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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无罪释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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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书禹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沉声问:“尔等因何请命?”
领头的人头戴平式幞头,跪的笔直挺拔,“草民张大牛,为赵地斧义士请命!”
赵地斧脊背一僵,似乎想要回头看他一眼,又僵着脖子,迫使自己停在原地。
“自赵义士十三年前驻扎泰宁,泰宁人便一直安居乐业,甚少经受乱世之苦。外面多少州县,谁人不叹泰宁一句乱世桃园?这都是赵义士的功劳啊!草民恳请大人明察,还赵义士一个清白啊!”
身后一群人齐刷刷一拜,无论年纪长短全部呜呜咽咽为赵地斧喊冤。
“够了!”陈书禹拍下惊堂木,“你们在这里为他求情,可知他便是带领山匪,抢夺你们财物,使人们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
地上的民众怔愣片刻,又齐齐摇头。
“前些年俺媳妇即将临盆,泰宁却突发洪水,俺们一家本以为已毫无生路,赵义士却让兄弟们抬着俺媳妇从泰宁转到了隔壁临城,还为俺媳妇找了稳婆,事后没有收取一分钱!俺不信赵义士是抢劫的山匪!”
“我侄子从外地跑过来投奔我们一家,路上遭遇叛党截杀,是赵义士救了我侄子,还让弟兄护送他到家,赵义士是好人啊,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俺老汉和老母前些年突遭大病,俺手里没钱,养不活俺这一家子,是赵义士和兄弟们帮俺照顾父母,还给俺垫付诊金。这些恩情我等都没齿难忘啊!”
“俺也是俺也是......”
赵地斧面朝案几俯下身,脊背颤抖,大颗泪滴一颗颗砸下,再无颜面抬头面对身后众人。
赵地斧身后两位山匪对视一眼,突然一齐大声喊道:“与崔贺狼狈为奸恶贯满盈的恶事是我们做的,与老大无关!”
左侧山匪膝行两步:“老大心系姐姐,无心管理寨事。但老大为赵天亭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为补贴开支,我才去抢劫民众,这都是罪民的错!请大人明鉴!”
右侧山匪不甘示弱,“老大关爱弟兄,从不肯让弟兄们身处危险,有何困难都是自己解决,自行在山寨开辟田地种菜补贴家用!还领养数十无家可归的流浪孩童!罪民所说的一切皆有人证,一切灾祸全是因罪民的贪欲而起,请大人责罚!”
“老大是真的将弟兄们当作亲人,不会允许他们与民众起冲突!抵挡外敌这么些年去世的每一位弟兄都会被老大安置在祠堂日日供奉!这等良善之人,怎会欺压百姓?!”
陈书禹:......
宋铮用手掩住口型,靠近阿玖耳边轻声道:“元芳,你怎么看?”
阿玖睨她一眼,同样掩住口型凑近她,“我不是元芳,你问错人了。”
“......”宋铮无奈地拍了下他的大腿,“我们几千年的文化鸿沟究竟要靠什么填平!”
恰在此时,一官吏押着位身形修长,扇面遮脸的男子突然闯进大堂,将男子毫不客气地撂在原地。
“报告大人!此人在衙门外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甚是可疑!敢问大人如何处置!”
陈书禹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先押下去。”
“且慢!”沈尧从旁边的椅子上一跃而起,笑眯眯踱步到陈书禹身前,“陈大人审问良久,面带倦色,不若稍作休息,本官来接替大人之位再审?”
陈书禹努力挤出一个假笑,恭敬道:“多谢大人体恤,只是这毕竟不合规矩......”
“规矩?当今圣上在朝堂之上明确表示,在地方巡查期间,我们这些钦差才是规矩。陈大人不必客气。”
“......”陈书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两腿绷直从案几后猛然起立,面上礼仪丝毫看不出差错:“大人请。”
沈尧乐呵呵地接受了陈书禹这一礼让,两手一振坐到案几之后,“堂下宋尚,报上名来。”
“额......”宋尚举着他的象牙扇,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草民正是宋尚,曾为安和县游商。”
沈尧点点头,好奇似的问道:“你的家产不都被顾景行拿去充盈国库了吗?哪来的本金经商。”
好扎心的问题!
宋尚举着象牙扇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草民......正在跟着老师学习皮影戏。”
沈尧恍然,将眼神飘到宋铮身上,“宋老师帮你赚到钱了吗?”
宋尚垂眸,咬牙切齿:“尚够温饱。”
宋铮:“???”他们干嘛来了,话题怎么就绕这里来了?
沈尧却像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般:“宋公子跟着宋小姐表演这么多天,还没积攒到经商的本金?”
“老师为人热情慷概,一心为民,对铜臭之物不感兴趣。”
“哦——空有抱负,赚不到钱。”沈尧点点头,撑着下巴看向宋铮,“宋小姐,外出闯荡不能这么死板,要对手下人好一点。”
宋铮:......
