准备关闭笼口,602的大门在眼前一点点合上,黄丽娟哭喊着,终于在最后一点缝隙消失之前,握住了门把,死命挤了出去。
      “呼、呼呼、呼……”抽噎将喘气声冲得一截截的,她脱力地扶着墙壁,抖着被冷汗浸湿的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脸。
      没有血,没有创口,没有钉子,只有湿漉漉的汗。
      “黄小姐,你怎么站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柯澄提着菜,从楼下走上来。
      看见他,黄丽娟一下子泄了气,嚎啕大哭。
      “你、你家里——”她攥住柯澄的手臂,“有、有脏东西……它拿着钉子、拿着钉子……”
      “哦,是吗,那东西张什么样?”柯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嘴角勾起骇人的戾气和恶意,眼珠慢慢上翻,黑色消失不见,变成了遗像上的那双阴翳的白色眼瞳。
      他慢慢凑近了黄丽娟,皮肤下起起伏伏,似有无数条肉虫在蠕动。
      柯澄轻声问道:“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一根尖锐的细钉陡然从他睁大的眼球中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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