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蓝天鹅发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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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转校生走之前送了宋添河一枚蓝色发卡，被他亲手别到了宋添河扎着小麻花辫的鬓角。
两人像往常一样拉勾约定明天再见，可第二天对方就不见了。
宋添河问了好多老师，但都会被敷衍的略过，直到一个老师受不住他的叽叽喳喳，告诉他：“他退学了，你别再问了，快走吧。”
“退学你懂吧？就是走了，不在了，不回来了，你见不到他了。”
被推出办公室的宋添河呆呆的站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违约了，明明说好两个人明天见的不是吗？
他觉得他应该是难过的，从此以后他又要过自己一个人吃饭、自己一个人和兔子玩偶过家家的日子。
宋添河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头发上别着的卡子，他对着镜子看到过，那是一枚天鹅形状的发卡。
“我叫宋添河，丑小鸭最终会变成白天鹅的添河。”
那是他们的初见。
37.
宋添河要毕业了，学校打算拍集体大合照，班里的每个同学都要交二十块钱。
“我可以不拍吗？”他站在办公室里怯懦的仰望着班主任。
他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面向镜头，反正自己在小朋友群里也不被欢迎，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省下来这二十块钱。
不少了，这一笔钱对他们家来说可以给奶奶买过冬的手套，可以算是他们一家一天的菜钱，可以买做一顿红烧肉需要的材料……
但他的老师告诉他：“宋添河，不要不合群。”
38.
拍照的那天宋添河的父亲专门回来了一趟，和众多孩子家长一样，他站在离他们站台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被挤到后排的宋添河怀里抱着只兔子玩偶。
他的身高不够，尽力垫起脚来也只能冒出一个头，透过人影重叠的狭小缝隙他看到自己父亲的身影一晃而过。
错觉吗？
在最后的合照里，宋添河所在的位置上只有一只兔子玩偶和抱着玩偶高高举起的一双手。
39.
宋添河上小学的学费是父亲跑大车和奶奶缝手帕补贴家用凑来的，临开学前一周钱才堪堪凑够。
被奶奶颤颤巍巍的送到老师面前时宋添河还有些茫然，面前的老师实在是算不上和善，尤其是当她盯着自己并不合身还洗得发白的衣服上看时。
那种目光恨不得将他盯穿。
“添河，快跟老师打招呼啊。”听着奶奶的催促宋添河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老师好。”他低着头说。
他不敢去看那双像是毒蛇的眼睛，眼里带着些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不过他知道，这个老师也不喜欢他。
带着他的奶奶显然不清楚，一双干枯树皮似的手紧紧的握住那位年轻的老师，激动的摇了几下。然后从布兜口袋里掏出一个格子手帕小布包递给对方。
“添河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话少了点，平时也不太爱近人，您多担待照顾着些，麻烦了。”
他微微抬头去看那个被奶奶递过去的布包。
40.
收下布包的老师用手捏了捏，然后整个人都变得和善了不少，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瞧您说的，照看孩子本来就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本分，再说了，添河这孩子长的多乖啊。”
那双手紧紧的按在他头上，一点也不舒服。
听到老师的话奶奶像是放下了心，再次拉了拉他的手嘱咐几句就离开了。
宋添河目送奶奶一瘸一拐的离开，转头却发现刚刚还算温和的老师变了个态度，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就冷哼一声踏着高跟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在原本老师站定的地方有一个灰扑扑的沾着鞋印的格子手帕包，是他奶奶刚递过去的。
41.
宋添河走过去蹲在地上捡起那块格子布包，里面装着的是奶奶在家里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针绣出来的手帕。
沾满了黑灰的手帕上依旧能看到一朵朵艳丽的牡丹和直上云霄的白鹤。
宋添河小心翼翼的叠起了那些手帕收到了自己衣服口袋里，然后朝着老师离开的方向跑去。
42.
等他找到对方的时候她正带着谄媚的笑关心另一个孩子，一旁站的是那个男孩的父母，一看就很不好惹。
女人脖子上、手腕上、指头上都戴着金光闪闪的首饰，站在她旁边揽着她腰的男人手腕上也带着块闪烁金属光泽的表。
很有钱，这是宋添河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猝不及防的他和被老师抱在怀里的小孩对上了视线，对方冲他笑了笑，然后伸手环住了老师的脖颈蹭了蹭。
“看来乔云迁小朋友很喜欢老师呢。”宋添河听到那个老师这么说。
“老师带你去班级好不好？”
43.
