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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最细的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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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音乐社,严哲弹奏着贝斯,不自觉地轻轻摇晃脑袋,尽显下颚硬朗线条。他正随着鼓声solo一段funk slap,专注的脸格外深邃,眉弓饱满有力,加上英挺的鼻梁,让他褪去许多稚气,转换出一种狂野不拘。
“你这小弟才学多久啊?现在都能跟上鼓点solo了。”某音乐社成员凑过去问陈思乐。
”三个多月吧。“陈思乐一脸骄傲看着严哲,”他要是弹不出来,那我就是自砸招牌了。“
当严哲右手放下来时,朝陈思乐扬着下巴无声问”如何“。
而陈思乐同样扬下巴回应他,“得得地啦。”
张家乐在旁听完无情地鼓起掌,然后清了下嗓子,对着音乐社成员们说:“音乐社打算平安夜搞个小型晚会,结束后我和阿乐算是正式淡出社团了,明年要为音乐学院做准备。”
“啊?”严哲第一个发出问号。
毕竟在音乐社里,他们从来都不谈论成绩,他都忘了两位大哥已经是高三了。
“啊你个头啊?”陈思乐轻拍严哲脑袋,“以后就跟着师兄师姐混,懂不?”
严哲不太情愿,就默默在旁边收拾贝斯。
“我不在你就微信找我嘛。”陈思乐胳膊肘搭严哲肩,还有,晚会你必须上去演一首,你是我手把手教出来,逃不掉。”
严哲背起琴箱回了句“哦”,只跟两位大哥打了声招呼就走出音乐社回家。
虽然他现在都能配合鼓点弹一段,但总觉得还没达到陈思乐的水平,有些不甘心。
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晚会应该要表演什么才好。唯一知道的是,他想方礼过来看。接着掏出手机,给方礼发过去消息问【24号音乐社晚上有活动,能来吗?】
【我的小方】:能,一定去。
方礼几乎是秒回,严哲把手机按在胸膛,紧张又开心。
晚上7点,严哲习惯性拿着英语笔记坐在窗边沙发上看。
这几天的琴声格外温柔,他都舍不得让方礼停下来。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曲,但能听出方礼每晚都要弹上好几遍。今晚索性把琴声给录下来,打算明天去音乐社问两位大哥。
月考成绩公布了,严哲因为调整时间规划,成绩又回升上来,但离往年一中的分数还是有一定差距。
”没事,回去再摘抄点错题,研究研究,反正还有大半年。“方礼在旁边安慰他。
严哲看着年级排行榜发愁,说:”听说李鸣准备去考一中体育特长生,他拿过那么多次篮球比赛冠军,一中肯定特别想要他这种特长生。“
”嗯……“方礼欲言又止地,补充说:”我也准备要考一中音乐特长生。“
严哲瞪大双眼,“你成绩这么好,还考什么特长?”
方礼无奈地说:“我爸要求的,必须去。”
严哲挑挑眉毛问:“那你知道怎么报名吗?”
“你想报名?”方礼抬眼看他。
“总得试试嘛。”严哲思索着,“为了能跟你一起考一中……”
“那我中午回家给你拿资料!”方礼说得很精神,“我记得写得是乐器,声乐,舞蹈选一,还有视唱练耳。”
“视唱练耳是什么?”严哲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方礼就一路给严哲科普,严哲懂了又好像没懂。决定中午去音乐社问问两位大哥。
“你要考一中?”陈思乐惊呼,“你成绩能去吗?”
“不能才考特长生嘛。”严哲说。
陈思乐难得认真问:“你是想做音乐生还是为了考进一中?”
严哲不假思索说:“都有吧,以后的事,我还没想好。”
张家乐听后难得开了声:“一中特长生,进去会很辛苦。原本学习跟不上,还要学音乐,纯粹就是为了考进去重点高中多个门槛。”
“对啊,以前家乐也考进一中特长生,他没去而已。”陈思乐说着翘起椅子往后仰。
严哲有些好奇,“家乐哥你读书很差吗?”
“因为要跟我一起!”陈思乐满脸得意样,“我们家乐大神啥不会啊,年级第一好吧。”
严哲从没想过张家乐居然是学霸,看他平时总是懒洋洋地,以为他上课只会睡觉。
“这个给你。”张家乐随手在窗边台子拿起本书扔给严哲,“不懂就问问你家方礼。”
厚重的书砸在严哲怀里,他还没从“你家方礼”这个形容回过神,努力想要控制往上翘的嘴角。
“想好晚会表演什么没?”陈思乐看他一脸傻样就问。
“哦。”严哲回想起昨晚方礼弹的琴声,掏出录音给两位大哥听。
“这首什么歌?”严哲着急问,“贝斯能弹吗?”
