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金丝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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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人与人不过是擦肩而过。
但是有的时候，人与人，竟然只是擦肩而过……
弗波斯看着窗外，白色车子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
“行了，你别摆出一副永别了的样子行不？”某人带着强烈的挖苦语气说。
“如果是你离开我一定不会摆的……你怎么还不走？”
“……你不想吃长棍面包和咖啡了是吧？”
“……”仿佛被戳到痛处的男人转过头来看着笑的几近邪恶的某人。
“他们没被发现还真是个奇迹。”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被发现？”弗波斯继续眺望窗外，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诶？我可不知道原来军部大方到有人盗他密码都不介意。”
“我又没说军部。”弗波斯道，坐到桌子旁开始喝咖啡。
“……不是军部？”劳尔立刻来了兴趣，拉椅子坐在桌子旁，“那是谁……？”
弗波斯笑了笑，挠挠头，“你真的想知道？”
“暗黑底幕中那零星的光，根本无法唤起人对于温暖的记忆。”不习惯星际航行的之所以人会觉得夜空可怕，大抵因此。
卡宾尼和塔奇之间有定期的航班。没钱包机或者非军人的平民，如有需要，就搭乘这样的航班来往两个星球之间，但安全难以保障。“这样的民众机，没有资源，没有任何他们需要的东西，那些家伙不会想要的。”在记者问到共和国国防部长关于大众航班的安全问题时，这位部长毫不讳言地如此答到。虽然这么说有点冷酷无情，但对于军方来讲，实用才是最主要的。所以当监控室报道说J-X570号航班失去联系时，工作人员只当“军方那些白痴”（他们经常如此称呼他们）又在和诺亚干架时忘记世界上还存在民用机这种东西。不过是电磁屏蔽了而已。他们如此解释，然后按时吃午饭去了。
与此同时，可怜的J-X570号航班感觉像断了线的风筝，机组人员正无奈地盯着面前的几位不速之客。身穿黑衣的男子面无表情，向他们强调不必惊慌，他只是来找一个叫“奥尔特嘉·罗克”的女人。
“她在B-23。”一名空中小姐站出来，努力用不发颤的语调，“我可以带他们去找她。前提是请你们不要伤害其他人。”
“那样最好。”郑知秋轻轻颔首，指示手下调转船的方向向诺亚驶去，而自己则带着两三个人离开了控制室。
郑知秋和空中小姐并排走在一起，小姐的制服是常见的白色底蓝色边，只不过这位的制服在臂膀处有一只用浅金色的线勾勒的金丝雀，郑知秋怔了一下：“伊希斯教？”
“是。”空中小姐的声音仍带着胆怯。“缺少人手的关系，塔奇星上的分部派人来支援。”
“这也是军方不干涉教会活动的条件之一吧。”郑知秋喃喃自语到。
伊希斯教是有史记载最早的成型宗教，是以伊希斯女神为最高神，以追求生命的意义和自由为目标的信仰。刚开始处于隐秘流传的地位，成型六百年后开始在大众中流传，在历史上的鼎盛时期因教会高层内部分裂，造成了秘传派和公传派的区分，从而给了惧怕宗教掌控大权的政府以可趁之机。经过了五十年以上的坚持不懈的消灭宗教运动，公传派教徒被扫荡干净，只有秘传派行事低调、对政府危害小而侥幸生存。经历了最严酷的季节后，信仰者们重新聚集起来，将用密码和各种暗语写成的尘封的典籍重新取出，确立了新时代伊希斯教的基础。
由于秘传派的隐蔽性，各种传说也不胫而走。比如有人考证出历史上有许多著名的科学家、政治家都是伊希斯教的成员，甚至有说社会通用的、包括军方所使用的加密法，也是在对伊希斯教经典进行解谜的过程中，才智卓越的人依据伊希斯教典籍的加密法发展出来的。据说至今还有秘传派的忠实信仰者用伊希斯加密法保存重要的文件，防止泄密。
对于这种种流言教会深感困惑，出于公开的态度，教会定下以秘传派圣物——金丝雀为标志，凡是教徒均要携带的规定。此决定被称为“伊希斯教的二度公开化”。只不过这次很幸运地没有招来腥风血雨，但导致的负效果是使教徒的男女比例达到了令人咋舌的高度——毕竟，男性要是在衣服上的什么地方绘着金丝雀的图案可是有够傻的。
B-32在二层。刚踏上上楼的台阶，郑知秋就听到了不和谐的喧闹声。空中小姐的脚步有些踟躇，郑知秋拦住她，自己先一步悄声上了楼。
“喂？你怎么不说话？！问你那你没听到啊？气死我了，我低声下气问了几十遍你都不回答！那女人到底在哪？！！！”
旁的人都不安地从窗上露出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白衣男子拽着女子的衣领怒吼。而女子一脸无奈委屈的神情，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面前的男子。
“……”“住手！我才是你们要找的奥尔特嘉·罗克！”
就在郑知秋刚要把手放在白衣男子肩上嘲笑“原来连亚那你都会沉不住气”的时候，从旁边的门里忽然冲出来一个女人，她跑的这么匆忙这么急，几乎可以用气冲冲来形容，要不是郑知秋身手敏捷一把躲开，估计就会被撞倒在地然后颜面丧尽。
