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挽回的人》猫乌乌

3、他回来了

　　11

　　可笑，修车铺也不是什么能颐养天年的地方，真的是屁事儿多，都是些精神小伙过来修摩托。

　　我修得慢了，他在旁边等得急了，一句一句开始骂，谁tm能忍得了？！

　　一场大战从他推我那刻开始，我负着一身伤离开，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我，我还非要把他摩托踢烂。

　　下午我便后悔了自己的年轻气盛，修车店老板倒是没和我计较什么。

　　只不过嘴角有些明显，腿部有块淤青，我又一次拖着疲惫到家。他和往常一样走过来迎接我，我仿佛看见他眼里的其他，他二话不说进了卧室。

　　我也没在意，躺倒沙发上喝了口桌子上的热水，温度刚刚好，应该是早等我回家了吧。

　　我盯着茶杯看了很久，一道阴影从我头顶略过，他低着头看着我，我仰头笑着，「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他应该发现了，但是这种疼早该习惯的，不是吗？

　　他没说什么，竟是蹲在我面前给我抹酒精，我没动，看着他的动作。

　　有时候真的想知道，小池长大了，会不会也是这样，或者说，应该比他更着急吧。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又一次揉得乱七八糟，他先是仰头看我，我却在他眼里看到复杂，那是什么？

　　我是不是表现的太脆弱了？我叹了口气，转换了情绪，拿过他手里的棉签，「行了，没什么事儿，饿了没？」

　　起身的同时，随手把棉签扔进垃圾桶，进了厨房做饭，简单的家常便饭，他吃得很快。

　　我觉得，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多给他买点营养的东西。

　　他的生日，我还是给他买了书，因为被书店老板忽悠着，我买了一本精装版的外国小说。

　　他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很喜欢，抱着一整晚都不舍得松手，甚至想要抱着它睡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我承认我攒了很多钱了，改善了伙食，只是房子还是这样小。

　　可是，小学结束，我却对着他的学费发了愁，他的成绩能上县里最好的高中，只是花销的确很大。

　　可惜，有一天我不必再因为这个去愁了，因为他跟人跑了。

　　12

　　少了一个人，只不过生活少了点乐趣，其他照旧，我依旧每天早出晚归。

　　早上不用很早起来吃饭了，晚上也没有他的迎接与关心。

　　有时候我在想，他过得应该不错。

　　毕竟，找上门的人看着西装都像是定制的，在我面前闪闪发光。

　　他就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攒下很多钱，但是没地方花；我也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天上下班，便和其他工作族一样。

　　只是，每次我都会拿出来渐渐泛黄的纸张，他的字体依旧秀丽，工工整整的。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的，主要是他离开的太过匆忙，这一点我承认，和我的那位弟弟相似了。

　　我早已把他当做了亲人。

　　「哥，我会回来，记住我的名字就好——沈辞。

　　早上好好吃饭，晚上也要吃饭，不必太过劳累，毕竟你不用再忙着养活其他人了。

　　谢谢哥的照顾，我记得每次一到日子，你都会带一把少见的糖果还有几乎不会买的一支鲜花一个人离开。

　　那应该是你的亲人或者什么重要的人吧。

　　哥，我也想成为你觉得重要的人。

　　哥，我不想你太孤单，我会回来的。

　　哥，谢谢你。」

　　只不过我的确讨厌，他就这样离我而去，我很难过。

　　七年，他早已淡出我的生活，我的记忆。

　　后来，我谈过一个女朋友，我们有过热恋，有过冷战。

　　还是分开了，她嫌我太呆，太过迟钝，太过冷淡。我不想耽误这个女孩儿，还是和平离开。

　　她和我见过的女孩子都差不多，喜欢撒娇，但是我很别扭，我知道，我这一生注定孤独。

　　13

　　孤儿院不再是孤儿院，它变成了福利院。孩子们很幸福，不过后山早就长满杂草，只有贪玩的小孩子会去那里冒险。

　　每次对着一个小山堆默默说话的时候，我总是莫名冲动想要把这座无名的墓转移走，可是，我又不想他死了也如此不安宁。

　　那个餐饮店的厨师早就被放出来了，他摆了一个小摊子，每天客人追着他跑，城管也追着他跑。

　　七年，我27，平房。

　　一日雨后，我正低着头坐在门前逗狗，一个黑影把我笼罩。

　　我抬头看了一眼，不熟悉，不认识，继续喂。

　　「哥」，这个声音很陌生，只是这个称谓让我心中一颤。我愣了愣，抬头看他，他脸色淡然却对着我笑。

　　「不认识，你找错人了」，我没有多管，拍了拍手，不过这只狗倒是没朝着他吼叫。

　　那人明显抖了抖，我看着他颤抖的手伸出来，我蹙眉，才看着他摸着一旁的狗头，狗子倒是配合。

　　我站起身就往屋里走，却在半路他声音比刚刚沙哑，「哥，我是沈辞，你是莫九，才七年，你不该忘了我啊。」我顿住脚步，回头，「是吗？我忘了，走吧」

　　我转过头走进屋，却在一刹那被人拽住，他拽住我的手腕，「我不信，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知道这么多年我不回来的确有错，但是……」

