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聂葳蕤

32、番外二：米兰时装周

　　米兰时装周，空气里都仿佛漂浮着胶原蛋白、高级香氛和金钱摩擦的声音。

　　秀场外，镁光灯的闪烁比米兰午后的阳光更刺目，各种语言的喧嚷汇成一片辨识度极高的时尚蜂鸣。

　　盛颜这次是以某顶级蓝血品牌新晋代言人暨特邀头排客的身份出席，季岘则是该品牌多年好友及全球形象大使。

　　两人从抵达米兰开始，就是媒体追逐的焦点。

　　但这一次，焦点中的焦点，悄然偏向了盛颜。

　　她穿着一身该品牌早秋系列的象牙白软呢套装，剪裁利落，线条干净，搭配同色系尖头高跟鞋，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雅的颈项和一对设计极简的钻石耳钉。

　　没有过度堆砌logo，没有夸张的造型，却以一种沉静的、自信的东方式审美，在花团锦簇、争奇斗艳的秀场外杀出重围。

　　她的姿态松弛却不松散，面对镜头，笑容的弧度精准又自然，眼神里有种经历过大场面后的定力，不复早年偶尔会泄露出的谨慎与紧绷。

　　季岘走在她身侧半步，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西装，低调内敛。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占据绝对的视觉中心，而是恰到好处地扮演着“护花使者”与“最佳背景板”的角色。

　　媒体呼喊他的名字时，他微笑颔首，却总是巧妙地将话题和镜头引向盛颜——“今天盛颜才是主角。”“这套衣服很衬她，对吧？”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欣赏与骄傲。

　　当有过于激动的摄影师险些撞到盛颜时，他会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一下，手臂虚扶在她腰后，是一个保护的姿态，却又迅速收回，不给任何制造暧昧镜头的机会。

　　他的存在，像一道沉稳的屏障，既为她隔绝了部分不必要的纷扰，又绝不抢夺她半分光芒。

　　进入秀场，头排位置早已安排好。

　　两人并肩坐下，立刻有相熟的时尚主编、国际名流过来寒暄。

　　季岘应对自如，盛颜也毫不怯场，英语流利，谈吐得体，聊起品牌历史与设计理念竟也有几分见解，显然做过功课。

　　她能感觉到，那些最初或许只是看在季岘面子上投来的目光，渐渐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与重视。

　　大秀开始前几分钟，灯光暗下，人群的嘈杂稍稍收敛。

　　盛颜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比我想象中……吵。”

　　季岘嘴角弯了弯，同样低声回：“都是泡沫，好看，但易碎。记住你真正为什么来。”

　　她为什么来？

　　不仅仅是代言合同，更是作为演员盛颜，被时尚界这个最势利也最敏锐的领域所认可，是她个人影响力与商业价值的一次重要加冕。

　　季岘在提醒她，享受光环，但别迷失其中。

　　音乐响起，模特鱼贯而出。

　　盛颜专注地看着T台，季岘却时不时，会侧过头看她。

　　看她在光影变幻下专注的侧脸，看她偶尔因为某个惊艳设计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她下意识模仿模特步态时轻轻点地的脚尖——那是她作为演员观察生活的习惯。

　　他觉得，此刻的她，比台上任何华服都更生动有趣。

　　中场休息时，两人去后台与设计师及品牌高层简短会面。

　　季岘被一位全球CEO拉住讨论新的合作企划，盛颜则被创意总监热情地拉着聊天，对方对她刚才看秀时几个细微的表情反应赞不绝口，称她“拥有一种沉静的戏剧张力”。

　　季岘虽在另一边交谈，目光却时不时飘过来，看到盛颜从容应对，眼底笑意更深。

　　After Party在一座历史悠久的美术馆举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到了极致。

　　这里的人似乎比秀场更放松，也更……真实。盛颜换了一身品牌提供的当季高定礼服，烟灰色纱裙上缀满细碎水晶，走动间流光溢彩，宛如将银河穿在了身上。

　　她挽着季岘，穿行在艺术珍品与时尚名流之间。

　　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

　　某国际超模夸她礼服好看；一位好莱坞巨星出身的导演笑着对季岘说“你妻子很有味道”；甚至还有两位平时在财经版才能看到的大佬，也过来客气地碰杯，谈论的却是她最近参与的那个公益项目，认为“很有远见”。

