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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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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一个月亮!
这是薛凝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现在是白天,怎么会有月亮出现呢?
她眨巴眨巴眼,看到眼前的“月亮”动了下,缓缓转过身来,才发现原来不是月亮,而是好一个闪亮的光头。
圆得饱满,圆得完美。
感叹的话还没出口,薛凝就看清了对方的脸,瞬间捂住胸口倒吸一口冷气,不想牵扯到了身上的伤,让她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呼。
坐在对面的白衣和尚叹了口气,俊秀清隽的脸上浮现出悲天悯人的神情,将手中的药递给薛凝道:
“女施主,你身受重伤倒于路边,小僧碰巧路过,施以援手。但无奈荒郊野岭实在找不到人家,只能暂栖于这座古旧的山神庙中,请你见谅。”
薛凝龇牙咧嘴地接过药,放在一旁,正色道:“大师能救我一命,已是大恩大德。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漂亮和尚微微一笑,如皎月升空,娴花照水,硬生生让这破庙蓬荜生辉,也让薛凝怦然心动。
“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清玄。不知施主如何称呼,又怎会独自一人晕倒在这荒野之中?”
薛凝摸摸鼻子,讪笑道:“如果我说我失忆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薛凝,大师相信吗?”
清玄颔首,“相信。”
薛凝惊讶挑眉。
清玄双手合十,眉目淡然,“小僧身无长物,与施主素味平生,无甚可图。施主既然如此说,小僧便也如此信。”
“大师慈悲。”薛凝真心实意地向清玄行礼道。
清玄侧身,又指向薛凝腰间,“施主若想找回记忆,不妨先从自己身上的物件下手,或许能有所帮助。”
薛凝低头一看,只见一块白如凝脂的玉牌挂在她腰上,自己居然都没发现。
她取下玉牌,借着天光仔细观摩起来,只见玉质细腻,触手温润如脂,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状,品相极佳,又通体无暇,当属极品美玉,不似凡物。
玉牌的雕工细腻,四周刻着精美的云纹和凤纹,中间刻了一个“凝”字。
难道她失忆前是千金大小姐,才能用得上这样好的玉。
但不管怎样,这总归是个线索。
薛凝正盯着玉牌沉思,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轰隆隆——
薛凝从山神庙破败的大门往外瞅去,只见浓墨般的乌云从遥远的天际挟着雷光而来。
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天色由晴转阴,仿佛夜色降临。
起初只是几个雨点,随后老天爷便如突然不耐烦了般,顷刻间便将黑云中蓄积的雨水倾盆泼下。
山神庙里也暗了下来,清玄手脚麻利地从墙角抱来一捆木柴,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升起一团篝火。
庙外雨声喧哗,庙内万籁俱寂。
只有明亮的火焰在不断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时而相交,时而远离,仿佛在跳一场永不停歇的舞。
清玄阖上双眸,手拿佛珠开始冥想,雪白的衣袂低垂,随着穿堂而过的冷风微微摇摆。
冷风挟着雨丝扑到薛凝脸上。
望向门外,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大雨笼罩在天地之间,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落下,打在树叶上山石间,又汇聚成流,淅淅沥沥地落在大大小小的水坑里,溅起阵阵涟漪。
屋檐下跌跌撞撞地飞进了两只躲雨的小麻雀,它们一边啾啾地叫着,用小嘴梳理着自己被打湿的羽毛,一边好奇地歪头看着下面两个沉默的人。
风里传来湿润、清新的气息,万物生长,无声欢喜。
薛凝长长地出了口气,感觉醒来后的烦躁、压抑都跟着这口气一同呼了出去,嘴角不觉弯起。
清玄停下手中的动作,睁眼看向浑然不觉的薛凝,微微点头。
忽然,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都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不和谐的急促声响,也闻到了雨汽之中夹杂的浓郁血腥味。
很快,一群浑身湿透的大汉就冒雨闯进了山神庙中。
他们穿着黑衣,面目狰狞,手里拿着长短不一的大刀,身后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一看就不是善类。
领头的是个满脸短须的黑壮汉子,他见山神庙里坐着一个和尚和一个美貌女子,脸上立刻露出凶残的笑容。
“兄弟们,这里还有两只肥羊!给我上,把他们也拿下!”
壮汉大喊一声,他身后的那群人立刻嗷嗷叫着,挥舞着大刀就冲了上来。
薛凝惊叫一声,想要跳起来逃跑,却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根本爬不起来。
山贼狰狞的面孔逐渐逼近,薛凝一咬牙,拿起面前还在燃烧的木柴就胡乱向前砸去。
被砸到的大汉发出一声惨叫,往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另一声更大更凄厉的惨叫响起,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清玄负手而立,冷冷看着被击倒在地不断翻滚哀嚎的山贼,对其余人道:“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领头大汉面露凶光,不肯退缩,直接大手一挥,“兄弟们,我们一起上!”
薛凝不忍直视,用手捂住眼睛,然后从大张开的指缝间滋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只见清玄从容地在十几个山贼之间腾转挪移,动作明明不快,但山贼们好像瞎了眼,硬生生要往他手上撞,而且自己人还乱成一片,不是绊倒了那个,就是打到了这个。
不,不是他们蠢,薛凝心中一动,是清玄在引导他们!
