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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账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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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赵家山庄。
方沅收回探脉的手,“身体恢复的不错。这几日多注意保暖,莫惹风寒,也不要劳累。我再开个方子,你服了,好好养两个月身体便能好了。”
赵明书一身淡黄衣裙,起身披了薄裘,“这么多日,身体难行,一直没来得及好好答谢方大夫搭救之恩。”
说罢,她微低了头,屈膝行礼,“多谢方大夫救命之恩。”
屈膝长久未动,方沅扶起来,“本是医者本分。”又开玩笑道,“何况赵郎君付了我好多诊金、药材和衣饰,我得了这许多好处,无论如何也要尽心尽力的。”
赵明书看了弟弟一眼笑了,又坐下。
方沅示意珠音拿来药箱,从里面拿出午后刚誊写的账目,递给赵明书,“你看看这个。”
赵明书是看惯账本的,更是了解药材行情的,“差价如此怎么如此大?”
“还有个消息,”方沅道,“张川要封官了。”
赵家姐弟俩脸色骤变,“怎么会?”
张川升官于赵家可没有任何好处。
方沅细把张川要做官的事说了清楚,她指了指账目,“这个账,是张川在卖给皇宫时的账。中间的钱都进了庆王的口袋里,这次张川封官也是庆王举荐的。”
“庆王……”赵明书手颤了颤,皇帝独子,权势甚大,连商人都能封官,赵家真是倒霉,怎么会惹了这些人呢?
“多谢方大夫告知此事,”赵明书撑起身子,又跌坐榻上,“我们这就离开,连同京城的商铺一起撤了。”
“离开?”方沅惊讶,“你们要离开?”
赵明礼扶着自家姐姐,“是,昨日我和阿姐商量,究竟还要不要在京城开商铺了,阿姐的本意是还要开,虽然知道张川是庆王的人,但还存了些侥幸,或许也能我们也能得庆王青眼。”
赵明书叹息,“论经商,赵家不比张川差,可万万没想到张川和庆王关系如此之深,庆王竟然要为张川请官。赵家一介商人,怎么比得过?”
她看向方沅,“方大夫,都是我们连累了你。若是你愿意,可随我回北州,那里赵家有些势力,保性命无虞还是可以的。”
方沅看着她们,本想着是希望赵家愿意出面,指认张川养凶杀人,断了张川拜官之路。
可哪知她们得知此事竟然退缩了,居然要离开。
她笑了,“你们倒不用担心我,杜阁老的孙子住在我那里,张川不敢动我。倒是你们,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了?”
“也不想走的,可又能怎么办呢?”赵明书道,“阿爹阿娘早逝,留下我们姐弟俩,一力支撑好不容易才到如今地步。生意场上你来我往,有雇凶杀人的也是常事。可如今状况已然不同了,民不与官斗,何况商人?”
“这么大的家业,我不能让它毁在我们手里。若是日后还有机会,那便日后再入京试一番。”
“可你又怎知,张川愿意放过你们?”方沅道,“若张川真有了官身,又替朝廷、替皇家做事,他只需一句话,赵家无罪也是有罪,不但家业保不住,就是命也未必保得住。”
“别忘了,张川到现在都还在找他的心腹,刘山。”
姐弟二人这才想起刘山。
对,刘山还在赵家手里,已经被赵明礼弄疯了。
“难道,真是退也不行了吗?”赵明书喃喃自语。
“现在能退。只是一退再退,若今后退无可退呢?”方沅道,“倒不如寻机打死,取而代之。”
赵明书姐弟对视一眼,“方大夫有良策?”
听到这话,方沅心里有了计较,“实在不算良策,不过是觉得将张川养凶要杀害你我的事,掀出来,告到朝堂上罢了。”
“可据我所知,刑部尚书有个颇为宠爱的小妾,正是张川的妹妹。状告有用吗?”
赵明书在商场上闯荡许久,自然明白这样的事,富贵人家总有很多逃罪的方式,再若碰上张川这种朝廷内颇有关系的人,只怕状告不成,反扣一顶污蔑的帽子。
方沅轻轻一笑,“赵大姑娘忧虑的事也是我忧虑的事,此事还需时机。若是赵大姑娘信得过我,我去斡旋。而赵家,只需要在这几日搜集证据,务必使得证据完善,他日公堂之上,让张川再无辩驳余地。”
从赵家山庄出来,方沅低声道,“珠音,你去找人刻些字,要有这张账目上的字,连夜印。印出来后,找些乞丐,让他们把这些扔在各大酒楼、茶馆、道观,哪里人多扔哪里。”
“明日黄昏,我要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张川借着皇帝的名头,中饱私囊。”
次日清晨,各大商铺开门迎客。掌柜的看见门口扔了几页纸,正要开骂,随手捡起来一看,顿然大惊失色,慌忙往袖子里塞,塞到一半左瞧右瞧,发现大家都有,尴尬一笑,将手里的纸收了起来,进了门。
不出半日,大街小巷便都知道了,张川一两银子收的药材,卖皇帝十两。
等到黄昏的时候,就有儿童在街边编上歌谣了。
张川看到侍从递上的纸张时,气得手都在抖,“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园,谁进过东园!”