　　盛颜渐渐感到一种微妙的抽离。

　　几年前，她还在为得到一个时尚杂志内页而欣喜；如今，她却站在这个行业的最中心，被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人物平视甚至赞赏。

　　这感觉不像戛纳那样充满电影人的理想主义，这里更直接，更名利，但也更清晰地标刻着“地位”与“价值”。

　　季岘似乎察觉她片刻的恍惚，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累了？要不要去露台透透气？”

　　他们避开人群，走到相对安静的连接露台。

　　晚风带着米兰夜间的凉意，吹散了宴会厅内浓稠的香气与热度。

　　远处是米兰大教堂在夜色中的朦胧轮廓。

　　“感觉怎么样？”季岘问，递给她一杯温水。

　　盛颜喝了一口，望着夜景：“很浮华，也很……虚幻。

　　好像一场梦，明天醒来，可能什么都没了。”她顿了顿，“但你知道吗？刚才那位创意总监跟我说，她喜欢我，不是因为我是‘季岘的妻子’，而是因为我在电影里某个镜头，穿着旧衬衫回头看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某种‘脆弱的坚韧’。她说那才是时尚的内核。”

　　季岘静静地听着。

　　“我突然觉得，”盛颜转过头，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或许这里也不全是泡沫。至少，有人看到了衣服下面的‘人’。就像你以前说的，站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带来了什么。”

　　季岘笑了，那笑容里有毫不掩饰的赞许。“你成长得很快，颜颜，快得有时候，我都需要重新认识你。”

　　“那季老师还满意你看到的新学生吗？”盛颜调侃道，带着一丝俏皮。

　　“非常满意。”季岘靠近一步，将她被风吹起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自然亲昵，“满意到……觉得我这个‘前辈’，快要没什么可教的了。”

　　“谁说的？”盛颜仰头看他，“你还得教我，怎么在这种地方，既不吃亏，也不显得太精明。我刚才看到你和那位CEO谈笑风生，每一句都听着客气，实际寸步不让。”

　　季岘低笑：“这个啊，是多年踩坑换来的经验。以后慢慢教给你，我的……合伙人。”

　　露台的门被推开，几位相熟的国内艺人找了出来，笑闹着说主角可不能躲清静。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挽起手臂，回到那片璀璨的喧嚣之中。

　　派对接近尾声时，盛颜去洗手间补妆。

　　在装饰华丽的走廊里，她无意中听到两个看似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孩在用中文低声交谈：

　　“看到季岘看盛颜的眼神没？绝了，跟拍电影似的。”

　　“关键是盛颜自己也很压得住场啊，完全不输阵。以前还觉得她有点靠老公，现在看，人家是互相成就。”

　　“所以说，最好的关系就是一起升级打怪啊。羡慕死了。”

　　盛颜对着镜子补口红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

　　回到季岘身边，他正被一位意大利老牌影星拉着聊天，看到她回来，很自然地伸出手。盛颜将手放入他掌心。

　　“聊完了？”她问。

　　“嗯。”季岘握紧她的手，“走吧，回家。明天不是还要去看那个小众设计师的展览？你说你喜欢他面料的触感。”

　　“你还记得？”

　　“你说过的，我都记得。”

　　他们携手离开，将身后的衣香鬓影、浮华喧嚣关在门内。

　　坐进等候的车里，盛颜脱下高跟鞋，长长舒了口气。

　　“还是这样舒服。”她咕哝着，将头靠在季岘肩上。

　　季岘搂住她，吻了吻她的发顶。“今天很棒，季太太。”

　　“你也是，季先生。”

　　车子驶离米兰市中心，璀璨灯火渐渐变成流淌的光带。

　　盛颜看着窗外，想起刚才走廊里听到的对话。

　　一起升级打怪吗？听起来不错。

　　星光之路延伸到了时尚之都，浮华的泡沫之下，是他们携手蹚出的、越来越坚实的路。

　　尘埃早已化作阶梯，而他们还在向上，去看更高、更远，或许也更虚幻的风景。

　　但没关系，只要身边是彼此，虚幻中也自能找到真实的力量。

　　米兰一夜，是她个人疆域的又一次拓展，也是他们共同故事里，又一页华丽而扎实的注脚。

　　而未来，还有无数这样的“战场”和“秀场”，在等待着他们，并肩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