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 26 章 ...
-
屋中的温度逐渐攀升，林尽尘攥紧手中的被子，被眼前少年那幽深如墨的神色盯得脊背发麻，浑身不自在，他迅速抄起身边的套枕朝门口扔去，沉下眸子道，“出去！”
白衣少年被扔来的东西掷了一下，随即喉头上下微动，他垂下眼睫，迅速将地上的套枕捡起放在一旁，紧接着将手中的衣裳放在床榻边，做完这些后，陆云霁留下一句，
“这衣服我便放在此处，一会儿你来把它穿上便好。”
话落，白衣少年便匆匆跨出房门，步履生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好似身后有巨兽在追他一般。
走到廊下，凉风习习，吹过一阵冷风之后，白衣少年脸上的热意才堪堪压下，可内心深处隐秘的角落却生出了一种难言不可说的涌动，
可滑动在细腻白皙肌肤上的墨发，惊慌微乱的狐狸眸却一直在少年脑中挥之不去，
“噔——”
少年的拳头狠狠捶向廊檐下的柱子，陆云霁啊，陆云霁，你在想些什么？
子净是男子！你怎么会想这些龌龊的东西！
陆云霁紧紧闭着眼睛，在内心唾弃着自己，随后一直在心里默念着之前在罚抄经文期间背会的清心咒，也就这个时候，那些经文倒是发挥了些许作用。
心绪好不容易缓了下来，白衣少年才缓缓睁开眼，廊下，前院的大夫不放心来到此处，走上台阶，望了望里处的紧闭关上的木门，他问向陆云霁道，
“那位少年怎么样了？可有将伤口处理好？”
少年一静，抬眼望向大夫，
“有没有把药上好？三种药粉，他上到哪一处了，可有不适？”大夫着急问道。
“不，不知……”
“可有浑身长满疹子，有敏症反应？”
“不知……”
“那他可喝了我给他开的药？有没有呕吐？”
“不知……”
大夫气急，涨红了一张老脸，胡须都在发颤，手指着陆云霁道，“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方才我见你进了那小兄弟的屋中，究竟看了什么！”
陆云霁听到这话，原本退去的红晕又爬上脸颊，轻咳一声，不好意思的转向一旁，可一旁的大夫却仍旧喋喋不休道，“你那小兄弟不好意思让我上药，你与他熟识，难道他也不好意思让你照顾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
那大夫嘴上说着，撞见白衣少年的神色，狐疑道，“难道你也不好意思？”
“哎哟，你们这两个小娃娃，真是不知道轻重好歹！”大夫愁道，随后也不管陆云霁了，直接敲敲房门，道了句，“我进来了！”便立刻迈开腿跨入屋中。
彼时，屋内的林尽尘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躺在床榻上，可胸前还是因为方才几个动作撕扯到伤口，又渗出点点血渍，大夫走进看到后，眼中愤怒翻滚着，他吼道，“若是你不想要你这命了，你俩全给我滚出去！”
吓得林尽尘乖乖躺在床榻上，安静如鸡。
一连几十日，医馆院中的槐树枯枝冒出了点新芽，稀疏的荒草丛中也渐渐泛了点绿色，林尽尘窝在床榻上，透着窗子窥视着医馆外正在栽种着草药的大夫。
通过这段时日的疗伤，林尽尘得知这医馆名为济堂馆，院外栽种药草的大夫姓云，名字并未告知，只知整条陇原街道里附近的人们都喊他云大夫，医馆除了云大夫和他收养的一名女童外并无他人。
这名云大夫，医术了德。
林尽尘倚在床榻旁，懒懒的望着院中的云大夫又被进来报信的女童叫了出去，准备上访医病，等到落阳黄昏之时，他便身着褐衣背着行包携着女童迎霞而归。
有时一日出诊，有时出诊几日，有时出诊时日长，便会让女童留下看照林尽尘，而除了出诊，医馆里最频繁的活动便是外面来的人送锦旗，有的时候是寻常的百姓，有的时候是高官派仆役前来。
这些人五亿例外对云大夫的态度都很敬重。
夜间，云大夫来到房内照例给林尽尘施针，事毕后，云大夫将东西一一放回针包中，他有些欣慰，“这段时日，你的身子恢复不错，伤口也都结痂了。”
