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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开窟1 ...

  •   曹蕻一早便黑着脸等在门外,阿如只当看不见,客套了两句问:“曹都尉早啊,吃早饭了吗?临州城西有家胡人铺子卖的羊肉包子堪称一绝,您可要同去?”

      曹蕻素来不喜羊膻味,脸更黑了,阴阳怪气道:“公主殿下前几日应下的话莫不是忘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今日天光晴朗出发吧,既然要去礼佛,不食荤腥才算心意诚恳。”

      阿如本就是故意晾着他,佯作忘记拍了拍自己脑门,傲恼道:“哎呀,哎呀!真是该死,近几日事情繁杂,竟忘了这一件。不巧我今日还约了几位胡商首领议事,恐怕……”

      曹蕻鼻子都气歪了,怠慢钦使的大帽子立刻就要扣上来:“公主殿下连这等大事都能忘,还真是……”

      就像戏耍一只炸毛的猴子,阿如噙着笑,摆手打断他:“别急别急嘛曹都尉,事有轻重缓急嘛。议事哪天不可以,自然是礼佛更为重要,您说是不是?”

      “来人!”

      说完理也不理曹蕻,扬声叫人过来,吩咐道:“去议事厅知会各位首领一声,今日晨议作罢,沙洲礼佛乃是为民祈福的大事,愿意同路的,本公主欣然欢迎,不愿同去的,就请自行散去,待本公主回来再议。”

      沈濯前一日便带了阿如亲笔信提前赶去沙洲知会嵇须弥夫妇,乌日取提身负临州防卫不能擅离,阿如便只带了朵哈的近卫小队和扮作侍女的元若几个。

      不出阿如所料,昂格自陆松鸣出现后便不辞而别,贺征为首的几个首领倒是都愿随她前去沙洲。

      一直磨蹭到午后才出发,阿如一改往日出行简朴之风,也学曹蕻极尽奢华,着重装,乘马车,生怕沿途百姓不知道是公主出行。

      曹蕻心里本就藏着奸,妄想与阿如同行可以趁机占些便宜,如今这么多人跟着,行事自然不便,那张臭脸就没舒展过。

      阿如却就是要故意拖延时间,行至肃州治所福禄城外便停下,叫人通知肃州刺史出来迎驾。

      肃州在临州西北,正在祁连山往北延伸的倾斜平原上,整体南高北低,阿如一行浩浩荡荡向西北而行,人尚在城外却能将城内情形尽收眼底。

      “是个屯兵的好地方……”

      阿如自言自语了一句,身后穿戴了侍女衣衫的元若早听见了,低声提醒她:“殿下,肃州刺史虽是正经进士科入仕,但仔细算起来还与咱们沾些瓜葛。”

      她说的咱们自然就是踏沙部。

      阿如疑惑:“什么瓜葛?”

      元若凑近些说:“他如今的娘子,正是咱们踏沙部出身。”

      正愁与此人无甚交情,偏偏交情便送上门来,阿如一笑,爽朗道:“不期而会曰遇,今日合该遇上故人。”

      早有人乘了软轿急匆匆赶来,见了公主凤辇便拜倒:“下官肃州刺史黄裕迎驾来迟,还望公主殿下勿怪。”

      阿如叫人挑了车帘,雍然回道:“黄刺史客气了,本公主今日只是路过。因驸马曹都尉为安康姐姐祈福心切,故不敢久留,劳烦黄刺史帮忙换些马匹草料就好。”

      黄裕自然不敢怠慢,忙吩咐人去办,自己则起身请道:“公主殿下与曹都尉初来肃州,怎可过而不入?蔽处虽不及京都繁华之万一,也是久负盛名的要塞之地,望公主殿下与曹都尉不吝移步城内,也品一品我们汉塞风物。”

      肃州便是鼎鼎大名的酒泉郡,郡名源于西汉武帝,彼时少年英雄霍去病在此封狼居胥,使得“匈奴远遁,漠南再无王庭”,何等的英姿勃发,从此酒泉之名响彻寰宇。

      曹蕻本不是武将出身,他那骠骑将军的称号也是沽名钓誉,自然体会不到此中深意,正要拒绝,阿如已经挑帘出来,施施然立在车梁上,应了下来:“使君盛情,却之不恭。曹都尉,今日已经日影西斜,连夜赶路恐多有不便,不如就在使君这里叨扰一夜,明日晨起再走?”

      阿如如今身受定国公主头衔,地位尊崇于驸马都尉,曹蕻就算不满意也不能当着外官的面表现出来,只好哼一声权做答应。

      事实上阿如不说话时自有一股猎猎威严,凌厉非常,叫人不敢不应。

      肃州刺史府邸就设在酒泉池旁,史书记载汉武帝赏赐美酒,霍去病倾倒于此泉中与全军将士共饮同醉,从此酒泉之名远播。

      时至今日是不是这眼泉水已不可考,但巍巍大汉定鼎河西的实力与决心还是自此垂名青史,亘古流芳。

      话说回来,河西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任谁看了都不可能不动心吧。

      望着池内淙淙流水,阿如仿佛能听到几百年前汉家军士冲天彻地的喊杀声。

      心中暗下决心:总有一天,她也要效仿前人,名正言顺入主河西。

      肃州不及甘州富庶,刺史府亦清冷寒酸许多,曹蕻已经明显蹙了眉头,阿如懒得理他,自顾自归坐,与黄裕攀谈道:“使君在任多少年岁?”

