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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涩口 ...

  •   这场措不及防的台风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两日,被迫搁置的行动便逐渐回归正常运转,只剩下大地还在为这场灾难默哀,树的根茎被掀翻出来,白肉任由土渣啃食。

      宋沥高烧迟迟不见好,刚退下没多久又复烧,打着牙颤,苍白的脸上酿着不正常的酡红。

      苏霁盯了她半晌,床上的女人呼吸孱弱,无意识地张着唇,热腾腾的红舌在洁白的齿间若隐若现,嘴唇颤抖着将干裂的暗色结痂挣破。

      幽蓝色的窗户借着白灯将整个房间晃了个透亮,影影绰绰荡得人眼眩晕。

      再一凝神,只见站着的那人眉眼冷寂,活像块冰,却缓慢地弯下腰,半跪着身体将熟睡的女人抱起,动作轻柔。
      分明长了张最为冷心冷情不染尘世的脸,下意识流露的情绪倒是柔和到令人难以置信。

      窗外西风残卷,恍若人间炼狱,路人行色匆匆,那棵树还在倾倒着,像在世界祈福。。

      宋沥被抱在怀里,很轻,呼吸打在肩颈惹出细细密密的痒。地板潮湿,苏霁不敢分神去想。

      医师大老远就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向她走来,她忙不迭迎上去,见是苏霁,问:“她现在状态怎么样?”
      显然是收到节目组通知了。

      “有点脱水,”苏霁抿了抿唇,“她这两天清醒的时间很少,几乎都在睡觉。”

      这话说轻了,自宋沥高烧昏倒以后再没清醒过,苏霁整夜整日地守着宋沥,为她擦去身上的汗水,药她把控着量,不敢多给。

      今早刚红着脸闭着眼给她随意换了身衣服,下午便将人抱过来了。
      期间宋沥一直都很安静,连梦话都不曾说过,细细小小的呼吸像绒毛一样,苏霁不喜欢。

      医师点头,帮着苏霁将人安放在病床上,冷静道:“没事,我们先把体温再测一遍,到时候该吊水吊水,该吃药吃药。”

      苏霁点头,“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暂时没有,你要就在一旁看护吧,我先给她量量体温。”

      红外线体温计在宋沥苍白的脸上停留,随即冷冰冰地展示出目前的度数:三十八点七度。

      “她这两天一直都这样?”医师倒吸一口气,“难怪醒不来了。”

      苏霁没说话了。

      医师也没等她回复,转身去药房拿来吊瓶。
      随即动作娴熟地给宋沥绑上橡胶管,将她寡白的手拍打得通红,青色的血管用力地凸起,针尖穿进动脉,一气呵成。

      她倒是轻松,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你表情这么凝重搞得我以为在做什么大型手术呢。”

      苏霁嗓音冷寂:“有吗?”

      “可不是,”医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气,笑着调侃,“话说你俩关系不是挺差的吗?那样子可不像能这么牵挂的。”

      眼前的漂亮女人表情顿时更冷了。

      医师又体贴安慰:“放心啦,如果宋沥今天还没好的话,都不用等你着急,上头自然会有人着急给人送进大医院的。”

      见女人表情松动,医师顺势拉来一条凳子给她,“这样吧,你坐着看着输液瓶。这一共有三瓶,快结束的时候喊我,我给她换,行吗?”

      苏霁:“好。”

      医师说完就走了。

      冰冷的输液管横亘在她们之间,苏霁长期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片刻,她微弓着腰,身子轻轻地趴在病床的被褥上。

      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游荡。

      宋沥瘦了,瘦了很多,刚刚医师给她注射药剂的时候苏霁就发现了。

      茎突异常分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附在她身上。手腕细得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折断,她躺在那里,衣服笼笼统统地套在她身上,总带着点嶙峋的骨感。
      最初扑面而来的紧实、量感统统都被瘦弱的躯体取代。

      医师给宋沥打完针便回到原位坐着,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响提醒着苏霁,此时此刻。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静得吓人。

      苏霁习惯了这种氛围,一时倒不感觉压抑。

      时间的唯一尺度是需隔段时间更换的输液瓶,嘱咐医师换到最后一瓶,苏霁空洞的眼神终于落回了宋沥身上。

      宋沥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苏霁依稀记得自己上午应该是给她放在右侧衣服口袋里,遂起身压过去找。

      一路来来回回地折腾,苏霁给她拿的衣服本就不算厚重,就这么两下功夫,衣角竟然跑上胸口位置,留出一大截寡白纤细的腰肢。

      苏霁的目光被腰腹一处不正常的凸起吸引。

      手机的低频震颤着大脑头皮,这让苏霁有一瞬间停止呼吸,她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宋沥身上有刺青,这是她很早就知道的。

