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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带不带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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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贺自十五年前便开始筹谋建立山寨、私养山匪,试图利用山匪在泰宁自立为王,甚至一统天下!”
赵天亭从袖中抽出一卷已经泛黄的纸,双眸含泪:“奈何崔贺为人阴险狡诈,肚量狭小,有志之士不会拥立这样的霸主,真心投靠他的又多是扶不起的烂泥!这时,他注意到从民妇返乡探亲的弟弟......”
彼时的赵地斧尚显青涩,便已在当今天子的军队中展露头角,成为主队中的一名先锋。
如此人才就在眼前,崔贺自然不肯放弃,几次三番拉拢赵地斧。可赵地斧正值青春,热血当头,一门心思为正统皇家抛头颅洒热血,对崔贺这种“乱臣贼子”自然不肯给什么好脸色。
正面交锋不可行,崔贺自然而然就瞄上了赵地斧回家探亲的那位“亲”——赵天亭。
正值桃李年华的赵天亭螓首蛾眉、面容姣好,还凭借自己的经商才能在泰宁县成为炙手可热的第一大商业新星。
与这般女子结交,定然会使他的宏图霸业如虎添翼、更进一筹!
不,只是结交还不够。她那般明媚耀眼,在乱世中都能活得肆意潇洒的人物,自有无数人上前与之交好。同时,她结交的好友伙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只是结交,她的声明和影响力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助益。他要收服她,将她的光芒转移到自己身上,让她收敛所有的光芒与野心,只为他所有。
让一位女子为已所有的最好方式便是,将她娶回家,遮蔽她的视线,将她所有的想法和目标全部投射到内院,全部投射到他的身上。
他成功了。
在赵天亭再次谈完一个大单、督促建立完成一栋新酒楼的那天,崔贺在全泰宁的见证下向她求亲,不惜与母亲决裂也要迎娶赵天亭。
一时间县令风头无两,背后挂上大红花的酒楼此时像是两人爱情的见证。赵天亭的荣耀、名誉和光芒统统被转移到崔贺身上。
自那以后,赵天亭消失匿迹,而所有或对她有所期盼、有所祝愿的让任何人,似乎对此也并不奇怪。一代奇女子的陨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探讨,偶尔几句的调侃声中,却全是对她嫁入官宦之家的羡艳,以及县令用情至深的感慨。
婚后,已与崔贺成为一家人的赵地斧在他的运作下成功返乡,甚至带回几位誓死追随他的忠诚士兵。
崔贺的计划开始正式步入正轨。
陈书禹在小吏手中接过那卷泛黄的纸,一页一页翻看,其上桩桩件件全是在崔贺授命下在民众手中抢到的财物清单!
陈书禹脸色铁青,一掌将纸张拍到案几上,“岂有此理......来人!捉拿山匪赵地斧!”
“太守大人稍安勿躁。”沈尧用手掌隔空为陈书禹扇了扇风,笑吟吟道,“人已经来了。”
堂上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沈尧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涌进来一大批身穿盔甲的官兵,这些人一手押着一位面容狼狈的山匪,领头的赫然是赵地斧!
赵天亭扭头一看,双目猝然瞪大,似乎根本没想到赵地斧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她猛然转头看向宋铮。
宋铮同样一脸震惊。
这这这......这不对啊,宋尚看到他们被县令带走,不应该立刻飞奔上马提醒一山人撤退吗?赵地斧明明也早有准备,一旦看到信号,就从私人密道逃脱,他们怎么会被钦差的人抓住?
赵地斧倒是面色平静,顺从地跪在赵天亭身后,“罪人赵地斧,见过各位大人。”
陈书禹侧头,蹙眉看向沈尧,“大人,您这......”
沈尧像是没听懂他的问题,歪头道:“嗯?陈大人说要捉拿赵地斧,如今人已被带来,陈大人还有何疑问?”
陈书禹眼神沉沉看了两眼沈尧,又毫无所获地收回视线,“山贼赵地斧,还不快将你与崔贺狼狈为奸之事速速道来!”
“在那之前,”沈尧打断陈书禹,像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指指旁边空着的太师椅,“今日本大人开恩,审问无需下跪,诸位可自行落座。”
赵地斧垂头,“罪人罪孽深重,无颜入座。”
宋铮暗叹:真不愧是姐弟,拒绝的借口都如出一辙!
“罪人赵地斧,原御林军先锋手,十三年前听从泰宁县令崔贺传令,回泰宁组建护城军队。”
陈书禹冷冷一笑,“护城军队?抢劫百姓的护城军队?”