      黄裕虽年岁不小,却天生一副精干面容,答话亦是得体:“下官承圣人之恩德,历任黄州、钦州、肃州三十余载,而今年过五十,再有几年便可上表致仕,回家含饴弄孙喽。”

      阿如也笑:“朝中温阁老已年过古稀,尚为朝事奔走,怎么使君这么早就抱了隐退之意?莫不是圣人给的俸禄太少?”

      心知她是玩笑,黄裕少了些拘谨,也笑笑说:“公主殿下说得哪里话,下官身受朝廷天恩,就该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哪怕身死任上亦是下官之荣幸。无奈内子身体抱恙,身为人夫,不忍她每日凄苦,尽完了忠也该尽些责任,方为大丈夫。”

      倒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阿如收了打趣的心,正色道:“是我唐突了,使君见谅。不过不知尊夫人得的什么病?我先时偶得一位西域神医,能解百病,若是使君信得过我,我即刻传他前来为夫人诊病。”

      黄裕忙跪倒:“经年累月积劳成疾罢了,不敢劳动公主殿下。”

      虽疑心他说的这位夫人就是那位踏沙部女子,阿如也不好太过强求,遂绕过了不再言语,只向元若递了个眼神,后者已经会意悄悄出门去了。

      正说着,有人回说信使到了,阿如点头示意传进来。

      是沈濯的回信,信函里还夹杂着一封楼氏的书函,说嵇家出资兴建的佛寺完工在即,邀公主前往参加升梁仪式。

      阿如折了信,笑向黄裕道:“本还打算在肃州盘桓几日,好好领略一番古郡风情。不想安故县侯力邀前往沙州,我与县侯夫人亦有忘年之谊,应她所邀不敢怠慢。就不叨扰了,我们连夜启程。”

      黄裕忙请:“下官不敢耽搁公主殿下的大事,但公主与曹都尉水米未曾入口,就这样离去叫下官如何安心啊?”

      阿如已经起身,展臂任侍女为她系上披风:“使君不必介怀,原是我等叨扰了。”

      说走就走倒也不是非急着去赶嵇家的佛寺动工,而是沈濯信中提到有队人马隐在肃州至沙州必经之路上,中有牵利人的绿地白纹旗,看着却又不似商队。

      能在商路上活动的,除了商队就是盗匪,阔真无故受伤很有可能就是遭遇了盗匪。若是这样,那她的商队必然也损失惨重。

      陆松鸣说过阔真极有可能是被自己人伤的,她又拿了靺鞨人的甲意图复国。牵利人入主中原野心昭然,这其中必定有大阴谋,得去看一看才安心。

      星夜赶路,曹蕻自然拉着臭脸,时要如厕,时要休息,折腾不休。

      行至一处水源,曹蕻又嚷嚷着要饮马,阿如只得叫停了队伍耐着性子等他。

      朵哈得了阿如授意暗地里收紧防卫,还将随侍曹蕻车架的侍从换成了自己人,寸步不离跟着他,这才一路平安无事。第三日正午时分,阿如一行才风尘仆仆赶到沙州地界。

      楼氏早派了人等在城外,径直将阿如他们领到漠高山下宕泉河畔新开洞窟的山崖之下。

      “公主殿下安乐!”

      众人皆肃目列队垂首等着,见着公主车架齐齐下拜,山呼安乐。

      沙州本就是佛国圣地,不论平民百姓还是世家大族,皆以能在漠高山崖壁上开窟造像为荣。

      沙州本地由此诞生出一批职业打窟人,再加上慕名前来的画师、工匠、僧人、供养人,一时山呼海啸,人声鼎沸。

      路途上的辛劳被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全然驱散,阿如抑下心中兴奋,探身出来,自有一股雍然贵态:“诸位请起。”

      亲自扶起了为首的楼氏,阿如亲切拉着她的手寒暄起来:“劳夫人记挂着,家庙升梁是大事,理应请有名望的高僧大德前来祝祷才是,我无才无能,怎可当此重任?”

      楼氏一笑,看向身边嵇须弥道:“公主殿下万万不要推辞,这正是高僧大德的意思。”

      说着引见嵇须弥身边一位褐色僧衣的和尚道:“这位是沙州净土寺主持定念法师,总领沙州教务多年,最是德高望重。邀公主与曹都尉前来,正是法师的意思。”

      阿如看过去,这位面上云淡风轻的僧人已经朝她施了合十礼,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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