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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们必须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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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靠着过了多久,白青木才觉得身上深入骨髓的疼痛好了些。
“白青木!!”顾元琢锲而不舍地拍着他的脸,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嗯,我没事……”
随着狂风间歇,从白青木嘴里泄出来的呢喃飘进顾元琢的耳朵里,即便怀里的人还未能顺利睁开眼睛,却也足以让顾元琢松了口气。
意识终于渐渐回笼,白青木缓了缓,松开刚才因为痛苦而揪紧顾元琢胸口衣料的手。
方才下意识太过用力,现下松开时还觉得手指一阵酸软无力,却被顾元琢迅速捞起来,一整个包裹在了手掌心里。
沙漠外面温度低,加上刚才狂风乱作,顾元琢的衣服不够保暖,所以掌心的温度并不高,不同于以往的温暖,可不知为何,白青木依旧能从那手心里感受到暖意。
他又阖目养神片刻,才缓缓睁开眼。
视线里骤然闯入的是顾元琢那张略带焦急的脸庞,同时,白青木又看见了他眼里澄澈的深蓝色光晕。
——这次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恢复了些力气,白青木便从顾元琢怀里坐起来,盘腿坐着,微微垂头,脸上仍无一丝血色。
顾元琢看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还是有些担心,稍微歪头想去看他的眼睛,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痛,或者不舒服?”
“没有。”白青木摇头。
刚才忽如其来的痛楚渐渐消失殆尽,导致身体疲倦惫懒,不过他脑袋里却多了许多东西。
那些记忆像是不属于他,可又似他亲身经历一般真切。
以至于方才接近那处风源时,从心脏里迸发出来的痛疼几乎将他击垮。
白青木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可冥冥之中他隐约觉得,这处风源与他相关。
或者换句话来说,他可以解决这处风源的问题,并且能够顺利回到A市。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忽然抬头定定地看向顾元琢,问道:“刚才那阵风沙是屏障,也是防御系统。”
“嗯。”
顾元琢点头,他知道这些。应完又继续观察一番白青木的脸色,除了苍白带来的脆弱感之外,的确没有方才那般苦痛的神情。
想到刚才白青木的模样,顾元琢便忍不住走神,思虑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疼。
“它其实是一个台风模型。”白青木顿了顿,又继续说。
可能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的嗓音明显力气不足,且声音虚弱。
闻声,顾元琢回神,轻蹙眉心,将一条腿伸直,一腿屈膝,伸手护住白青木的后背,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态。
等白青木差不多整个人都在自己怀里后,顾元琢才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之前也来过,基本上是到这里便停下。”白青木说,“没有风的时候,我们能顺利达到岸边,却也只是仅仅一次。”
“所以你认为那是偶然?”顾元琢问,抬眼看向远处依旧肉眼可见正在旋转的旋风涡。
庞大到足以吞噬一切。
白青木点头,呼出一口白气,继续道:“嗯,我们离风圈最近的时候,应该是最外围。”
“越靠近里面风越大,但是最里面靠近台风眼的地方反倒没有风。”
白青木说着身子有些发抖,顾元琢将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先问:“会好些吗?”
“嗯。”他点头。
其实一件衣服压根儿起不到任何效果。
顾元琢伸手摸他的额头,没有起烧,放心不少,继续道:“所以,你是认为系统在台风眼里,并且要想靠近必须穿过两道风沙屏障?”
“是的。”
顾元琢忽然凝起了神色,脸色沉重起来。仅仅是最外层的风沙便足以让他们失掉半条命,若当真是硬闯了进去,即便是破坏掉了系统,怕是也不会有命活着出来。
台风混着浑浊的风沙便是那怪物的血盆大口,一个不小心便能将人吞掉,尸骨无存。
“我们只有这一条路。”
顾元琢冷静下来,陈述事实,继而垂下眼去看白青木,也好像是在询问他的看法。
“没错。”
白青木盯着他幽深的瞳仁,怔愣一瞬后,再次点头,强调道:“我们只有这一条路。”
这是他们用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找到的一条路,除了穿过风沙屏障找到防御系统并且破坏掉这样的方法之外,无论走哪一条路,最终都会回到原地。
可若是当真走了那一条路,便注定要牺牲一个人。
九成的几率会致命。
白青木和顾元琢都清楚。
顾元琢皱眉想了许久,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既然有偶然的机会,那再等一次这样的偶然呢?”
