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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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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掉入深不见底的海水一样,浑身感觉冰冷又沉重。脑袋里面大量不可言状的声音同时在响,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就在我快要掉到意识海底的时候,一道清脆的童音喊回了我,“秦柳,醒醒,醒醒……”我睁开眼,看着眼前厚重的黑色,比刚才好受多了,但是依旧醒不过来。
兀的,那道声音又出现在我的耳边,声音透着些许焦急:“喂喂喂,你醒一醒。秦柳,你醒一醒,马上出世仪式就开始啦,阿公阿婆都等着你呢。”
我想偏头看去,以为自己幅度够大了,实则在别人看来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脑袋。一双温暖的小手抚上了我的眉间,许是这点温暖驱散了那些粘稠的黑色海水,我睁开眼,醒了过来。
“柳柳,你醒啦!”我听见圆圆惊喜的说道,我侧头看去,见他两手拍了拍,很高兴的样子。
秦小元越长越快了,我都有些认不出他的声音了。明明今年才八岁啊,我这么想着,撑起身来,从枕头底下摸出新做的小玩意,逗他:“圆圆真是愈发的鬼精了。知道我新做了好玩的东西,抢了叫我起床的差事,要来这里讨第一份喜。”
秦小元看见我手里面拿的东西,眼睛都放光了。还是要硬装着正经,开口道:“嘿嘿,柳柳姐。我是不想你误了时辰,特意自告奋勇地接下来这份差事呢。”
我有些好笑,这傻小子成语都用错了。看来走的时候要给流云姐提一下课堂学习的问题。
“好了,圆圆,给你。另外,成语都用错了,我这里难道是什么豺狼虎穴不成?”我嘴上依旧逗着他,看见他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实在好玩。
“没有没有,柳柳姐,你快些,我去找阿竹他们玩啦。”秦小元接过东西,很高兴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目送他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间。这才起身去穿出世的衣服,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淡绿色裤装,棉麻的。又挽好头发,收拾完,背好包裹。
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看自己住了十八年的屋子,闭了闭眼,迈出了屋门。
门外是我侍弄的小院子,株株花儿开的喜人。新垦的田地也是刚刚发出新芽,绿油油的青芽在黑沃的土地上过分可爱了。我给它们浇了水,风轻轻地吹过,好像在跟我摆手告别一样。
我笑了笑,心里面暗暗告别。没走出几步,想了想。终究是舍不得,溜去后院,果见老黄狗睡着。
它身旁簇拥着它刚满几个月的小孩子,都睡的香甜。我都看了看,抱了一只最像它的一只小黄狗。用小被子裹得像个狗狗卷,团成团放进腰旁的口袋中。
我低头看去,小团子依旧酣然睡着。我又从包裹里面摸出来自己做的肉干塞老黄狗旁边,对它说了声抱歉,起身离开。
我有了它,感觉自己跟这个院子还有点联系,心里没有那么空了。走出门,准备开始出世仪式。
说是出世仪式其实是道别仪式,神女从居住竹林沿路而下。跟一路上的族人道别,接受他们对你的祝福。或是做的拿手好菜,或是长势最好的花种,或者用心缝制的衣服等等。
今年我当神女,就只让各家的小孩子们和四位长老送我,其他人都让他们忙自己的。如今正是秋收的日子,耽误时节可不好。我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再需要嘱咐的了,该要准备的东西都在桌子上放好了。
我慢慢地穿过屋前的竹林,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见路口的光,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秦秋水,不能在小辈面前哭啊,要不然作为神女有点丢脸。
可是出了竹林,看见每家的小孩子聚在路道口。一个个手里面满满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暗骂自己不争气,幸好自己哭了不会说不出话,要不然丢脸丢大发了。
我一边流泪,一边弯下腰分给他们各个礼物。他们说着吉祥话,然后又想法设法逗我开心。
“柳柳姐,万事顺遂。”
