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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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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我的女儿。”
叶斯年愣住了,心中一震,彻底被吓到了。她自问早已熟悉斯年的种种习惯,周氏都未曾抓住破绽,六载未归的叶绍又是如何看穿的?
闹了一晚上,叶斯年只想赶紧睡觉,心中暗自安慰:或许一觉醒来,一切就能恢复如常了,哪还用得着明天去见什么太子?传闻中的太子,可是不近女色、手段凶残的主儿,她才懒得理会。
她正准备躺下,却有叶绍派人传话,唤她与青枝前往书房。叶斯年心中满是疑问,便起身随青枝一同前去。甫一进门,便听叶绍开口说道。
叶绍端坐在书案后,眼神深沉如古井,令人难以窥探他的真实情绪。他的身影笼罩在烛光之中,宛如一位铩羽而归的老将,眉宇间交织着不甘与疲惫。摇曳的烛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将那道骇人的伤疤映得忽隐忽现。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叶绍的声音低沉,目光赤红,语气中透着压抑的痛楚。
青枝闻言,吓得瘫坐在地,脸色煞白。叶斯年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慌乱间连连否认:“不,不可能!我只是晕倒了……我醒来,斯年就会醒来!”
昨日,她与家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失业回家后,她发现买的房子被家人理所当然地当作弟弟的婚房,老家的自建房里连她的房间都没有。她屡屡拒绝相亲,可家里居然直接把人带回家吃饭。多年积压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再也无法忍受,与母亲大吵了一架。盛怒之下,她呼吸不畅,最终晕倒了过去。
醒来时,黄昏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房间内,斯年的贴身侍女青枝跪在门口低声啜泣。她撑起身,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带着诡异的不协调感。不祥的预感像迷雾中的怪物,逐渐清晰,步步逼近。
青枝是斯年母亲留给她的贴身侍女,与斯年情同姊妹,感情深厚。她早已知道,自家娘子偶尔会“变成另一个人”。
听见屋内动静,青枝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愕然转为惊喜,随即喜极而泣地喊道:“娘子醒了!娘子醒了!”青枝扑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直落。
叶斯年努力回忆,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片段:她判断自己多半是因极度愤怒引发了呼吸碱中毒。然而,令人不安的是,斯年似乎遭遇了某种不测。
院中,斯年的父亲叶绍一时怔住,未能立刻反应过来。倒是吴大夫抢先一步迈入房内。
这位曾在宫中任职的御医,早年间曾为斯年诊治“癔症”。记得有一次,吴大夫正巧遇到她“换了人”,诊脉时不禁喃喃自语:“脉象虽稳,却仿佛……换了一个人。”此后不久,吴大夫辞别太医院,离开瑶京,自此杳无音讯。
起初,因为她时常表现出奇怪的言行,年幼的斯年被冠以“癔症”的帽子。直到她意识到这一切并非单纯的梦境,而是一个平行世界后,才开始小心谨慎地守规矩,尽量不引人注意。
然而,那顶“癔症”的帽子却始终未被摘下,反而成了周氏手中的利器。
叶绍北伐六载,大娘子李清荣病逝,周氏当家。周氏借着“癔症未愈”的由头,将斯年牢牢困在叶府,如今又请来了吴大夫,难不成是要在中秋宴前夕生事?她心中一紧:莫非周氏的真正意图,是趁此机会让瑾年代替斯年入宫?
吴大夫缓步走到床榻旁,轻轻搭上她的脉搏。叶斯年屏住呼吸,竭力让自己保持平稳,同时悄悄观察他的神色。片刻间,她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但转瞬间便收敛如常。他略一停顿,恭敬地对叶绍说道:“娘子已无大碍,能苏醒实属奇迹。静养数日,便可完全恢复。”
吴大夫眼中的复杂神色并未完全掩去。显然,他发现了一些端倪,却选择了沉默不言。
“是吴大夫!吴大夫发现了我不是斯年。”叶斯年喃喃自语,可为什么叶绍会如此笃定地认为斯年已经死了?
叶绍点了点头,语气低沉而凝重:“昨夜,我去找了吴大夫……可他已经死了。”
“皇后……”叶斯年脑海中闪过皇后那微妙的神情,以及话语间若有若无的敲打,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叶绍微微颔首,沉声道出整件事的经过。
入夜后,他前往吴大夫的住处,却发现对方早已等候多时。
“等你许久了。坐吧。”吴大夫开口,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深意,“这辈子,我见过两个人服了断魂散还能活下来。一个是你的女儿叶斯年,另一个——是太子。”
吴大夫缓缓道来:景和元年,太子年仅十岁,谢家指使他以断魂散毒杀太子。谁料,太子奇迹般生还,却自此脉象大变,仿佛换了一个人。
为了保全家人,他孤注一掷,向皇后和盘托出,声称自己不忍毒杀太子,但贼人威胁其家人性命,因此以涅槃散假死药替代断魂散,并以身试药以示忠诚,最终取信于皇后,成功保住家人。
自此,他将此事深埋心底,不敢声张。直到后来,他在叶斯年的脉象中察觉到相同的异变,心中越发惶恐,只得以请辞离京为由,避开是非之地。
“此次回京,是奉圣人之召。她命我如实告知叶家嫡女的情况。我不敢提及脉象的异变,只能含糊其辞。即便如此,她仍然选定了叶家娘子。”吴大夫叹息,眼中流露出疲惫与解脱,“可圣人一向谨慎,怎会让一个存在疑点的娘子成为太子妃呢?”