　　我有些不耐烦，没听完便用力甩开，「行了，回去吧，过自己的生活」

　　毕竟我不想牵扯太多，毕竟这么多年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圈子，我何必扯他的后腿，毕竟生活都不一样，我和他只相处了那五年。

　　我把他关出门外，我的狗在门口转悠了很久，我知道他还在，有些犹豫，还是过去开门，那刻我看着他的眉头舒展，对着我笑。

　　我在想，他是从小就长这样的吗？

　　我叹了口气，还是让他进来，他完全不像外在的成熟严肃，在我眼里，他是个见长辈就会紧张的孩子。

　　「哥……」我没等他说一句，拿着饮料递给他。他像是愣了愣，把饮料放下，去倒茶喝。

　　「说说吧，找上来做什么？」我下意识想要掏口袋，瞥了一眼他，又把手抽出来。

　　「我不是在信里写过，我会回来的吗？」

　　「忘了」，他脸上的笑明显僵硬了一下，我淡然开了饮料喝，气泡的窜动在安静的空气里弥漫。

　　「所以呢，回来干什么？你现在都不需要我了」，说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他瞬间眼睛亮了，坐过来，我往旁边挪了挪。

　　我挡住他，「有话直说」

　　「报恩啊，毕竟那五年是哥哥最艰难的日子」，喝尽嘴里的差点喷出来，为什么「哥哥」二字在他口中说出来会如此奇怪。

　　咳嗽几下，感觉他拍了拍我的背，我示意让他继续说，「你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都没放弃我，我很感激，很开心。」

　　「不用，我只是在你身上看见了故人，我不是什么很善良的人，你不要误解。」

　　他掏出卡那刻，我承认我心动了，抬头看他，「什么意思？」我放下饮料。

　　「给你的，我现在有个公司，还有，家里没什么亲人了，母亲早就不在了，父亲因为没生育能力，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所以一直在找我，他也很感谢哥哥」

　　我笑了笑，准备拿走。

　　「但是——」他收回，对着我笑了笑，我真想一拳打他脸上。

　　「嗯？」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平河，那里有套别墅，我不喜欢一个人住，想要有个亲人。」

　　本来想直接拒绝，但还是考虑了很多，我顿了顿，沉默。

　　「求你，哥，你是我的哥哥，我的亲人，对不对？」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好。」

　　14

　　他把那卡塞我口袋时，顺走了我的烟，他像是在捉弄我，我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笑着告诉我，「和我一起住，不能抽烟，哥哥，我不喜欢烟味」

　　我恍惚了一下，同意了。

　　第一次坐在敞亮的车上，我开了窗户，去看外面匆匆而过的风景，我几乎没有出过这个小县城。

　　看着慢慢升起的玻璃，我愣了愣，偏过头看他，他单手放在方向盘上，挪了挪后视镜，我能看见自己。

　　没等我说话，他告诉我，他冷，便罢了，我隔着玻璃看向外面。

　　「哥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都怪我这么久才回来」他的声音我听着像是自责，我摇摇头，「挺好的，其实你不回来也行」

　　「那哥哥是把我当成白眼狼了啊」，他的语气拐着弯，我听着别扭，却好像赌气，「是啊」

　　一时间沉默了。

　　「那我道歉，好不好？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你，即使那个时候还小，但是我还是记得你的一切」

　　「嗯」

　　应了她的话，我是个冷淡的人。

　　车里太舒服了，路也很平坦，我靠着后座的角落就睡着了。

　　15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躺在大床上，陌生的环境让我紧张，我匆忙穿着旁边的拖鞋下来，拉开帘子看着外面，是我没见过的大。

　　一阵敲门声打破安宁，我警惕起来，「谁？」

　　「醒了啊，哥」我松了口气，开门，「嗯，怎么？」

　　迎着他的微笑，他端着盘子走进来，一碗粥，鸡蛋面包早点，我愣了愣，「不是，早上了？！」

　　「是啊，哥睡得太沉」他把盘子放到桌子上，走在我面前把叉子递给我，我现在才发现，他挺高的。

　　我接过，顺口「长高挺多的」

　　他很激动，我不明白他激动个毛线，细心剥鸡蛋。

　　我垂着头，这鸡蛋真不好剥，但我的反叛心理被激起，偏要剥好出来个完美的。

　　他和我的头交错着，下巴抵着我的肩膀，在我后面环着，我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有点热，动了动。

　　「干嘛？」我专注于剥壳。

　　「看你啊」他语气轻飘飘的，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应该就是在看我剥鸡蛋吧。

　　「哥——」

　　我没搭理，就快剥好了。

　　他的头发挠着我的脖子，有些痒，我蹙眉，把剥好的鸡蛋往后面递过去，像是他在发呆，而后才接过去。

　　我感觉到热气消散，他与我分开，拿着我剥好的鸡蛋，我挑眉看着他，「给你剥的，不太好看，能吃就行」

　　看着他吃了，我才又剥好一个，这个挺好剥的，自己吃。

　　我的胃口很大，吃的很干净，主动去刷碗，他阻止我，「有阿姨，不用自己……」

　　我没听他的，好像我就是个倔驴，在厨房收拾了很久，擦了擦手。

　　只不过后来，我是一次都没见过他口中的阿姨。

　　我不喜欢吃苦，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乃至将来。

　　有个人反过来养我，我的确很乐意。

　　不过他只有好像很闲，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只有偶尔的工作日他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