“柳柳姐,你背的包裹好大,我帮你。”
“柳柳”……
我止住眼泪,一一抱了他们,站起身来。
“好啦,再晚些,流云姨该等着急了。秦小元,组织交给你一个任务,照顾好弟弟妹妹们,圆圆伍长!”我挺胸严肃道。这是我惯常跟他们玩的打仗游戏,将军的命令不可违抗。
“明白!柳柳将军!”秦小元端起一张包子脸,回了军礼。我颔首,踏步向前走去。没敢回头,只是冲后面摆了摆手。
往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先是看见村落里面的炊烟飘飘地往上走。接着就看见村口聚集的四人,我加快脚步,一个箭步扑了过去。
流云姨早知道一样,在我没有到的时候,就张开手臂,等我了。
我扑过去,却不见流云姨说话。“哎呦,神女大人,你可撞死你流云姨了。”耳边的月华叔打趣道。
我笑着抬头看见流云姨她眼睛红红的,只笑着看我。
我看着真叫我心疼,忙把我调制的新眼药水的包裹塞给她。佯装生气地说道:“流云姨,你眼睛不好还老喜欢做衣服,眼睛常疼。这个眼药水是我新调的。比之前的好用多了,一并制了三个月的,还有药方和采的药材。”
她只是笑着点头,我知道她一说话眼泪就止不住,继续说道:“流云姨,圆圆的成语用着不熟练,你回去可要给他教教。”
果然,不哭的最好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流云姨原本要掉下来的眼泪马上就收了回去,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往旁边一转,嘿嘿地笑道:“月华叔,我马上可就要走了,那几株花种可算是能给我一点了吧。”月华叔脸色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脸肉痛地给我一个小包裹。
我接过来递给流云姨,她已经在给我重新打包包裹了,顺便往里面放了好多不同季节的华丽衣裙,兼具实用和美观。
月华叔不爽,书达哥就一脸得意地说:“月华叔啊,我说你也别老攥着你那几盆臭花不放了,小柳愿意种就让她种呗。”说罢,他还摇了摇他的扇子。
书达哥小时候一直被月华叔的各种奇花异草所迫害。月华叔长书达哥八岁,因此逗起小书达轻而易举,时常骗他试各种花草,他拿捏着度,都是些小打小闹。可是着实叫人心里生气,又无可奈何,会致幻的,会招蚊虫的,诸如此类。拿这事计较不符合书达哥的君子品德,只能吃哑巴亏,这个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另一个小瓶子,前面的小包裹只是工具和寻常种子,接下来的小瓶才是重中之重。我把它放进腰旁一个专用小包里面,确保它不会破碎。
小狗已经醒了过来,睡了近半个时辰,现在正好奇地探头来回看。莲心嫂抱过它,给它喂了喂食,她总是能从各处变戏法一样摸出来好吃又顶饱的食物。
我放好了东西,期待地看向书达哥。他一脸骄傲的模样塞给我又一个包裹,我摸着沉甸甸的,照例递给流云姨,开口问道:“书达哥,你不会塞进去全是圣人言吧。”
书达哥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怎么可能?我就是年岁再大也知道,圣人言旅途中不适用,我给你塞的你看了就知道了,你绝对喜欢。”
他说罢,又给了我另一个长条小包裹,装作不在意地说:“之前闲来无事制的,你拿去玩吧。”
我喜不自胜,给它也放到那个放花瓶的小包里。抬手跟大家都道了谢,莲心嫂的性子我知道,她早就趁流云嫂收拾的时候,给我在包裹里面放好了。
莲心嫂声带天损,这次出门也要找找当世药方,看可否恢复些许。我早年试过各种方法,也只能减少喉间不适感,张口说话到现在也没研究出来可用的医方。
“大家就送到这里吧,等回去的时候去我屋子里面逛一下,那里有给大家的礼物。嘱托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往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再见!”我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大礼,谢道。
他们都敛了神色,认真回礼,每一个人眼圈都红红的,却都要强撑着装作不在意。我背着沉沉的包裹,流云姨的衣,月华叔的花,书达哥的墨,莲心嫂的食,带着族人的牵挂,踏上出世的道路。
我走向大路去,那里有出世的族人接应。我回想着整个安排,悲伤情绪也淡了不少。我这么安排一方面少了离别的悲伤之情,他们念出来我写的信我也害臊,另一方面真要一家家见,包裹太大我背不动。我再次为自己的安排点了个赞。
等上了马车,太阳全部落下。月色温柔,马车摇摇晃晃,我沉沉地睡去,包裹作枕,香甜无比。小狗吃了食,撒欢地转了几圈在大路口,等上了马车,也困得到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