“现在就差给你调几幅补足气血的药，你的身子实在是虚弱。”
“多谢云大夫，我能感觉到自己好多了。”林尽尘笑道。
云大夫站起身子，眉头轻蹙，嗔道，“你知道就好，身子康健对自己何等重要，你当初被那蓝衣公子带入我医馆内的时候，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大的娃娃身上受那么多伤，身子里有那么奇怪的毒素！”
听到最后几个字，林尽尘愣了愣，笑容缓缓消失，手微微抓紧拢在身上的被单。
“等你好了之后，可不许再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还有你那毒素，扰得你脉象如此混乱，也多亏是我才能把你救回来！”云大夫在一旁絮絮叨叨。
“云大夫！”林尽尘忽地打断云大夫的话，他转头，对着云大夫道勾了勾唇，“我其实在柳州开了几间铺子，等到时候伤势好全，我必重谢。”
“只是——”
“那毒素，可否先别为我全解了？”
云大夫听完，一双眉狠狠皱起，胡子颤动，扬声道，“你这个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那毒素虽不会霎时间毒损你的身子，可长期扰乱脉象，你的身子之后可会暗藏隐疾！”
“云大夫！这毒素不解，我有我这自己的苦衷，希望云大夫可以见谅！”林尽尘掀开被子，弓着身子，跪在床榻上，对着面前人恳求道。
云大夫愣在原地，沉默片刻，打开门，侧身道，“我只是个大夫，你只是在我这儿的病人，大夫只管病人，只治病，其他的一律不管！”话落，便气哼哼的走出了门。
林尽尘一愣，随后抬起头，目光轻轻望向院外那个穿着破旧褐衣，斜挎着针包走出屋外的头发有些凌乱的老人。
过了会儿，躺在床榻上的林尽尘有些无聊，打开了许久未看的直播间，没想到刚一点开，扑面而来的弹幕瞬间冲入林尽尘的视线，
[啊啊啊，主播终于肯看我们了！]
[为啥主播身上还有毒素啊，谁趁我们不注意下毒了？欸？主播？]
[哇塞，友友们，你们有没有发现陆男神的好感度都满了欸！哇哇，主播来看我们了！]
[啊啊啊啊，是主播！]
林尽尘有些意外，原以为打开弹幕会有人很多人骂他，没想到，竟然还有挺多人挺喜欢他的。
[主播，之前看到你死里逃生，真的太好了！]一行粉红色弹幕道
[就是就是，我们可担心你了！]
又是一条粉红弹幕，且还带着彩光。
“你们的字怎么这么奇怪？”林尽尘疑惑道。
[嘿嘿，我们这是给主播打赏比较多，升级成真爱粉了！]
[主播，你现在的直播间很火哦，大家都想看你最后是结果是成为奸臣还是贤臣！]
[呵呵，肯定是奸臣，你们没听到之前在牢狱里，他一副善变倒戈的嘴脸么！]黑色弹幕阴阳怪气道，
[可是，主播也没办法啊，那个时候，谁都想活下去！]
[呵呵呵，借口，没看到之前那个齐了安都能忍受那些刑法，就他忍受不住！我看之后他就是会变成奸臣，狗改不了吃屎的命运！]
[你！]
[切，你要是是主播还不知道什么嘴脸，也不知道现实什么人还敢来评头论足！]
[就是，不许说主播！]
眼见着弹幕吵了起来，林尽尘眼中的轻松散了些许，目光有些空，回想到那一夜，他望着屋内倾洒的月光，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当不了齐了安。”
林尽尘轻道，“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没那个闲心做英雄，去逞强。”
“不过，贤臣还是奸臣，任务都说我要当贤臣了，那自然得当的。”
少年轻笑道，他如今的命一半在这个世道里，一半被系统把控着，奸臣还是贤臣对于他来讲其实没有什么所谓，不过都是活下去的法子。
贤与不贤，奸与不奸，都是给世人看的，都是史书评定的，他装模做样还不会么？
