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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通知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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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早上6点。
严哲一晚没睡,就这么守了一晚。
陈思乐让他回去休息,说自己跟张家乐帮他看着。
但不管怎么劝说,严哲都不肯走,他怕自己一走,方礼整个人都会消失不见。
直到严哲妈来医院说帮他照看,才肯动身。
“妈,对不起。”严哲语气带着愧疚。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严哲妈心疼他这幅模样,也心疼睡在病床的方礼。
张家乐看他精神恍惚,有点担心,就跟他一起打车回家,直到交到严哲爸手上才离开。
“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都能打出脑震荡了。”严哲爸在家里就开始吐槽,“就方礼那身子,唉……”最后不太忍心说下去,只重重叹气。
严哲洗完澡后,手机响了起来,他心慌得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结果是邮差。
他的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贝斯专业。
在餐桌前,他紧紧攥着这张曾让他梦寐以求的纸,现在却丝毫提不起半点欢喜。
“去睡个觉吧。”爸爸虽高兴,但觉得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只好劝解严哲,“没事的。”
“对不起,爸。”严哲无力说着,缓缓起身走回房间。
躺在床上,虽然很困,很疲惫,但却一点都睡不着。严哲紧紧抓着手机在胸口,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严哲做了很多可怕的梦。梦到方礼不在了,没了。
惊醒过来后,他决定起身,看向手机,发现仅仅睡了两个小时。
家里现在空无一人,严哲也没洗漱,出门就直奔医院。
整个人还是很飘忽,在走廊看到好几个哭丧着脸的人匆匆跟着病床跑,让他更加心急如焚。
结果回到方礼的病房,看到围起了比昨晚更多的人。陈老师甚至在不停抹眼泪。
吓得严哲心脏都快要停了,不顾一切跌跌撞撞走过去推开人群,用手撑在方礼病床边缘就开始哭喊方礼名字。
何可和李鸣拍了拍他肩膀,要拉起他。
严哲用身子护着方礼,不肯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从旁人眼光看来,好似疯了一般。
“冷静,严哲!”何可拼命要拉开他,最后忍不住尖声喊:“方礼还没死呢!”
严哲停顿了一下,抽抽鼻子,能感觉到身下的人是有起伏的。
“严……哲。”
虽然是沙哑的,但严哲认得出是方礼声音,猛地抬起眼。
方礼虚弱地勾起一点嘴角看着他,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你坐着,别这样!”何可真的受不了他了,用力把严哲拽起来按着坐好。
严哲这才发现,他对面还坐着个黄致旻。
“谢谢……你们……来。”方礼一字一顿地说,每一声都是哑的。
“你给我闭嘴,禁止你说话。”何可在一旁说。
方礼努力想要笑多一些,让他们安心。
“你好好休息啊。”陈老师心疼得泪眼婆娑,“我跟致旻妈妈再找你爸说说。”
方礼说不了话,只能用眨眼目送陈老师。
严哲刚刚行为,让剩下的人都有点哭笑不得,严哲妈捏了捏严哲肩膀安慰他别再哭丧着脸。
就几个小时的功夫,严哲妈把住院所需要的物品都买好了,将方礼的病床布置得整整齐齐的。
方礼支支吾吾又想说话,被何可嘘一声打断。
何可皱着眉头,“再说话把你管子给拔咯!”
严哲妈欣慰说道:“有你们几个好朋友陪着,我就放心了。”
“妈,你先回去吧。剩下我们看着就好了。”严哲说。
“行。”严哲妈说,“我回去做点粥,医生说方礼今天可以进食了。”
“阿姨。“方礼努力要说话,甚至要起身。
严哲妈赶忙走过去轻轻按住他,“没事没事,阿姨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等大人都散去后,严哲忍不住了,质问黄致旻:“你怎么还不走。”
“关你什么事?”
对方还是这句老话。
严哲起身绕过去又一次揪起他的衣领,“那又关你什么事?”
“诶诶诶?”李鸣又被吓住了,拽住严哲的手,“干什么这是?”
“你还有理是吗?”黄致旻呛道,但也揪起严哲的衣服,“想跟他爸一样打人吗?”
“你们男的都给我滚!”何可喊着,“这里是病房!”
过了3秒后,三人都松开了手。
“出去!”何可严厉赶着他们。
李鸣一脸无辜,就打圆场推另外两个男生说一起去买奶茶回来,结果没人理他,严哲和黄致旻都坐回了座位上。
方礼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看严哲,表达自己的情绪。
“要什么吗?”严哲发现凑过去问。
对方用口型回了个:你。
何可白了一眼,说去打壶热水回来,提着保温瓶跟李鸣走了出去。
三人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黄致旻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因为严哲过来后,方礼就没再看过他一眼。起身告别时,方礼还是艰难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严哲看到方礼不停动起尾指,因为方礼的右手有两根手指骨折了。他轻轻伸手捏了捏尾指,看到被包扎住的食指和中指,低下头又想哭了。
尾指回勾严哲的手指,严哲抬眼看向方礼受伤的脸。
方礼嘟起嘴唇,学自己平时索吻的样子。
虽很想俯下身去亲,但严哲还是摇头,表示病房还有其他人
但方礼用眼睛拼命指上方的布帘,还想起身。
严哲顺着看去,把整个床帘子拉开围住他们两个人,然后用手握住方礼没有受伤的左手。
当嘴唇触碰方礼带有浓厚药味的嘴唇时,严哲忍不住又哭了。
方礼用力回握严哲的手,试图安慰他,表示自己没事。
”你们在干嘛?“
直到何可在外面问了一句,严哲才坐好擦干脸,打开床帘。
”又哭?“何可看他泪痕满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是个爱哭鬼。“
严哲没心情跟她拌嘴,只好坐下来帮忙倒了杯热水放床头柜上。
下午护士又来给方礼换药,方礼起身晕眩感少了许多,但表情还是很痛苦。
晚上严哲妈和两位阿乐哥一起出现,还做了很香的粥给方礼吃。
方礼努力坐起来,不让别人喂,一口一口慢慢吞咽。
这时,陈思乐把严哲拉去外面。
”我听姑妈说了,方礼应该是偷偷私下改了志愿。“陈思乐在病房外面小声说。
严哲这两天都在神游,还没反应过来陈思乐说的话,“所以……是……”
“虽然他没读上音乐学院,但他被中大录取了。”陈思乐挑挑眉,“那可是中大,全省最牛逼的大学!”