宋添河呆呆地站在一边，感觉自己好像和这群人格格不入，无论是老师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但是没关系的，他想。
自己会好好学习，然后出人头地，给奶奶和父亲母亲还有小姨争光。
宋添河伸出手摸了摸头上别着的天鹅发卡，那个发卡被他保存的很好，看起来还新崭崭的。
他想：自己可是宋添河，丑小鸭最终会成为白天鹅的添河。
44.
宋添河的名字是他小姨给起的，据说寓意很好，“添”字有什么锦上添花如虎添翼的意思，“河”则意味着太平，浩大。
“我们家添河未来会越过越好的。”他总听小姨这么讲。
“而且添河长的很精致很漂亮，就像是白天鹅一样。”
在宋添河很小的时候，父母还没有闹得不可开交，小姨也总会过来给他讲睡前故事，其中讲过次数最多的就是《丑小鸭》，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故事。
伴随着房间外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小姨总是会在讲完故事后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说：“历经磨难后丑小鸭最终会变成白天鹅。”
“添河，你以后会变成白天鹅的。”
但当时的宋添河并不清楚丑小鸭想要变成白天鹅需要付出些什么。
45.
再后来父母离婚了，他就很少能见到小姨了。
最开始他也会在破旧的小屋里躺在奶奶的怀里，轻声的问：“奶奶，小姨去了哪里？”
得到的却只有奶奶的一声叹息。
奶奶不会讲故事，但她会用干枯的大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哼唱着一首首童谣哄他入睡。
在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白天鹅”的故事。
46.
到最后宋添河依旧是找到了自己的班级，不过他被老师安排坐到了教室最后排的位置。
那个踩着高跟鞋的老师对他说：“你太高了，坐在前排会影响其他同学学习的，所以你坐最后，能理解吧？”
说完就不理不睬的去和其他同学说话了。
她对其他人和对他很不一样。
她会半蹲下来柔声细语的和别的同学说话，可对自己却只是冷冰冰的居高临下的发布通知。
宋添河知道，这个老师根本没有想征求他的意见，只是在告诉他结果。
可是为什么呢？
宋添河看看其他人再看看自己，班里只有自己穿的是洗得发白的不合身衣服。
他好像知道原因了。
他慢慢低下了头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47.
其实老师说的很不对，宋添河的身高并不算高，班里比他高的比比皆是。
坐在最后一排的他根本看不见黑板，他往右探身前面的人也往右，往左也依旧会被挡住。
以至于宋添河每次都只能从前面人影错出来的缝隙里去看黑板。
就像是自己幼儿园毕业那天一样，前面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他什么都看不到，哪怕他踮起脚，哪怕他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
他只能从其他人给予的缝隙里看世界。
所以在那天他高高举起了兔子玩偶，五彩斑斓的世界总要有人能看到的，既然他被困在狭小的缝隙里已经看不到了，那就让兔子玩偶替他看看吧。
在宋添河的幼儿园毕业照上，最后排出现了一只面带微笑的兔子玩偶，每个拿到照片的孩子第一眼总会被它所吸引。
兔子玩偶成为了照片里不是C位的C位。
48.
开学第一天，每位同学都要上台做自我介绍，按照位置排序宋添河是最后一个。
他怯怯的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四十多个脑袋迟疑了好久，就在老师不耐烦要拉他下去时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叫宋添河，象征着好运幸福的‘宋’，丑小鸭最终会变成白天鹅的添河。”
回应他的是老师斜着眼带着不满语气的话：“丑小鸭最终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只天鹅，而不是脏兮兮的野鸭子。”
“先天的因素后天再怎么努力都是不可能改变的。”
“野鸭子永远都是野鸭子。”
49.
说罢她就走上前不管宋添河还没说完就把他拉下了讲台。
一时失去重心没站稳的宋添河摔到了前排的桌子上，伴随着老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走路”的话，教室里响起了各种笑声。
宋添河慢悠悠的从桌子上爬起来，红着脸窘迫的回了座位。
49.
他不喜欢这个老师。
不仅是因为她拽倒了自己还没有道歉，更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话。
老师骗人，他想。
他的小姨才不会对他说谎。
丑小鸭历经磨难之后一定会变成白天鹅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蓝天鹅发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