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聂葳蕤

11、在练习室挥汗如雨。

　　早上，盛颜准备慵懒地用刀叉叉起自己盘子里的已经被切成小份的生菜火腿三明治。

　　酒店的饭菜十分不错，如果可以的话，盛颜有一种想一直住在这里的感觉。每天房间都有专人打扫干净，用过的沐浴露洗发水每一天都会换成未开封的新品，而且都是大牌产品。

　　在盛颜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工资常常入不敷出，交完房租水电和网费后就所剩无几了，所以盛颜的一些生活洗浴用品就只能买那种容量又大又便宜的产品。可是谁都知道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盛颜的长发在劣质产品的作用下完全失去了关泽，头皮就是每天洗也油得极快。

　　现在盛颜的长发又亮又有光泽，仿佛缎子似的垂至腰间，带着微微卷曲，盛颜每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

　　椰子看着盛颜几盒不到千元的水乳护肤品，眼神十分嫌弃，就把自己大几千的东西分了一部分给盛颜。

　　“这些东西我家还有一大柜子，都是我妈屯的，她就是喜欢屯这些东西，自己又用不完，然后我就自己偷偷拿出来用。”

　　椰子一边敷着大几千的面膜，一边递给盛颜一个未开封的上万元的面霜。

　　盛颜知道椰子说的是实话，也不是故意在炫耀，而且目前盛颜确实也却护肤品，就欣然接受了椰子的“投喂”。

　　前不久盛颜的银行卡上就多了一笔相对于之前工资的“巨款”，盛颜也没有想到节目还没进行到半个月，收入就来得如此之快。

　　可是盛颜目前在酒店内住着，日常往返也就是拍摄舞台和酒店，完全没有机会逛街，否则盛颜一定会进行“报复性消费”。

　　自己真的走在通往明星的路上吗？盛颜在深夜看着银行卡上的数额，还是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学生时期盛颜的父母给盛颜的生活费只是处于平均水平，不会太多让盛颜花钱大手大脚，也不会太少，让盛颜在同学面前窘迫。

　　但是哪个女生在花一般的年纪里不喜欢买衣服呢？再加上盛颜比普通人出众百倍的颜值，可是每次盛颜和自己的室友逛街，看着橱窗里漂亮的当季的衣服都十分胆怯，因为她知道那要花去她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好在盛颜的同学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富二代，大家都一样的年轻，也一样的穷。

　　为了提升自己的舞蹈技能，盛颜甚至是睡在了练习室，之前因为坐在电脑前面大半年，肚子上有了一点点赘肉，脸也逐渐变得圆润，在疯狂跳舞后盛颜的脸部轮廓更加清晰，她的五官更加立体。

　　在第二次舞台上盛颜大放异彩，她直接得到了全部评委的最高分，在网上她的人气一路高涨，对她的议论十分多，她一方面有些开心，一方面又感受到了做明星的压力。

　　因为盛颜的人气断层，她被节目组安排和目前的当红歌手同台，节目组已经决定将盛颜作为节目的爆点，单开专门的剪辑和摄像镜头。

　　初舞台后，盛颜的社交平台粉丝数暴增，盛颜已经不敢随便发日常或者自拍了，因为不到一分钟，她的手机上就会多出几百条上千条的评论。

　　大部分都是“姐姐好美。”“姐姐贴贴。”“姐姐的腰是塞纳河畔的湖水。”刚开始盛颜面对这些言过其实的夸赞还会脸红心跳，越到后面，盛颜感觉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对这些彩虹屁已经习以为常了。

　　关于初舞台，网上还是有一些不好的声音，盛颜反复观看自己的舞台拍摄画面，她觉得网上的一些评论是对的。无论自己小时候跳过多长时间的舞蹈，在很长时间没有练功之后，肢体不够协调是必然的。某些音乐的卡点动作做得不够到位，力度不够，也是事实。

　　盛颜心里对那些负面评论有抵触心理，可是必须承认，在众多彩虹屁中，那些客观到有些苛刻的评论才是自己目前舞蹈的真实水平评价。

　　盛颜还是很感谢小时候辛勤练舞的自己，相比于大部分久坐办公室的成年人，盛颜的软开还是不错的，在几次舞蹈课的基训课程之后，盛颜的软开程度已经恢复到了小时的七八成。

　　横叉、竖叉、就是再加几块垫砖，盛颜觉得自己也可以搞定。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像盛颜这样有童子功加持。比如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椰子，总是被舞蹈基训课程折磨得苦不堪言。