这些账目他记得清楚,分明是细细记在给庆王的账本上,他不过是有心,悄悄留了一份罢了。
可他藏得很小心,一向没什么人知道,怎么会传出来?
“这……东园那里一直没有异常,守着的人也没回过有什么人进去,”侍从回道,“或许不是咱们这儿传出出的,也许是那位那儿有泄露也说不定。”
庆王,是了,庆王那边也有一份账本,许是庆王那里有疏漏。
“听着,”张川揪起侍从的领子,“若是有人问起,一口咬定,庆王的账本咱们手里没有。知道吗?”
“是。”
张川还是很生气,“到底是什么人把它们扔到全京城的?”
侍从回道,“兄弟们抓了几个,都是些乞丐,说昨夜也是一个乞丐,带着钱找他们,让他们把这些纸扔到各处,说扔一张给一张的钱。”
“乞丐……”张川冷笑,“乞丐!我是问你背后是谁在搞我!难不成是乞丐在搞我!再去查!”
侍从应声退下。
“回来!”张川道,“给那些个乞丐点教训,让他们知道,有些人不是好惹的。”
“啊?”
张川扔出去一个茶杯,“蠢货!找人出去给那些乞丐施粥,在粥里多放些寒性的药!冬天了,也该死些乞丐,免得污了我的眼睛。”
“是。”
万木春,晚间。
门房小五回来报,说是外面都已经传遍了,说张川敢捞皇帝的钱,真是胆大包天,离死期不远了。
方沅很是高兴,“小五,若有什么其他的,记得回来报。有赏。”
珠音塞给小五一吊钱,“这是姑娘赏你的。”
小五捧着钱谢恩,“多谢姑娘,我一定好好探听消息,保证一丁点儿都不漏,全报给您。”
待小五走后,方沅道,“珠音,明日去见小红,告诉她,看着张川的动向,有动静立刻报给我。”
“哎。”
次日清晨,珠音去找小红,方沅独自一人在房里看医书,东花园的杜昱差人来叫,说喝了新药身体不舒服要换药,特请方大夫过去看看。
方沅闻言便跟着去了,瞧见杜昱半躺在床上,脸皱成一团,“这药味道格外怪异,喝了我胃里烧得很。方大夫帮我换一副成不成?”
方沅探了脉,知道他无甚大碍,便道,“良药苦口,杜郎君忍一忍。若是难受得厉害,喝些清水压一压。”
杜昱嫌弃,“还要喝多久?”
“什么时候你的身体经得住我针灸,你就不用喝这副药了。”方沅起身准备离开。
不想屋外进来一个侍从,杜昱叫住她,“我现在出不去,所以每日都叫他们出去,打听了外面有趣的事告诉我。你也一起听听,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
侍从低头抱拳,“回郎君,今日清晨,有人在城外搭了粥棚,给乞丐施粥。”
“是吗?”杜昱看了方沅一眼,“现在善人很是多啊。”
“但奇怪的是,凡是喝了粥的乞丐都捂着肚子叫唤,浑身打冷颤。属下悄悄过去看,原来是有人在粥里放了药材,整整一麻袋。”
说罢,侍从递了药材给杜昱看。
杜昱又把药材递给方沅,“你瞧瞧呗,是什么?”
方沅接过,“是天星葵。此药常见,但寒性甚大,常用来高热时使用。但这是冬日,若有善心人施粥放药,也该是温补一类的,怎么会放天星葵?”
侍从低头,“回方大夫,属下也问了。说是主家要这么干,说是要教训教训这些乞丐。”
“主家?教训乞丐?”
“主家便是张川。”侍从再次回答。
方沅捏着天星葵,不由冷笑,睚呲必报这四字,简直为张川量身打造,竟然用此种下作法子折腾手无寸铁的乞丐!
杜昱看着方沅,问道,“方大夫,你不问问张川为何要教训乞丐吗?”
方沅放下天星葵,“杜郎君身体病弱不能出门,我却是能的。不过杜郎君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呢?”
杜昱笑道,“只是觉得有趣罢了。昨日一事,也有许多人觉得是假的,许是张川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作假散了谣言出去。”
“这十几年,张川兢兢业业,很受信任,世家贵族有许多药也是从他那里拿的。”
“单单这几张没头没尾的账目,是动摇不了他的根基的。你说是不是?方大夫?”
方沅闻言抬头看向杜昱,见杜昱眼里噙着笑意,也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