每个人都想要攻击他,可是却被他借力打力。每次对准他而来的攻击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其他人的攻击轨道上,迫使他们不得不调整身姿,紧急中止或是狼狈躲开。
明明是山贼以多欺少,围攻清玄,却硬生生打成了一场混乱的群架。
只有清玄一人游刃有余,周旋在众人之中,一袭白色僧袍分花拂柳,从容而行,不染半点尘埃。
薛凝不由暗赞一声“好俊的功夫”!
同样被眼前一幕震惊的领头大汉也意识到了不妙,狠咬牙关,嘶声喊道:
“快!那个女人!”
随着他的命令,两名游离在打斗外的山贼趁清玄无暇分身的时刻,面露凶色,直奔薛凝而来。
薛凝头皮一紧,只能再次拿起燃烧的木柴奋力向他们扔去,却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眼看山贼的大手就要落在自己身上,这时薛凝突然听到一声“低头”,来不及多想立刻照做,只听破风声响起,然后就是两声凄厉的惨叫。
她刚想抬头,就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搭在了自己的头上,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薛凝扒拉了一下,才发现竟然是清玄的袖子。
清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道:“莫看,有些血腥。”
薛凝顿了顿,道了声谢,但还是坚定地把袖子从头上拉了下来。
宽大如水的柔软袍袖滑落时,薛凝听到了清玄的一声叹息。
僧袍上熏染的檀香幽幽擦过鼻尖,宁静而祥和。
可是眼前出现的景象,却如地狱一般惨烈。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受伤呻吟的山贼们,汩汩鲜血从他们的伤口和武器上一同流下。
不远处,两具尸体向前倒在地上,他们表情扭曲而惊恐,死不瞑目,背部晕染出一大片的血迹,缓缓在身下聚成一滩血泊。
轰隆隆——
一阵声势浩大的惊雷突然响起,惨白电光在浓黑如墨的云层中炸亮,照出了庙门口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脸色同样惨白的山贼头领挟持着一个浑身颤抖的小男孩,凶狠地瞪着清玄,咬牙切齿道:
“你算什么和尚,居然动手杀了我兄弟!呸,我看你是个招摇撞骗的假和尚!”
清玄冷冷地看着他,往前踏了一步。
山贼头领立刻更加用力地用匕首抵住小男孩的咽喉,狰狞而疯狂地对他大吼:
“退后!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崽子!”
鲜血细细地从小男孩的脖子上流下来,小男孩疼得浑身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嘴巴瘪着却不敢哭出来,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清玄。
清玄无奈,只能后退一步。
山贼头领猖狂地大笑起来,却被一个冷静的女声打断。
“真是个蠢货,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愚蠢的人。”
“你说什么?!”
山贼头领脸色变了,凶狠地瞪着薛凝。
薛凝斜着眼睛,不屑地看着山贼头领,讥讽道:“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会带着这个孩子立刻逃跑,而不是呆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看向那个孩子,微微眯起双眼,快速道:“他穿的衣服材质是湖州贡锦,绣工细腻,色彩鲜丽,是上好的苏绣手艺,脚上穿着的羊皮小靴却是边地特有的款式,做工精细。而且看他习惯的站姿,挺胸收腹,脖子却微微前倾,必定是戴惯了很重的饰品,估计是镶嵌了金银珠宝的璎珞之物。”
其他人惊讶地瞪大眼,就连那个孩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抽泣,惊奇地看着薛凝。
“这孩子出身不凡,却被你们掳掠至此。”薛凝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这群形容猥琐的山贼,轻声道:“三脚猫的功夫,混乱的配合,身上血腥味极重却不见伤口。而且血迹只集中在你们的下半身、小臂和手掌部位,上半身却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而小孩的衣服上却都是破口,狼狈至极……”
她叹了口气,肯定地开口道:“这个孩子好不容易才从刺客手中死里逃生,又遭遇了你们这群没良心还没脑子的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还有!”薛凝气鼓鼓地瞪着山贼头领,不满道:“既然已经收下了这个孩子的买命钱,还拿他做人质来威胁我们,你难道不怕他那些死去的亲朋和属下们半夜来找你索命吗?”
山贼头领惊骇地脸色都变了,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你不是人,你是精怪,是鬼!”
“鬼”字一出口,一阵轰鸣巨响就猛地炸开,吓得山贼头领一大跳,下意识偏过头去。
就在这时,薛凝大喊一声“清玄!”,山贼头领暗道不好,立刻挟持着小男孩就往后急退,却比不上和尚出手的速度。
眼看那个如鬼魅般的白影就要逼到眼前,山贼头领牙一咬,眼露凶光,就要把小孩割伤推出去,却不料小孩突然往他手上狠狠咬下,疼得他大叫一声。
他举起拳头,重重地往小孩头上砸去,但一切都迟了。
清玄的拳头先他一步,砸在了山贼头领的脸上,将他直直打飞出去,落在庙外的暴雨之中,不知死活。
小孩身体一软,就要倒在地上,还好清玄及时接住他,才避免他和地面亲密接触。
看到这一幕,薛凝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落下,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清玄抬头望向她,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