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聂葳蕤

40、番外十：季岘的绯闻漩涡

　　风暴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像早已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那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上午。

　　盛颜刚结束一个访谈，坐进保姆车，助理小唐就把手机递了过来，脸色发白，欲言又止。

　　热搜第一，爆了。词条触目惊心：#季岘夜会神秘女子##影帝人设崩塌？#配图是几张高糊但依然能辨认出季岘侧脸的偷拍照片。背景是某个高端私人会所的停车场，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多。

　　季岘正低头拉开车门，副驾驶坐着一个长发女子，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但从身形和穿着看，很年轻。

　　另一张，是季岘侧身似乎在对车内人说着什么，角度刁钻，显得距离颇近。

　　营销号们极尽渲染之能事：“影帝深夜密会美女，举止亲密，同车离开！”“据悉该女子为新人演员XXX，疑似新剧合作对象？”“已婚男神深夜‘辅导剧本’，妻子盛颜尚在剧组拍戏……”

　　评论区瞬间沦陷。

　　季岘的粉丝在拼命控评，强调“看图说话”“正常社交”“等官方回应”；路人吃瓜，嘲讽“娱乐圈果然没真爱”“之前秀恩爱都是剧本”；黑粉狂欢，将季岘过往所有合作女演员都拉出来盘点一遍；更有甚者，开始恶意揣测盛颜“驭夫无术”“表面风光”。

　　盛颜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耳膜嗡嗡作响。那些扭曲的文字和模糊的图片，像黑色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知道那是假的，百分百的假。

　　昨晚季岘确实去了那个会所，是为了见一位极难请动的老牌编剧，商讨一个蛰伏多年的电影项目。

　　那位编剧的助理是位年轻女性，季岘提过一嘴，说小姑娘工作很拼，结束时太晚，打不到车，他顺路送她回附近的酒店。

　　仅此而已。

　　可解释，在精心裁剪的画面和恶意引导的叙事面前，苍白无力。

　　她第一个念头是打给季岘。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停住。

　　他现在一定也被媒体围追堵截，工作室的电话恐怕已经打爆。

　　她不能添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深呼吸。

　　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已被一种沉静的锐利取代。

　　她先给经纪人发了条信息：“情况已知，暂不回应，等季老师那边消息。我在车上，安全。”

　　然后，她点开和季岘的微信对话框。

　　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他昨晚临睡前发的：“谈得不错，老编剧松口了。刚送他助理回酒店。到家跟你说，早点休息。”

　　她打字，删掉，又打字，最后只发了三个字：“我信你。”

　　几乎下一秒，季岘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日更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紧绷，但异常清晰：“颜颜，看到新闻了？别信，一个字都别信。照片是真的，但内容是恶意拼接和误导。昨晚是去见陈老编剧，送的是他助理，因为太晚打不到车，仅此而已。我这边正在准备声明和证据。”

　　“我知道。”盛颜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稳，“你不用着急跟我解释这个。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的镇定似乎让季岘那边也缓了一口气。“媒体堵在公司楼下和家门口了。

　　声明一小时内会发，律师函同步准备。

　　陈老编剧那边我已经联系上，他和助理愿意出具情况说明并配合澄清。”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罕见的紧绷后的沙哑，“颜颜，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说什么傻话。”盛颜打断他，语气坚定，“我们是夫妻，一体共担。需要我发微博支持你吗？或者，我提前结束行程回去？”

　　“不，不用。”季岘立刻否决，“你按原计划，该做什么做什么。别被他们影响。这时候你露面，只会让话题更歪，焦点更乱。相信我，我能处理。”

　　“我一直都信你。”盛颜说，然后补充，“但季岘，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你是单身，绯闻是炒作或污蔑，澄清就好。现在我们结婚了，他们攻击的不仅是你的品行，还有我们的关系。声明要硬，但姿态……或许可以稍微不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季岘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前他处理类似事件，风格是快刀斩乱麻，冷硬声明加律师函，不屑多言。

　　但这次，牵扯到盛颜，牵扯到他们被视为“童话”的婚姻，或许需要多一点“人情味”，多一点夫妻共同体的展现。

　　“我明白。”季岘的声音沉稳下来，“声明会注意措辞。你……照顾好自己，别看那些评论。”

　　挂了电话，盛颜才感到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点开微博，热搜前十有七条都与这件事相关，各种衍生话题层出不穷。

　　她强迫自己扫了几眼评论，那些恶意的、下流的、唱衰的言辞像针一样刺进眼睛。

　　她闭上眼，关掉屏幕。

　　保姆车驶入地下车库，仍有几家不死心的狗仔蹲守，长枪短炮对准她的车窗。

　　盛颜戴上墨镜，面无表情，在小唐和保安的护送下快步进入电梯。

　　她挺直脊背，步伐稳定，没给镜头任何可捕捉的慌乱或泪痕。

　　回到临时下榻的酒店套房，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她才允许自己卸下武装，瘫在沙发上。