“不可行。”
“为什么?”
“时间不够,顾老师。”白青木忽然敛了神色,郑重其事地喊他,道,“我们没办法预知下一次偶然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明天?”
“可要是再等三个月呢?或者更久?”
顾元琢不做声了,他确实没办法做出一个决定,也在仔细思考等一次偶然的可能性。
见他沉默,白青木忽然着急起来,他一把握住顾元琢的手臂,焦急地喊:“顾元琢!”
“嗯。”
这一声径直闯进了顾元琢心里,让他心悸不断,心跳剧烈加快,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叫他无法忽视。
白青木皱眉,盯着顾元琢的眼睛说:“顾元琢。我们等不起,必须出去!A市现在什么样你不担心吗?万一实验室出了什么问题——”
“实验室?你是说实验室吗?”
顾元琢打断他,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白青木话里的重点。
“对,实验室。”
“你怎么知道实验室?”顾元琢看向他的眼神头一次蒙了一层雾。
眼神里难以抑制的升起一丝怀疑。
这样陌生的视线将白青木看得有些心酸,可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好像知道实验室,也总是有一些奇怪的记忆不断出现在我的脑袋里……”白青木断断续续解释着,“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他有些语无伦次,脸色刹那间又煞白了几分,一段话听起来有些词不达意,但顾元琢却能理解。
“不着急,没事,不用想那些事。”
顾元琢见不得他慌张又着急的模样,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紧缩,像胸口被塞了一团湿棉花,沉甸甸的堵得人快要窒息。
听着顾元琢的话,白青木张了张嘴,又闭上,伸出食指抵上额角,那里一直抽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消耗太多的东西,他明白自己的负压能力几乎是零,生病的时候是负数。
自小起,无论到哪个医院,或者是哪个家庭医生到家里来检查,都要说一句“保持心情愉快,心里不要装太多事,心脏就那么大点儿,装多了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这么多年来,白青木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但也算是一直在履行这个宗旨,除了肠胃上和其它一些小顽疾,心脏倒真没出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白青木不禁将手覆上胸口,除了有时候心悸头晕也没有疼得很厉害过。
医生说他心脏不能承受很多,但却并没有诊断他有心脏病。以前的白青木确实没有去想这里面的玄乎,可现在遇到的一些事,让他不得不费心去想,关于他心脏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还有……为什么他会无端凭空多出来这么多混乱的记忆。
每当他有心想要去理清时,心脏和额角都会出来作祟,似乎在阻拦他的行为。
最终他不得不放弃,接受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结果。
还好,现下心脏还在正常跳动……白青木轻轻呼出一口气。
瞧他又沉默下来,手搭在胸口的模样,顾元琢便只能先收起试探询问的心思,“实验室”的事暂且被他搁置。
覆在白青木后背的手抚了抚他的后心,顾元琢带着几分温柔问:“怎么了?不舒服了?……走吧,咱们先回去。”
闻言,白青木便回神抬眼看他,猛然与那双溢出来温柔和忧心的眸子相对,还搁在心口没放下去的手忽然感受到胸腔一阵阵跳动,越来越快。
天——得冷静一下,必须得冷静一下才能跟他说话。
否则他没有问题的心脏会出现有问题的假象,这不可以,会混淆他的感觉,必须赶紧冷静下来。
而对于白青木来说,冷静的方法只有不看他,所以他又低下了头。
顾元琢一直凝视着他,神态认真,忽然好像感知到什么似的,视线一转,盯着他过分白皙以至于苍白的脖颈上染上的一抹微红,愣怔了会儿,问出一道莫名其妙的问题:
“白青木。”
“嗯?”
