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紫竹木匣

26、王小夕

　　李紫木采好草药回了村，她现了有了新名字，叫王有枝，随王老爹姓王，有枝是她自己取的，山有木兮木有枝，仍有木旁，参天大树的意思，当王老爹问王成杰名字时，李紫木思忖了下说道：“他叫陈杰，姓陈，耳东陈。”

　　两人正式在这世外桃源里隐居了下来，住在王老爹家中，一房两室，李紫木将两室中间的隔门改为珠帘，可以时时刻刻看到对面房里的王成杰。

　　已过三天，王老爹下了猛药，王成杰一直吐黑血，但仍昏迷不醒。

　　王老爹并不着急，下猛药灌下，抓蚂蟥吸血，抓毒蛇做引，招蝙蝠咬脖，怎么奇怪怎么来，让李紫木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心激肉跳，最后，跑到一边呕吐不止，差点孩子都没保住。

　　一个月后，王成杰不再吐血了，呼吸平稳下来，但仍不醒，李紫木抵着小肚子，问王老爹：“爹爹，他怎么还不醒？”

　　王老爹摸着他的脉说道：“按理说是应该可以醒了，但他可能自己不想醒，他没多少求生欲，一心求死，神医也救不了呀。”

　　李紫木握住王成杰的手，悲痛地说道：“不，他想活，我会让他醒过来的。”

　　这日之后，李紫木就时不时找王成杰说话。

　　她说：“成杰，你爹来看你来了。”

　　她说：“成杰，你娘来看你来了。”

　　她说：“我在这呀，你睁眼看看我！”

　　她说：“赵萧云来看你来了。”

　　她说：“丞相没死，他被救活了。”

　　王成杰眼皮动了一下，李紫木大呼有戏，接着说：“二皇子捅了赵萧云一刀。”

　　王成杰手指动了一下。

　　李紫木接说：“丞相也捅了赵萧云一刀。”

　　王成杰手指又动了一下。

　　李紫木接着说：“赵萧云死了。”

　　王成杰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醒了。

　　李紫木抱着王成杰哇哇大哭，王成杰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你要气死我！”

　　王成杰醒是醒了，但全身瘫痪，除了能说话，什么也不能动。

　　王老爹摸着脉说道：“唉呀，不好意思，蛇毒配多了，全身麻痹了。”

　　“……”

　　李紫木无语问：“爹爹，现在怎么办？”

　　王老爹不紧不慢地说：“等上三五个月，上半身就能动了，至于大半身，得上三五个年头，毒素主要集中在下半身，要彻底清掉，得耗上五到八年，这段时间，你们夫妻不能同床行房事，不过你们运气挺好，中毒前居然怀上了一个，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李紫木尴尬，去看王成杰，王成杰尴尬，移开眼，不敢吱声。

　　李紫木仍是高兴的，王成杰活下来了，三五个月后，他就能坐起来了，三五年后，他就能站起来了，五八年后，他就能恢复健康了。

　　事事都在变好，王成杰活下来了，她也活下来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晚上，李紫木例常给他擦身，王成杰被她擦得一脸涨红，尴尬地说：“你可以找个村民来帮忙的，不需要自己亲自来。”

　　李紫木不理，一边擦一边说：“矫情个啥？我是你媳妇，已经擦了一个多月了，该看不该看的我都看了，这有什么的，活命最重要，如果是我要死了，你还要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吗？”

　　王成杰直接说：“会的，我不碰女的。”

　　李紫木扑哧一笑说：“不好意思，我能碰男的，我比你强。”

　　李紫木擦完身子给他穿好衣服，背去床上躺好，王成杰又开口了：“阿木，你出山去找太子吧，他一定急疯了。”

　　李紫木不理，说道：“我现在是王有枝，是王老爹的闺女，我要给他养老送终的，哪能弃他而去，更何况你还瘫着呢，你没好我就不会走。”

　　王成杰又忧愁地说道：“太子身边已没有了得力的人手，二皇子又虎视眈眈，不知太子能不能应付得过来，我们还是要尽快联系上太子，帮他一把……”

　　李紫木生气打断：“你能不能先顾好自已，太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又不是你儿子，你天天这样饭嚼烂了喂他嘴里，真的是对他好吗？丞相一事之后，他必定欢得圣心重新得势，巴结他的人怕是把门槛都踩破了，还缺我们这两个老弱病残孕？我们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就不过去添赌了，好不好？”

　　王成杰不甘心地说：“等我能站起来了，我就再回去帮他。”

　　李紫木无奈地说：“好好好，都听你的，先养病吧，夫君。”

　　王成杰眉毛一皱，说道：“我不是你夫君。”

　　李紫木气鼓鼓说道：“你就是！”

　　王成杰淡淡地说：“我们再回京城时，我写封休书给你，放你自由。”

　　李紫木心痛，眼泪流下来，说道：“到那天再说吧。”