　　椰子以前觉得电视上练习生们蹦蹦跳跳十分简单，自己来参加选秀节目就是想积累粉丝，自己可不想受什么苦。

　　可是谁知道舞蹈基训课程会那么痛苦！

　　盛颜每次看到椰子被舞蹈老师慢慢强硬地下叉，看到椰子扭曲成一团的表情，听到她大叫：“老师，饶了我吧，我快不行了。”盛颜都感觉心颤。

　　然而椰子还是按时出现在了每次的基训课程上，而且身体也越来越柔软，要知道，成年人的身体可塑性比不上儿童，盛颜看到椰子可是顺利地劈竖叉，对她还是有几分赞赏。

　　流行舞对身体的开发程度比不上一些传统舞蹈，比如芭蕾舞，古典舞，但是只要是舞蹈，就会对个人的身体素质，身体体能有要求，在舞台上连续跟着音乐跳动十几分钟，也是需要强大的体能训练来支撑的。

　　盛颜的体能在工作后就没有什么长进，不仅没有什么长进，反而因为年纪增长而后退。盛颜目前可以卡住舞蹈音乐的每一个点，每一个节拍，但是她的力度就是不够到位，动作就是不够干净，总是有一股软绵绵的感觉，观赏性就不够。

　　然而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快速改变的，更何况选秀节目的节目周期只有几个月而已。就是节目组请来的都是国内顶尖十分有名气可以开个人工作室的舞蹈老师，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自己的舞蹈有一个质的提升，可是说是近乎天方夜谭。

　　盛颜反复看着自己的舞蹈视频，她分析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想着下次自己怎么可以完成得更完美。

　　在常规舞蹈课程结束后，大部分女孩子会回到宿舍上网，或者三三两两地结伴在酒店附近的风景区闲逛。

　　盛颜没有离开舞蹈教室，她还在一遍遍对着镜子练习舞蹈动作，练习怎样面对镜头自己会更好看。

　　汗滴已经几乎快打湿了盛颜的上衣，她额边碎发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脸上。

　　练习生里面当然有看盛颜不爽的女生，在盛颜的初舞台大爆之后，那几个小女生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在职场中摸爬滚打过一番的盛颜当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入社会的傻傻的小女生。

　　在这个遍布荆棘，冰冷无情竞争激烈的社会，如果自己不能好好保护好自己，那么终有一天会被周围的野狗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颜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跳舞了。”椰子练完舞浑身是汉地趴在盛颜的身上，不过盛颜的身上也都汗湿了，目前可是说是谁都不嫌弃谁。

　　酒店的选址十分好，每一个宿舍都有大的落地窗，窗外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山上是万年化不开的云雾缭绕。

　　盛颜和椰子并肩回到了宿舍，椰子躺在自己的大床上休息，盛颜则走进了盥洗室。

　　温热的水流一阵稀里哗啦地从头顶冲下来，盛颜感觉冲刷掉了自己今天一天的疲惫。

　　晚上，盛颜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的视角刚好可以看见窗外天空上繁星点点。山里没有大城市中的光污染，银河也可以看得特别清楚。

　　盛颜就这样盯着星星发呆，她的身旁是椰子均匀的呼吸声。

　　几个月前自己还在公司里受欺负，如今却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明星，甚至还有自己的站姐，超话，命运的转折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盛颜时常感觉自己如坠云端，有一种非常不真切的梦幻感。

　　如果自己接下来几个月不能顺利出道呢？自己可以干什么呢？继续投简历吗？盛颜觉得，如果现在自己在一个虚幻的梦里，那么永远不要醒来就好了，这个梦自己可以做一辈子就好了。

　　盛颜在网上的人气逐渐排到了前三位，前面的两名分别是：alice和moon。

　　alice出生于德国，是中德混血，母亲是德国钢琴师，父亲是在德国教书的中国教授。混血出美女是自古以来的真理，不出意料，从小alice就是在赞美声的包围中长大。

　　alice不仅会德语，还会法语，意语，中文，在还没有进入这场娱乐选秀游戏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在网上靠着自己那张精致得仿佛SD娃娃的脸掀起一阵阵浪花。

　　这种从小被捧着长大的超级大美女自尊心极强，压根就不会甘心屈于任何人之后。

　　当alice的照片被节目的公开的时候，alice的社交平台被冲过来围观美女的人快要挤炸了，几天时间热搜上几乎全是alice相关的话题。

　　有夸她钢琴弹得好的，有夸她语言天赋，当然更多的还是夸她那张让人叹为观止的脸。

　　moon是韩国某女团的成员，可是该女团在韩国激励的竞争下一直不温不火的，moon就回到了中国，她本来也是中国人，在韩国发展受到了各种限制，回到自己的国家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moon无论是舞蹈还是唱歌在韩国公司魔鬼般的训练下早就是顶尖水准，回国参加选秀对moon而言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毫无压力。在初舞台之后，毫无争议，moon凭借自己的硬实力和完美台风得到了大批粉丝的认可。