“你一直低着头脖子不酸吗?”
“……”
“为什么不抬起来?”
“……”
不得已,白青木又只好抬起头,不过这次是眺望远方,还是没有看顾元琢,这样也不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可刚才顾元琢说的那些话到底让他心虚,所以心跳也没好多少,一直在他耳边“砰砰砰”地跳。
他不回话,顾元琢也不执着于要他说些什么,又抚了抚他的背当做安抚,然后拉着他起身。
“走吧,咱们先回,商量下怎么出去。”
“好。”
白青木被顾元琢拉着手腕,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帐篷跟前才放开手。
一路上顾元琢拉着他都好像是自然而然的行为,可白青木却觉得手腕处即便隔着毛衣和顾元琢的衣服,他都能感受到被滚热的温度灼烫着。
这股温度一直烫进心里,熨烫着白青木的整颗心和身子,将冷意和痛楚一一驱散,离开火堆后,在零下十几度的温度下,顾元琢是给白青木带来温暖的人。
出去的时间不短,从帐篷到那边来回将近两个小时,岛屿像是存在于另一个时空,天不同寻常的暗得很早。
明明刚刚还有几分明亮天色,几乎是瞬间天便黑到看不见。
白青木和顾元琢进帐篷时,林闵陶和沈末已经睡下,秦玉守着火堆在加柴。
帐篷里和外面是两个温度,火堆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照亮周遭,勉强能叫人看清五官。
见人进来,秦玉转头,小声说:“回来了?”
“嗯。”
顾元琢怕白青木看不见,想引着他坐下,只是他忽然顿住脚步,侧眼瞧着白青木。
后者察觉到什么,微微仰头,但火光很矮,顾元琢又太高,他瞧不清顾元琢的脸,只能从火光的映射中分辨出他的轮廓和站位。
“怎么了?”白青木问,他疑惑顾元琢忽然停下。
突然,顾元琢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他,从手腕到手心再到手指,寸寸都被他摸了个遍,白青木惊得微微张大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顾元琢皱眉,心里啧了一声,想着白青木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了,即便是套上了他的衣服,手也是冰凉的。
他伸手褪下白青木身上的外套,叠好后垫在里面靠近火堆的地下,接着才引着白青木坐下来。
“地上没有空气里的温度高,你身上凉,垫着点,靠着火堆身上也不会太冷。”顾元琢也在他身边坐下。
目睹一切的秦玉:“……”
哎哟,别乱开玩笑~不~喜~欢~。
啧啧啧,顾元琢典型的就是口是心非,秦玉心想,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怎么没看出来顾元琢原来还是这么腹黑闷骚呢?
“回神了。”
顾元琢轻飘飘地朝秦玉看去,眼神淡漠,却莫名让秦玉感受到压力。
秦玉收到信号,也蔫蔫儿地哦了一声,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顿了片刻,等顾元琢觉得白青木身上的温度恢复了不少,脸上也被火堆烤出些血色后,才开始跟秦玉说话。
他将今天跟白青木在外边的事儿简述了一遍,略过了白青木的身体状况。
白青木的身体,不止是他自己知道有些奇怪的地方,顾元琢也同样意识到了,所以他并不打算将那些事说给其他人听,白青木不需要那么多人的额外关注。
话音刚落,秦玉便陷入了沉思,他与顾元琢的想法一样,要是穿过风沙,那必然是要牺牲一个人,甚至最坏的情况都不是牺牲,而是尽管丧失生命,都不一定能接近台风眼。
台风的威力不容小觑,更何况是这种人为的具有针对性攻击力的台风沙尘。
秦玉和顾元琢对视一眼,又转头望了望外边,漆黑一片。
虽然火堆的光明近在咫尺,可无人能触摸得到。
他下定决心似的,眉眼坚定:“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