什么意思?她是什么很死板的老师、很苛刻的老板吗?
这人到底审不审案子?底下跪着的那么多人当他们是死的吗?
没想到陈书禹这时候倒是很沉得住气,只沉着地坐在一边冷眼旁观沈尧和宋尚演二人转。
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不下来了。
“爹!爹救我呀爹!”
陈书禹拍案而起,注视着堂下被人捆着的陈展鹏,又转过头来看沈尧,“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尧挑眉状似不解道:“什么什么意思?大人不是在找儿子么?本官帮你将儿子带来了呀!”
陈书禹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他儿子被他带来了,他又不瞎!
可问题是......
他明明已经将陈展鹏转移到其他地方了!沈尧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沈尧此时当然不会想要解决他的疑问,只是略微整理一下仪容,俯视着堂下的陈展鹏。
“陈展鹏,你身为太守之子,为何会出现在泰宁衙门?又为何会被山匪挟持?”
陈展鹏梗着脖子一脸理所当然,“本公子身为太守之子,自然要替父亲行监督职责!隐瞒身份进入县衙探查县令情况而已,有何好解释的?”
“竟是这样?”沈尧点点头,重复第二个问题,“既是探查情况,又为何会被山匪挟持?”
“谁知道那两个山匪突然犯什么病,抓起本公子就跑!”陈展鹏越说越气,下半身跪在地上上半身却挺得直直地张望,“那个!那个谁!就是前面坐着的那个!看本公子丰神俊朗仪表堂堂,便将本公子带回洞中意图囚禁!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宋铮愣愣地将嘴长成“o”形,看看他又看看阿玖,不可置信道:“我吗?”
阿玖手动帮她合上下巴,“不,他在说梦话。”
沈尧倒是没对他的遭遇做出什么评价,状似不经意问道:“那两个山匪呢?”
“哦,没看住我,自杀了。”
宋铮:???什么?!
赵地斧猝然回头,睚眦欲裂:“你说什么!!”
陈展鹏耸耸肩:“自杀了啊,有那么难理解吗?”
自杀?不可能!
那两个山匪看上去虽貌不惊人少言寡语,可几人也算是切身相处过几日的,他们内核都极其强大,怎可能因为看不住一个人而自杀?
奈何两个人的性命同样没能引起沈尧的注意。
他扫过堂下众人,带着笑意的眼神再次落到宋铮身上:“作为引起这一系列混乱的始作俑者,宋小姐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铮若有所思地抬头,“民女认为,那两名山匪断不可如此轻易自杀。毕竟是两条人命,钦差大人可否查查看?”
沈尧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既如此,此案便让师爷标注一下,待新任县令到任后再行解决。”
眼看沈尧便要将宋铮这里的问题轻飘飘揭过,陈书禹沉声开口,“宋小姐不解释一下绑架太守之子、诬陷朝廷官员之事吗?”
宋铮心道:等了半天,这大坑重要还是要落到我头上了。
她正欲起身答话,不料阿玖伸手一拉,又将她摁了下去。
“钦差都说了可以坐着回话。”
宋铮:“......”大哥,你这脸皮真是厚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一个大学上课回答问题都下意识举手起立的人,今天坐在这里简直是用尽了毕生的忍耐力!
“回大人,民女......跟陈公子之间实属意外。当时情况混乱,民女只想自保,没想到不经意间......多扯出一个人出来。”
陈展鹏炸毛:“胡说!明明是那俩山匪捉的我!”
宋铮仰着脸朝沈尧尴尬一笑:“民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泰宁民众,揭发县令也好,邀请陈公子同住几天也罢,都是为了泰宁的民众能过的更好,敢问钦差大人,这个理由可足够?”
沈尧沉思半晌:“本官若是说不够,宋小姐会怎么做呢?”
“民女自然别无他法,只能将民女的表哥抵押给钦差大人。”宋铮长长地叹息一声,“毕竟大人看起来对民女的表哥还是很感兴趣的。”
沈尧哈哈大笑,整个人仰倒在椅子上,“本官要一个病秧子做什么?还不及宋小姐你有趣。”
阿玖瞪了宋铮一眼,满眼不满,使劲挪着自己的椅子与宋铮拉开距离,人为在两人中间制造出一条“三八线”。
“......大人谬赞。”宋铮面上笑嘻嘻,心中骂的很脏,伸手悄悄扯住阿玖的椅子不让他动。
在大家都安静的时候他搞这么大动静,是想让谁尴尬啊!
“既然如此,宋铮,还有你这位娇气的表哥,无罪释放。陈少爷无罪释放。宋公子无罪释放。崔夫人......啊直接叫赵小姐吧,无罪释放。赵地斧还有你背后那些弟兄,当街抢劫......依照新皇刑法,徒刑一年。崔贺私养山匪意图谋反,秋后问斩。”沈尧一口气宣判完众人的结局,眉眼弯弯看向陈书禹,“陈大人以为如何?”
“下官以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