“请你们放过她！她不会说话！”女人停下来忽然抬起头，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郑知秋。郑知秋本以为“生物工程硕士”这种生物应该是架着眼镜目光呆滞只有DNA图谱能让他们眼睛发亮，意外地发现面前的女人有着精明而聪敏的眸子。就是所谓“智慧的闪光”吧，刹那郑知秋深刻理解了何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好感度上升30个百分点，开始在心里盘算要如何才能与她合作。
“放了她，亚那。”郑知秋挥挥手，亚那一脸不忿地照作了。
“你们是诺亚的吧？什么事？”奥尔特嘉说。她一头浅棕色短发，看上去充满活力，很难想象竟然是学术派的人物。
“……”郑知秋优雅地一笑，“有些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谈。”
“……你是说是伊希斯教会的人在监视我们？！”劳尔不由得拍案而起，“怎么会？”
“我觉得我们一直把他们想的要么过于神秘，要么过于简单。”弗波斯示意劳尔冷静下来。“虽然我不能完全理解他们要做什么，但是我可以隐约感觉到那和凯瑟琳要查的东西有关。也许这么做只是教会个别人的意思，但不由得让我怀疑他们别有用心。”
“比如说，诺亚和教会，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有多少唐族人是伊希斯教的信徒？上次袭击我们的那家伙是吗？这些资料我们统统没有。”
“如果我们能掌握确凿的证据，我们可以彻底铲除这个后患。如果没有，那么宗教就将成为他们永恒的守护所。”
“难道弗波斯你想把伊希斯教彻底毁灭么？”
“不。我只是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信仰比较好。而我们当军人的是没的选的，是吧。”弗波斯叹口气，当军人的唯一信仰就是长官的命令吧。“而且，”他若有所思地说，“伊希斯教的圣物，为什么不是长棍面包？”
当弗波斯正在费劲地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墙上的TV广播打断了他的遐想。“弗波斯·哈德林！现在宣布中央的紧急命令！你被恢复原职取消禁闭，请立刻穿好军服到‘卡拉蒙’舰报到！”
“喂喂，搞错没？你才被关了这么一会就可以出去啦？！”
“不好意思啊，没有你做人情送面包的机会了。”弗波斯却皱着眉头，他揣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匆匆离开了房间。
“嘿？！”劳尔摇头苦笑，“记得把钱还我啊！”
从军队宿舍到空港有定点班车。眼下是下午三点，弗波斯发现距离下一班车还有一刻钟。“早知道应该让劳尔载我了。”他想。劳尔虽然军衔比他低开销比他大，家底却比他殷实多了，十八岁成年那年就开上了轿车，飙车技术一流。
“喂你在哪啊？接你的轿车在晨光路口等你，快去吧。”
劳尔的声音从便携耳脉中传出，弗波斯匆忙向那里走去。晨光路口是塔奇首府最大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弗波斯好不容易发现了对面街道第三层上等待自己的车，就向那里走去。穿过路口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个人的肩膀，不由回头去看，恍惚中看到那个人是个唐族女孩，身旁还跟着一个青年，衣服上绣着一只抽象化了的飞舞的凤凰，更让弗波斯惊讶的是，一瞥中青年也回头，依稀正是叶升的脸！
“下一次见面，相信绝对不会是战场。”
似乎被说中了呢。
弗波斯没有想到，自己和这两个人的纠结，远不止擦肩而过这么简单。命运也许真的不存在，所有一切，都只是偶然而已。
“所有一切，都只是偶然而已。”
女子沉静的双眸微微抬起，看向桌子对面的男子。这里是塔奇最高建筑上的观光用餐厅“威尔克姆”，下午茶时间也很少有人。
“不管怎么说，也不必教会费心费力地去监视他们了。”
“……天火，女硕士那里真的没问题么？”
“安心。”天火歪着头向窗外。形形色色的跑道上车辆在飞驰着。
“说起来教会的研究进展的可真慢，难怪所长想让你回去呢。”
“自从我十四岁离开研究所以来，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回去。我的家在宇宙，研究什么的，只是遗产而已。”天火若有所思品了一口茶，“等到女硕士那里的情报了解的差不多了，让郗越回来，情况可能会好一点吧。”
“不晓得从那里能挖掘出多少东西。军方恐怕已经注意到了。”叶升忽然毫无征兆地一笑，“刚才在街上貌似看到熟人了。”
“哦。”天火看了看叶升疑似故意的脸，故意用漠不关心的声音回答。想也知道是谁……“挖到多少是多少。军方暂时追不到这里来，再说，教会的研究也是政府批准的。对外的身份，我是协助解读伊希斯经典的密码破译员，而不是‘土匪’。”
“说这样的小姐是土匪，真是罪过。”叶升微笑道，又似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但愿罗克小姐脾气好一点，别让郑知秋一激动挂了她。”
“放心。我相信他们有共同语言——看在郑也是个唐族人的基础上。”天火露出狡黠的笑容。