他端起茶盏,指尖虽微微颤抖,却透着决绝,将茶水送至唇边。
叶绍悄然退去,隐身于院墙后的阴影中。就在此时,他目睹几道黑影鬼魅般闪入屋内。片刻后,屋内传来沉闷的“噗嗤”声——那是刀刃割裂血肉的声音。
“断魂散?是谁给斯年服下了断魂散?”叶斯年在震惊中努力回忆近日的点滴,试图从记忆中寻找答案。
昨日,众人散去后,青枝走进房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低声唤道:“阿姐?”
叶斯年轻叹一声,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急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青枝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从别院回来的路上,娘子突然晕倒了。”青枝抽泣着说道,“等送回府时,娘子……娘子已经断气了。府中的随军医官都束手无策。”
青枝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回答:“娘子已断气了有一个多时辰……”
断气一个多时辰的人怎么可能还能醒过来?
叶斯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从衣间取出斯年留下的信件。这几日斯年的心情似乎不错——叶绍北伐凯旋,官家赐爵宁安郡王,拜太尉,位列三公;皇后递来中秋宴的请帖。这些事她都知晓。
她的目光停留在最近的那封信上。字迹依旧娟秀整齐,可字里行间透出的犹疑,却令人不安。
“今日周姨娘忽然邀我前往郊外别院小聚,言称有母亲的遗物须在我入宫前交付于我。她言辞殷勤有礼,态度出奇地和善。我心知其中恐有不轨之意,然她提及此物甚为重要,思来想去,终究不忍错过,便应了她的邀请。”
“是周氏!”叶斯年将信狠狠摔在叶绍的书案上。
叶绍双眼泛红,颔首接住了她的愤怒:“是,也不是。皇后想要的是叶家和李家的血脉,但她不要斯年。她清楚周氏打压斯年是为了扶持瑾年,因此才传周氏入宫。”
他语气沉重,继续道:“我多年征战,听闻过涅槃散的奇效,吴大夫也与我相识多年,所以我找上了他。我甚至以身试药,确保药效无误。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是皇后的人,更未料到皇后心机如此深沉。她算准了周氏懦弱的性子会露出马脚,更料定我会找吴大夫求药,这一切……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叶绍转过身,神情哀伤,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我原本计划,等斯年服下涅槃散假死后,把她安排到军中,待在我身边。斯年也答应了这个安排。那天,我特意请来了瑶京城的名医,还亲自进宫请了太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甚至把吴大夫也请来了。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看到——叶府‘失去’了一位女儿。”
“等众人散去,再对外宣称瑾年病逝。之后,瑾年便代替斯年入宫,如此一来,既遂了皇后和周氏的意,也满足了斯年四处驻军、云游天下的心愿……”
她的呼吸越发急促,身体微微发抖,愤怒与痛苦交织成一股无法遏制的情绪在心头翻涌。她指着叶绍,声音尖锐而颤抖:“什么涅槃散、断魂散,听着就要人命!你怎么敢让自己的女儿喝下这种东西?!”
叶绍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的指责如千斤重担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力开口。
叶斯年冷笑一声,目光冰冷如刀,语气中透着绝望与愤怒:“所以斯年死了。和当年的太子一样,死了。而我,想必也死了吧。”
叶绍没有辩驳,只是犹豫着问道:“能告诉我,你来自哪个年代吗?”
叶斯年静静看着他,小心翼翼逐字逐句地说:“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千年后的时代。”
那张在战场上都镇定自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哀伤与无奈。他深深凝望着叶斯年,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感,既有父亲的疼惜,又有将军的隐忍。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坚定如山:“如今你以斯年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你就是我的女儿。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她没想到叶绍会这么快接受。或许是最近事情太多,人已经被磨得麻木了。
她抬手按住跳动的太阳穴,理清混乱的思绪,算了算时间。她的身体已经昏迷近三天。呼吸碱中毒若能及时抢救,或许还能迅速苏醒;但一旦错过最佳时机,便极有可能陷入脑死亡……而她的家人,又怎么可能愿意让她躺在ICU里烧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