　　盛颜排在这两位天神般的选手之后，感觉自己的压力十分大。

　　椰子就排名在十名开外了。

　　alice一开始完全没有将盛颜放在眼里，她觉得自己唯一的对手就是moon，可是moon的颜值和自己完全不能比较，结果初舞台之后，alice不得不承认盛颜是有一定实力的。

　　练习生们会一起在酒店的大堂吃饭，也可以选择拿到食物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吃饭，也可以选择在酒店的花园里用餐。

　　alice一向不屑于和大家一起用餐，她都是独自带回自己的房间。

　　盛颜和椰子还有林也、石玉坐在一起，一边吃喝一边欢快地开着对方的玩笑。

　　moon则喜欢独自在花园用餐。

　　当alice遇到盛颜时，她头一次正眼大量眼前这个明亮的女生，她仔细地看着盛颜，盛颜对着alice笑了一下。

　　alice愣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和盛颜擦肩而过。

　　“瞧瞧那位大小姐，真把自己当公主了。”椰子在旁边撇撇嘴。

　　盛颜听到这话从椰子嘴里说出来，不免觉得好笑，刚开始最公主做派的可是椰子同学你。

　　“人家有这个资本和资格啊，网络投票断层第一，谁都可能会被淘汰，但是绝对不会是alice，她的粉丝可凶残了，就好像她已经出道了一样，公司可不想得罪她的粉丝。”

　　林也冷静地分析道。

　　“是啊，人家是正儿八经德国贵族血统，和我们这些平民有着天壤之别。”盛颜听出石玉语气中的夹枪带棒。

　　盛颜看着现在的alice，仿佛看到了过去中人群中的自己，骄傲，不可一世，孤芳自赏。这种人在人群中就是众矢之的，男生因为想靠近而不敢靠近颇有种吃不到葡萄的嫉妒，女生则是明晃晃的妒忌。

　　不过看样子alice应该已经习惯了，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无论怎么做在旁人眼里都是错的，不如就这样高傲地走下去。

　　盛颜清楚alice在她的位置上的高处不胜寒和孤寂。

　　好在alice家境不错，以后也会朝着自己的明星之路稳步前进，就算不能成为顶流，最终的结果也会比普通漂亮女生好太多，盛颜觉得alice已经比自己幸运很多了。

　　当初自己在公司无依无靠，被欺负投诉无门，走投无路的境况，alice是不会遇到的。

　　过去的回忆在夜晚回荡在盛颜的脑海中，那些遭受的冷眼，不公平的待遇，虽然都已经过去，但是仿佛化成了一根根利刺，扎入盛颜的精神中，无论何时，稍一触碰，总是有绵密细小的疼痛。

　　进入选秀的舞台，盛颜其实没有多少期待，毕竟，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爆红，即使爆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一直红下去。

　　在这种看天吃饭的行业，盛颜心里其实是没有底的。

　　可是如果没有进来，自己的处境也不会比现在好分毫，目前就是自己最合适的选择。

　　山顶酒店的夜晚十分安静，盛夏，有时候盛颜在房间内还可以听到虫鸣，盛颜感慨节目组资金的充裕和酒店主人的财力雄厚。

　　盛颜知道自己目前人气上升最快，排名第三位，是出道的种子选手，但是盛颜对自己目前的位置还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冒名顶替综合症”吧。

　　alice的实力盛颜心里十分清楚，她是芭蕾舞出身，普通的流行舞也会被她跳得十分有学院派舞蹈的感觉，四肢纤细，就是娱乐性不足，观赏性也是和普通练习生有着天壤之别。

　　moon则是稳扎稳打的实力派，她的颜值不像alice那么耀眼，但是台风真是没有话说，每一次她的舞台出现都可以把别人压得死死的，这就是专业选手了，简直就是吊打类似于椰子这种半路出家的舞蹈选手。

　　盛颜在床上默默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出道后自己该怎么规划自己的职业路径呢？和经纪公司绑定后就得接受公司的安排，不能有太多个人的想法，可是自己目前的这个能力又不能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哎，盛颜一方面对自己目前衣食无忧的处境十分满意，一方面对未来的各种不确定性十分忧虑。

　　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呢？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呢？

　　这个娱乐圈就是名利场的风暴中心，有人可以一夜爆红日进斗金，而有的人就是努力十年也没法进入主流的大众事业。

　　盛颜十分清楚名利场中这场游戏的残酷，在工作后她就不太对人性抱有太多的幻想，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是人生战场的常态，盛颜早已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