“中大……”严哲还是一脸茫然。
陈思乐还想说点什么,注意到走廊来了个现在最不受欢迎的人。
那人拖着沉重的呼吸声走过来,瞪了一眼说小话的两人,之后就转身走进病房。
“方老师,你来啦。”严哲妈看到方爱民马上站了起来,“小礼这会儿在吃饭。”
何可对方礼他爸还是有点印象的,所以下意识护在床边。
方爱民没说话,仔细打量围在方礼床边的这些人,接着把一封信甩在方礼头上。
一直低头的方礼,被东西打到也没抬起头,只默默勺起粥吞咽。
“你的通知书!”方爱民咬牙切齿地,“有本事怎么不报清华北大?”
方礼没理他,继续喝粥。
“你们谁帮他付了住院钱。”接着,方爱民拿出一沓钱丢床上,“等他要死了再通知我。”
“说啥呢方老师。”严哲妈听到这么晦气话就急了,“没事的,小礼很快就能回家了。”
阴森森的肃杀之气从方爱民身上散发,他现在只死死盯着方礼不说话。
片刻沉默后,方爱民就转身走了。
剩下所有人都呼了一口长气。
“方礼,你爸真没杀过人吗?”
李鸣从方爱民进来开始都吓得直瞪眼,他从来没见过有谁的父亲是这幅模样的。
“你们吃饭了吗?”严哲妈转移话题,“要不你们先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严哲说了一句。
张家乐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发话了:”吃点吧,昨天也不吃今天也不吃吗?“
方礼抬起头看向严哲,沙哑吐出三个字:“要吃饭。”
“走,一起去吃饭。”何可推搡着严哲出去,“有你在方礼就没睡过觉,赶紧的 。”
在众人的推搡下,严哲被带到医院附近的快餐店。
何可和李鸣知道方礼考到中大,满脸不可置信,不是对方礼能力的质疑,而是对方礼他爸的行为。
“那他爸为什么还打他?”李鸣直接问了。
何可叹了口气也表示不理解。
“觉得十来年学的音乐白费了吧。”陈思乐说,“何况,还自己掰断了手指。”
说到这点,严哲又没有胃口了,随即放下了筷子,神情凝滞。
“那方礼下手也够狠的。”李鸣感慨道,“那得有多疼啊……”
严哲听不下去,突然站起来说要回医院,情绪有些难控。
“你就不能别再这样!”何可拉住他,“我们这里谁不关心他,就你老是一惊一乍的。”
“你懂什么!”严哲吼道,“我没了他就不能活了,你能吗?”
“成熟一点好不好!”何可不怕他,“方礼不会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那我也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严哲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何可。
何可算是听懂了,质疑他说 :“你现在是跟谁发脾气呢?”
是自己,严哲现在情绪其实完全是在对自己生气。
“随你的便……”何可最后甩了一句就坐下了。
严哲没理其他人劝,直接离开了。
他快步走回医院,丝毫没察觉自己在街上橱窗中倒映出来的模样。
由于只睡几小时,严哲精神显得极度涣散。黑眼圈如同墨染一般,镶在他眼下,而胡渣也肆意地冒了出来。虽然洗过澡,但头发却依旧凌乱不堪。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病态气息,毫无生气。
“其他人呢?”严哲妈看到严哲回来后就问。
“在吃饭,我先回来了。”严哲又坐回病床前。
方礼现在已经睡着了,今天一堆人来探望他,已经很累了。
趁其他人都不在了,严哲妈拍了拍严哲,示意有话想跟他说。
“方礼的事,你没掺和吧?”严哲妈小心翼翼问。
“没有。”
严哲妈看他眼神闪烁,又问了一遍,“这是别人的人生大事,不是开玩笑的。”
“真没有。”严哲不耐烦地说。
严哲妈叹口气,“我听陈老师说了,就高考完后,方礼一直跟他爸在吵架。”
这个信息量让严哲的脑子不停地回想事情发生前的一些事。
“方礼拒绝钢琴考级和比赛,甚至不回家。”严哲妈继续说,“我就想,是不是你们……有在商量……”
“没有……”严哲目光空洞,努力让这段日子记忆再拼凑起来,想要从中找到导火线。
严哲妈上下打量严哲,又郑重地再问了一遍是否有掺和进来。
“没有!妈!”严哲压制不住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幅歇斯底里的模样让严哲妈吓一跳,赶紧安抚说:“我知道了,赶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严哲现在脾气倔的很,怎么劝都不肯走,坐回方礼病床前,复杂又生气地盯着在病床睡觉的方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