　　说完心中郁结，回到自己床上抽泣。王成杰透过珠帘看着她抽泣的背影，叹了口气，抬头看帐顶，发呆。

　　三个月后，王成杰能坐起来了，上半身恢复正常，手臂行动自如，李紫木找村中木匠打造了一个木轮椅，把王成杰背上去坐好，轮椅转动，可以去很多地方，李紫木赞道：“这发明轮椅的真是个天才！”

　　从那日起，王成杰死活不让李紫木帮忙擦身了，李紫木也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就随他去了。

　　晚上两人相看无聊，王成杰问：“有书看吗？”

　　李紫木答：“只有医书，王老爹的，你要看吗？”

　　王成杰阴笑着说：“不想看，但想听，阿木去背下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背背书动动脑子对孩子好。”

　　“……”

　　李紫木嘟嘴说：“王成杰，你这人怪坏的，给你点颜色你都能开染房了。”

　　王成杰不以为意，说道：“我能帮你报仇，能护下你，你就得听我的，你还是我的一枚棋子。”

　　李紫木反击了他一个暴栗：“夫君是不是忘了，是我救下的你，你现在下半身还瘫着呢，还要瘫上三五年呢，还棋子，先打得到我再说吧。”

　　说完哈哈大笑跑远，挑衅道：“打不着吧打不着吧。”

　　王成杰拾起桌子一根筷子奋力掷出，筷子嗖地一声飞出，扎到李紫木脑袋旁木柜上，直挺挺的，力度极狠，吓得李紫木一哆嗦。

　　王成杰淡淡地说：“去背书！”

　　李紫木又开始了读书背书挨板子的日子，直到除夕来临，孩子降生。

　　当村中产婆把一个软嫩嫩的小娃娃交到王成杰手中时，欣喜地说道：“恭喜恭喜，是个女娃娃，母女平安！”

　　王成杰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粉娃，钢铁直男的心瞬间被融化了，爱得不得了，疼得不得了。王老爹旁边听着小娃娃嫩嫩的哭声，笑喜颜开，一直开怀大笑，也是疼爱非常。

　　产婆又叹了口气可惜地说道：“这女娃娃长得漂亮地很，什么都好，就是有只脚长了六只脚趾头。”

　　王老爹不以为意地说道：“无事，长大了割了就行。”

　　王成杰心疼地说：“不用割，又不影响，更何况……她爹爹家族就有六只脚趾头的，是继承。”

　　王成杰去看李紫木，李紫木刚生产完，又虚又累，但还是听到了这句话，想起了，赵萧云就有六个脚趾头，圣上也是，但圣上的儿子中只有赵萧云遗传了六个脚趾头，所以圣上对赵萧云格外疼爱，即使他不是长子也不是老幺，即使他才能稍欠，并不出挑，圣上还是一意孤行，封了他为太子。

　　床上虚弱但开心的李紫木说道：“夫君，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必须随我姓，姓王。”

　　王成杰怔住，她本应姓赵，小粉娃哭着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指，王成杰突然有了份私心。王成杰看了看外面，张灯结彩的除夕夜，说道：“就叫小夕吧，王小夕。”

　　李紫木满意，王老爹满意，王成杰，怀着惴惴不安的心，非常满意。

　　王小夕在王成杰怀中日渐长大，成了王成杰怀中的一块宝，也成了他心中的一块宝。让李紫木都嫉妒不已：“小夕只爱爹爹，娘亲是捡来的。”

　　王成杰没好气地说：“你这么笨，小夕早就看出来了，她是个孩子，又不是个傻子，她当然喜欢爹爹啦，爹爹聪明又能干，没有什么事难倒爹爹，是不是呀，小夕？”

　　李紫木生气，欲抱走小夕，王成杰手一拦，问：“上本医书背下来了没？是不是到时间了？”

　　“……”

　　欢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李紫木日常采药卖药背药书，王成杰日常带娃带娃又带娃，李紫木采了很多药卖了很多钱背了很多医书。王成杰给小夕喂饭，给小夕洗屁股，给小夕讲故事。

　　小夕一天天长大，能翻身，又坐起，能唤娘，能站起。

　　能拍打王成杰的脸，能抓乱他的头发，能尿他一身，能咬他手臂，但王成杰都不恼，只捏着她的小脸说道：“小夕是个小坏蛋！”

　　又是一年除夕夜，王小夕一岁整了。小夕捧着王成杰的脸唤了一声：“爹爹！”

　　王成杰喜出望外，对李紫木炫耀：“你听，小夕会叫我了，小夕真聪明……”

　　李紫木一边整理小夕的新衣，一边默默听他们玩闹，笑不言语。待到小夕玩累了睡下后，李紫木沉默了会，问王成杰：“王成杰，你喜欢小夕吗？”

　　王成杰肯定地说：“我当然喜欢，她是我女儿。”

　　李紫木又追问：“那你现在喜欢上我了吗？”

　　王成杰怔住，避开她紧盯的双眼，心中默了默，开口淡淡地说：“你是太子的女人。”

　　李紫木心中绞痛，避开脸，抽泣起来。

　　王成杰不敢再看，推动轮椅，回到自己房，透过珠帘看了看她抽泣的背影，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