又是几日过去，这段时日，陆云霁总是晨间匆匆来看望林尽尘的伤，没坐片刻，便又急忙离开，年关将至，原本忙碌的医馆也闭馆不再接诊了。馆内的屋子内都贴了对联，云大夫和他收养的那个女童一起将医馆整个屋子内都打扫了一番。
昨日温度骤降，馆内的几处方塘都接了一层霜棱，院中原本栽种的草药都被云大夫收尽屋中，空出的地方云大夫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枝梅花种了上去，最近结了点花苞。
屋内，一袭蓝衣的少年温和眉眼，目光映着浅浅的笑，低声对着床榻上的少年道，“子净，这几日书院里夫子让院中弟子为他一起整理藏书阁，年关将至，再不将书册晒一晒便要发霉了。故而我才来得匆忙，等夫子交代得事情完了，你的伤势好了，我再接你回书院。”
林尽尘知道面前这人在隐瞒他一些事情，但他还是笑着答道，“好。”
“明日除夕，我会来医馆和你一起守岁。”
“好。”
“你那几间铺子生意仍旧很好，你不必操心。”
“好。”
蓝衣少年起身，目光轻轻，眸中带着一丝柔和望着林尽尘，“那我便离开了，你安心养伤。”
随后蓝衣少年跨出医馆的门口，屋外早已有一辆藏蓝色的马车和下人候着，原本缓缓跨着步子，目光清浅温和的少年突然眸中一沉，他没有立即上马车，而是来到一旁医馆的拐角处，一株榕树悠悠伫立在原地，蓝衣少年来到树下，漫不经心的抬起眸子，在目光接触移向树冠的同一时刻，手中一动，一根细针倏地袭去——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树上跌落，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喉间，身后的长林急忙跟了上来，见到这场景，立马弓手请罪道，“公子，是长林疏忽，竟然未能排查此人！”
“东厂？还是西厂？”蓝衣少年居高临下望着地上抽搐的人道，可那人却捂着伤口，并未开口。
“带回去，最近这些不怕死的倒是越来越多了！”陆云霁淡淡开口道，随后轻勾一唇，“我不过是查了个制造局，没想到最近来了这么多人。看来，这制造局也有些意思。”
“回去审！”少年沉声道，
“是！”
蓝衣少年掀起衣袍，几步利落跨入马车内，车窗前的穗子逐渐晃动起来，陆云霁垂下眼，眼下盖着淡淡的青乌，
“长林。”
“公子，有何吩咐？”
“再多加些人手看护着医馆，不要再有下次了。”少年的声音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
医馆内，女童与云大夫正准备清扫屋檐上的灰尘，云大夫站在梯子上拿着扫帚清扫着，梯子的下方由女童扶着，可云大夫身子偏胖，加之左右摆动想要清扫灰尘，女童力气又小，梯子已经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左边再扫一点，”
“右边也得来一点！”
“哎呀这里太脏了！这边也得扫！”
望着晃动厉害的梯子，女童急得喊道，“师父！别扫了！”
可云大夫却说，“等一等，马上好了！”
“要倒了！”
“哎呀，放心，这梯子稳定的很，不会的！”
林尽尘一出来，便望见女童对着摇摇欲坠的梯子欲哭无泪，而上头的老人却仍在摆动着身子，他走上前，扶着梯子，道，“我来帮你吧。”
原本急得要哭出来的女童听到头顶上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抬头望了望，撞见一张苍白却啜着笑意的脸。
女童睁大了眼，急忙抬头道，“师傅别扫了，不听话病人出来了！”
“什么！”云大夫听了，低头一看，望着身着单衣处在寒冷空气中的林尽尘，立马激动，“快回去！快回去！”身子晃动着，而摇摇欲坠的梯子终于经受不住力道倒了下来——
“啊啊啊啊，快让开！”
“啊啊啊啊，晚晚快跑！”
原本侧身躲避的林尽尘听到这个呼唤，愣了神，回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