      那是宋沥刚刚告诉她自己是同性恋的夜晚,苏霁不是不清楚她的意思,只是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过于离经叛道。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说自己从未被人引诱太过虚假,说宋沥没事找事太过僵硬,苏霁无话可说,静静地看着女人殷丽的面容。
      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当天深夜宋沥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她看着发现页宋沥的头像很久,几经思索,最终还是点开。

      照片里宋沥半趴在松软的棕黑毛毯上,镜头对准镜子中的自己。她的头低垂着,只露出半张脸。乌黑长发漫在她寡白脊背上,颜色差异对比之强烈,任是苏霁都看得都呼吸一滞。

      她红唇微勾,半点梨涡像是在蛊惑着大海上行驶航船的水手,瑰艳绯色的霓虹灯在她的脸上交替氤氲着,透出点无言的情欲。

      雪白肌肤在霓虹灯的照耀中,蝴蝶骨轻轻地抬起,浮动着粼粼的光斑,轻盈梦幻得给人以不切实际之感。
      最噬人心魄的,是本如玉凝脂的右肩处此时正狼狈红肿一片,轻佻的孔雀绿在这片如绸缎般莹白的蝴蝶骨上狂妄地勾出几笔。

      枯枝残鸟的形便透了出来。

      宋沥配的的文案是:小夜莺。

      那时苏霁面对宋沥身上的刺青,依旧如同现在这样,呼吸急促,面上飞速闪过点点薄红。

      现在是被吓的。

      苏霁泛凉的指尖来回剐蹭着宋沥胸骨处攀爬直逼心脏的长疤,她心乱如麻。

      为什么宋沥的身上会有这么长这么深的一道疤,为什么宋沥不过七年便形销骨立,是碰上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吗,还是,,,,,,还是她自寻短见?

      不可能!苏霁下意识地反驳了这个想法,宋沥不会想死的。
      宋沥向来完美主义,而且,她完全没有理由去死,她不会想自杀的。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就像刚刚医师说的那样。

      她哪怕只是发烧都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为她捐献爱心奉献经历精力,宋沥没理由死。对,就是这样。

      苏霁身形重重地晃了晃,她颤抖着将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手机还在震动,但她已经分不清了。

      屏幕显示夏虞来电,苏霁脱了力,跌坐到椅子上,眼睫竭力克制住颤抖,却还是被名为恐慌的泪水打湿。

      要不要接,夏虞和宋沥相知相识这么久,肯定知道这道疤怎么来的。
      这样一切都清楚了,是碰上危险了,还是别的。

      不对,不对。

      为什么要关心宋沥,就像人们常说的,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人一样。而且,自己甚至只是一个替身,替身需要关心这么多吗?
      苏霁彻底混乱了,从所未有的痛苦包裹着她。

      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向宋沥露出的半截皮肤,黛蓝玫瑰在她的胸口绽开,增生肉被刺青恶狠狠地压住,伴随着宋沥短小急促的呼吸起伏。

      苏霁头痛欲裂,她低头看屏幕上一直在弹出的电话显示页。

      她的理智不允许她探查她人的隐私,更不能是宋沥的。苦痛一次就够了。

      手机最后狠狠地震动了几秒,随后寂灭,息屏。
      苏霁起身把被褥平整地盖住宋沥,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输液瓶到了最后一点,她浑身冰凉地找到医师。

      医师:“怎么了?”

      苏霁的嗓音有点哑:“吊瓶快好了。”

      医师跟着她进去把针口拔了,用棉团按住血滴递给苏霁,嘱咐:“这两天别吃辛辣油腻的食物,如果还是没醒的话打电话给我们。”

      苏霁:“好。”

      宋沥的手有点硬,掌心的茧子也不算少,磨得苏霁心神不宁。

      这两天一直强撑着精神牵挂着宋沥,刚那道偌大的疤痕始终盘旋在苏霁心里,扎得头皮一阵阵疼。

      思虑间,苏霁的眼也重重懈怠下去,大脑昏昏沉沉。

      本躺在被窝里的宋沥好像终于动了,也可能是苏霁的幻觉。

      谁知下一秒宋沥突然坐起来,应该是看到了在床边守着的是谁,忽地把半个身子都蜷进那人的怀里。感受到她身上传来那萧瑟的冷寒,她抱怨出声:“苏霁,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是你太烫。
      苏霁回过神,不是幻觉。宋沥忽然醒了,现在正半个身子窝在自己的怀里,滚烫地炙烤着自己。

      宋沥的眼睛眯着,像是个狡猾的小猫。

      苏霁问:“你在干什么?”

      宋沥和七年前一模一样地对她笑,眉心痣红艳艳的,好不张扬:“苏霁,我好困,你再给我讲讲当初学戏的故事吧,明天我要回江启了,下次再回合兴估计得等半个月。”

      说完,又埋进她的肩窝里睡得酣甜。

      苏霁浑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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