赵地斧费力地扯了下嘴角,似是自嘲:“草民本以为是。”
姐姐与崔贺结婚后,崔贺多次传令让赵地斧回泰宁为他工作,并在寄给他的信中多次声泪俱下地哭诉泰宁情势的危机,表示赵天亭同样日日寝食难安,又不敢传书于他,害怕他在军中担忧。
自父母在战乱中去世后,赵地斧便与姐姐相依为命,从来见不得姐姐受一点委屈。如今得知姐姐在泰宁忧心忡忡寝食难安,赵地斧没再多加纠结,便带着几位跟随他的弟兄返回泰宁,誓要为泰宁提供一片庇护。
最开始他们确实是这么做的,收编泰宁周边流浪的流浪者,教之以武功招式,共同护卫泰宁,赶走跃跃欲试侵吞泰宁的其他势力。
直到某天,崔贺一边弯腰为他斟酒,一边略带暗示道:“内弟英明神武,助泰宁良多,何不向民众索取一些护卫报酬?”
此番提议与赵地斧初心背道而驰,他自是不肯,与崔贺大吵一架,回家后才得知姐姐刚刚降生的女儿因为没钱治病,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在医馆夭折。
赵地斧怒发冲冠,飞快冲到崔贺面前,一边怒骂一边将人打的口鼻出血。
但他的暴跳如雷在崔贺眼中丝毫不值一提,“乱世之中,本官能护住泰宁一隅便已是不易,如今衙门看似风光,内里却空虚无比。若不是这样,本官怎会提出那般主意?赵地斧,姐夫已经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要拒绝这次机会。怜儿是被你,她的亲舅舅害死的!”
赵地斧睚眦欲裂,右手握拳正要砸在崔贺脸上,却被他一句“你想要你的姐姐毕生守寡吗?”硬生生止住动作。
崔贺哈哈大笑,用手轻轻拍了拍赵地斧的脸,像亲手打了什么胜仗般耀武扬威地离去。
赵地斧那个没有砸出去的拳头,最终落到了自己脸上。
那天过后,赵地斧与崔贺,赵天亭与崔贺,关系几乎下降至冰点。
赵地斧仍旧带领他的军队护卫泰宁,却不再听令于崔贺,只在背地里默默为除掉周围的暗箭山匪,努力护住这一方的安宁。
直到十二年后,赵天亭再次怀孕。
崔光祖生来体弱,却是崔家这一代唯一一个男丁。为了保住崔光祖的命,崔贺从不吝惜任何天才地宝,什么名贵草药、养身暖玉,仿佛不要钱似的往崔光祖床前送。
但这些当然不是真的不要钱。时隔多年,崔贺再一次联系上赵地斧。曾经猖狂大笑,视女儿性命如草芥的县令大人竟跪在他面前,满面泪痕地求他出手相助。
而在外甥女去世后被崔贺那句“怜儿是被你,她的亲舅舅害死的!”拷问多年的赵地斧,终究没能抵得住内心的黑暗,重新听从崔贺的命令,开始对普通人下手。
衙内气氛一时凝滞。
崔贺早已涕泪俱下地跪在原地,见到陈书禹扫视而来的目光,他声音哽咽:“大人,这一切罪孽一切恶果都是下官的错,但求大人让人将光祖送回去吧!光祖体弱,真的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赵天亭抬头,匪夷所思地看向他:“崔贺,你的孩子,究竟是人还是那个把儿?多一物少一物就能真让他们的父亲判若两人?”
崔贺声色俱厉,看赵天亭的眼神恨不得剜其肉饮其血:“毒妇!你闭嘴!”
案件到此已是真相大白,陈书禹举起惊堂木,重重拍下:“泰宁县令崔贺,悖逆人伦、罔顾国法,私养山匪,意图谋反,着即革职,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山匪首领赵地斧,受县令蛊惑,公然于本县境内肆行抢劫,夺民众之财货,伤无辜之性命,扰泰宁之治安,亦同县令一并——”
一位眼熟的小吏匆匆进堂,绕过排列整齐的太师椅,避开排排跪着的赵天亭和山匪,彷佛情景重现般对陈书禹附耳轻声汇报着什么。
听着小吏的汇报,陈书禹眉头微挑,略带深意地看向赵地斧,又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落到大刺刺坐在原地看戏的宋铮和阿玖身上。
他微微颔首,示意小吏下去。不一会,堂外再次涌来一大批人。
这群人穿着打扮不一,脸上神情各异,刚进堂便被一排排太师椅惊得一颤,反应过来后又着急忙慌齐刷刷一跪,声如洪钟、气势震天:“草民拜见各位大人!”
沈尧被这句拜见逗得一乐,自顾自笑了两声,又道:“起来起来,都坐吧。”
“草民不敢!”仍是整整齐齐,像是朗读课文般抑扬顿挫的应答声。
宋铮看着屋内满满当当跪着的一地人,抬手戳戳旁边的阿玖,面色尴尬,“咱俩这样坐着显得好不合群。”
阿玖眉头微挑,“合群?”
“就是显得咱们很低情商,不懂尊卑。”宋铮轻咳一声,提议道,“要不咱下来蹲会?”
阿玖面带嫌弃:“不要,丢人。”
也是,坐都坐了,这时候突然蹲下更显得他们是个显眼包。
宋铮叹口气,继续拿出高中听课的精神头继续看他们朗读课文,啊不是,回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