　　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感。

　　她没吃早饭，紧张加剧了不适。

　　手机不断震动，是各路朋友、圈内人发来的慰问或试探。

　　她统一回复：“谢谢关心，清者自清，相信季岘。”态度明确，不诉苦，不猜疑。

　　一小时后，季岘工作室的声明准时发布。

　　言辞犀利，直指偷拍者断章取义、恶意编造，侵犯隐私，名誉诽谤。

　　附上了陈老编剧亲笔签名的情况说明（隐去项目细节），以及助理愿意配合法律途径澄清的声明。

　　律师函同步@了几个跳得最欢的营销号。

　　声明很“季岘”，干脆利落，证据确凿。

　　但盛颜注意到，声明的末尾，加了一句此前他声明中从未出现过的话：“该不实信息亦对本人妻子@盛颜造成严重困扰与伤害，本人深感愧疚与愤怒。我们保留追究一切法律责任的权利，并将携手维护家庭的安宁与尊严。”

　　“携手”二字，用得微妙。

　　声明发布后，舆论开始出现分化。

　　理性派开始分析时间线、证据链；粉丝士气大振；但仍有不少黑子和看客不依不饶，质疑“情况说明”的真伪，嘲讽“夫妻联手洗地”，甚至开始深挖那位女助理的背景，编造更离奇的故事。

　　盛颜知道，这还不够。

　　法律的归法律，舆论的归舆论。

　　在很多人心里，疑窦的种子已经种下，需要更强的风来吹散。

　　她看着手机上季岘那句“携手”，沉思片刻，登陆了自己的微博账号。

　　没有转发工作室声明，而是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昨晚季岘到家后，给她发的。

　　画面里是家里的书房，桌上摊着写满笔记的剧本和资料，旁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牛奶（她记得他睡前有喝热牛奶的习惯），以及一个啃了一口的三明治——那是他懒得弄吃的，随便对付的痕迹。

　　照片角落，隐约能看到墙上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半。

　　配文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和一个表情：

　　“在加班。”（爱心）

　　没有指责，没有辩白，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分享一个夫妻间寻常的、带着点心疼的瞬间。

　　时间线与绯闻发生时间完美重叠。那张照片里透露出的，是一个男人深夜工作归来后的疲惫与寻常，而不是什么香艳的“夜会”。

　　这条微博一发，瞬间炸开。

　　“破案了！影帝明明在家啃剧本和冷三明治！”

　　“盛颜这波操作稳了！信任感拉满！”

　　“那些说人设崩塌的来看看，这才叫真实！”

　　“重点是‘在加班’后面那个爱心啊！心疼又信任，这是什么神仙夫妻！”

　　“所以那女的真是编剧助理？季影帝实惨，好好谈个工作被写成这样。”

　　舆论风向肉眼可见地扭转。

　　盛颜这条微博，以一种举重若轻、充满生活气息的方式，完成了对丈夫最有力的声援。

　　它比任何严正声明都更能打动人心，因为它展示的是信任，是了解，是夫妻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支撑。

　　几分钟后，季岘转发了她这条微博，评论：“下次争取不啃冷掉的。（抱抱）”

　　一个“抱抱”的表情，胜过千言万语。

　　这场风波，在夫妻两人一刚一柔、默契十足的配合下，迅速被压制下去。

　　律师函陆续起效，几个造谣的营销号公开道歉。

　　陈老编剧也难得地接受了某权威媒体的简短电话采访，证实了当晚情况，并赞赏了季岘的专业与礼貌，顺便提了一句：“小季太太很沉得住气，不错。”

　　当晚，盛颜收工后，季岘打来视频。

　　他看起来憔悴了些，但眼神清亮。背景是家里的书房，就是照片里那个。

　　“今天，”他看着她，语气郑重，“谢谢你。”

　　盛颜摇摇头：“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不止是微博。”季岘说，“是你从头到尾的冷静和信任。颜颜，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盛颜鼻子微酸，却笑了：“不然怎么做季影帝的太太？早就说了，我们是合伙人。”

　　“嗯，”季岘也笑了，那笑容里是卸下重负后的松弛，以及深深的暖意，“最好的合伙人。”

　　风波暂时平息，但留下的痕迹需要时间抚平。

　　季岘推掉了接下来几天不必要的曝光，盛颜也调整了行程，两人终于能一起在家待几天。

　　某个晚上，相拥而眠时，季岘忽然低声说：“以前觉得，保护你，就是把你护在身后，风雨我来挡。”

　　盛颜在他怀里动了动，仰头看他：“现在呢？”

　　“现在发现，”季岘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早已是可以和我并肩作战、甚至关键时刻能给我支撑的人。这种被保护的感觉……”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词不太准确，“不，是被理解、被托住的感觉，很好。”

　　盛颜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

　　星光之路，从不平坦。

　　有璀璨夺目，就有阴影随行。

　　但幸好，他们不再是独自面对风暴。

　　他们是彼此最坚实的锚，也是能合力拨开迷雾的灯。

　　绯闻是淬炼，而他们交出的答卷，是信任铸就的铠甲，和以彼此之名闪耀的、更不可摧的光芒。

　　尘埃或许会被恶意扬起，但终将落定，而他们的根基，在这一次次的风雨中，只会扎得更深，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