“教授的女儿被绑架？就需要出动这么个玩意？与其这样我看还不如加强下民用机的保安。”
“多少保安都没用。”
“难不成是圣之降临？”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嘿，弗波斯来了。”
“看上去倒不像是会拍马屁的样子嘛。”
“会拍马屁就不会被关禁闭啦。”弗波斯听力很好，自嘲地说。“好了朋友们，八卦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不是用来浪费时间的。”
就这样，在J-X570号航班“消失”了四个小时之后，卡拉蒙号舰在舰长的命令下，离开塔奇，驶向信号最后出现的地点。这消息对于郑知秋来讲，简直是个惊喜。
塔奇首府奈林即使在夜间也是灯火通明，灰紫色的天空下，穿梭不息的车流好象永不知疲倦的光子。“威尔克姆”的服务生为唯一的客人打开了立体电视。
“今日发生的劫持客机事件在军方武力干涉下成功解决，所有人质被全部救回，无人员伤亡。犯罪分子还在抓捕中。……”
黑发女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带着难解的微笑。
而在她对面的男孩子，扎着帅气的马尾辫，一边吮吸着大杯的冰咖啡一边用鄙视的目光看着电视。
“什么‘成功解决’……不过是捡回来而已，连郑知秋的影子都没见到。”
“你见到了？”
“当然。”少年甩了甩头发，“他和硕士谈了点什么孟德什么的……”
“孟德尔计划。”
“啊对就是那个……硕士对这个貌似挺有兴趣的，说自己的父亲可能知道点什么，还说自己也在暗中调查。他俩就这么一拍即合，等到弗什么的……”
“弗波斯……”
“啊对，他来救他们了。她说肯定是他父亲威胁总统了，否则政府才不会管民用机死活。”
“怕泄密吧。”
“是吧。然后老郑就决定放硕士回去，还说以后联系。看样子是成内线了。”
“难得嘛。没有极大的默契，怎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互相信任。”天火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大致经过。“不过郑知秋怎么说也就23岁的人，你不用‘老郑老郑’地这么叫吧。”
“那我好歹是个男的，你们不用让我扮女的吧？”
“我只说让你去保护她。”
“……”
郗越略显稚气的脸露出不爽的神情，仿佛对天火的解释不尽相信。
“你根本是对‘扮哑巴’和‘不许出手’这两件事情有怨言吧。”
“……”
被说破的男孩微出尴尬的表情，“真是，要不是天火你交代，我真的很想扁那家伙一顿。下属那样对着全舱人大吼大叫！到底是怎么管理手下的？”
正在这时，一只小鸟从门庭处飞过来，翩跹着落在郗越的肩头。
“是叶升回来了么？”他惊喜地问，但是他想错了——餐厅的自动迎客门开启，走进了两个男人。前面那个穿着休闲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在后面的男子打扮和他差不多，不过对于这样的地方显然有点不适应。
郗越刹那将视线移开，天火则愣住了，而后面的男子也愣了一下。
——跟着叶升的那个……女人？！
“嘿弗波斯，你不会是被吓到了吧？过来这边！放心，我知道即使你复职还升官也是没有钱来这种地方的，今天我请客啦！”劳尔在较远处的座位呼唤着他，他匆匆再看了天火他们一眼。
“怎么？打扰人家约会可是不对的。”
“你说话这么大声就不打扰？”
“拜托，这里每个座位之间都有看不到的声波屏蔽膜，我们说什么外面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也一样。”
可是弗波斯忽然期望没有这屏蔽膜，这样自己就可以多少知道一点他们在说什么……他对那个女子很感兴趣，那个头发如无限宇宙的黑色底幕一样深邃的唐族女子。到底，她和叶升是什么关系？
而她对面的那个人，虽然只看到一眼，他却觉得似曾相熟……
“劳尔，伊希斯教的信徒可以将金丝雀的图案藏起来么？比如缝在衣服里面。”
“不行。二度公开化的时候要求必须要展现在外。”
“可是他的衣服上没有……但是她有。”弗波斯沉思起来。“而她没有，叶升也没有。”
“什么什么，我全乱了。什么有没有的？”
“没什么，我在航班上看到一个女的，长的有点像方才那个男孩。”弗波斯挠挠头，“可是她是教会的。但他没有标志，而他对面的女子也没有……难道说，叶升他们和伊希斯教没有联系？”
“……”劳尔沉默了一会，“弗波斯，你不会是被关傻了吧？”
“啊？”
“他有。难道你没注意到吗？那只鸟。飞过我们身边的金丝雀。”
当弗波斯来到天火的座位前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不见了。
天火透过窗，看着远去的塔奇星。
“怎么，好象有点心神不定。”叶升搞定了今天晚上回诺亚的事情，现在他们正坐在教会的专机上。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天火喃喃地说。
父亲，母亲，你们……真是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五、金丝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