“能,但很难。”陈思乐懒洋洋地说,“估计还得扒个谱。”
“什么意思?”严哲没听懂。
张家乐直接在手机里找了原曲播放出来,“就是把钢琴谱转成贝斯谱。”
“我可以吗?”严哲没头脑地问。
“估计不行。”陈思乐说。
这回答让严哲脸色瞬间沉下来。
“但我可以。”陈思乐笑着说。
严哲听了直接站起来给陈思乐鞠躬。
“我还没死呢!”陈思乐一脚踹了过去。
严哲拿着书走回初中部,才认真看封面上的字——音乐基础知识:视唱练耳初级。
随意翻了翻里面的内容,简单的五线谱,他还是看得懂,知道是什么音符。就这样边走边看回到了教室。
“这是那个资料。”方礼回到班后第一时间把一中特长生录取信息给严哲看。
严哲仔细看音乐特长生那一栏,幸亏不用像体育生那样需要先获得什么奖项才有资格报名。
“我会努力的!”严哲抬头想要对方礼说,结果眼前的人换成别的女同学。
女同学捂住嘴笑话他,“你要努力什么。”
原来方礼已经回到座位,跟何可讨论试卷。严哲只好尴尬摆手,同样拿出试卷来研究。
放学后,严哲就跟方礼说起今天在音乐社的事,但隐瞒了自己要学方礼最近弹的那首曲子。
“原来家乐哥这么厉害?”方礼听到后也显得很惊讶。
“对啊,没想到他居然是学霸。”严哲滔滔不绝,“陈思乐还说,当时一中给张家乐加了100分都没去,我觉得今年你也会加100分。”
方礼没接话,因为这100分他必须拿下。如果没拿上,估计父亲会当场打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问严哲:“那你晚会表演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严哲说着手勾着方礼肩膀,“你确定能来吗?”
方礼其实还没跟父亲说,毕竟年底他爸工作很忙,都不在家。有时候还会喝得很醉回来。
“没问题。”
他更渴望去看严哲表演,所以直接脱口而出。
“那我去音乐社了。”严哲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给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方礼欣然接受严哲给的小零食,这已成为他们之间日常又微妙的小习惯了。
晚上方礼回到家,把严哲给的小零食又存进一个玻璃罐子里,密封起来。他会舍不得吃,所以攒了挺多。偶尔晚上熬夜刷题时,才会从里面拿一个。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23号。
“确定明晚能来吗?”严哲在校门口又问了一次方礼。
“能,一定能。”方礼已经不打算跟父亲说了,况且昨晚餐桌上直接放了100块钱,猜测父亲明天很有可能不在家。
“给你。”严哲满心欢喜地拿出两颗牛奶糖,“那明晚6点我等你一起回学校。”
“好。”方礼收下那两颗暖心的牛奶糖,揣在口袋里,看着严哲转身走远。感觉好像严哲成长了许多,那背影既挺拔又让他安心。
晚上7点,方礼依旧先弹奏起他最近狂热的一首曲子。他很爱这首旋律里的轻柔和安逸,触键需要很薄才能营造出那种朦胧感。
今晚父亲不在,他甚至一个人重复弹奏到9点,才肯离开钢琴。
隔天晚上,严哲又在家挑选了很久衣服,都觉得太过轻浮。最后选了一件红色卫衣加黑色夹克在身上。
但发型,还是捣鼓了很久。起码在浴室镜子里捯饬一个多小时才走出来。爸爸吐槽他,女孩子都没他这么讲究。
而方礼一如既往的朴素,穿着件白色毛衣就出了门。严哲觉得他简直像个小天使,马上搂着他走下楼去。
他们来到高中部一间大阶梯教室,门是敞开的,里面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一些面孔看上去都不像是学生。
方礼显得有些胆怯,紧跟在严哲身旁。
“坐着吧。”严哲找了个前排的位置给方礼,“我可能……”
还没说完,就有人大声喊他。
“严仔!”陈思乐在led屏幕前喊,看到方礼又兴奋地挥挥手。
“我要先过去帮忙,你别自己乱跑,乱跟别人说话。”严哲回头叮嘱道。
方礼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后悄然地观察四周,很多人都穿得花里胡哨的,有些人头发还染了几种颜色。他一身朴素着装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六点半,晚会正式开始。开场秀就是他们高中部新生的演出,接下来有男女对唱,说唱还有街舞。
方礼身旁的人群,激动时候都站起来纷纷做手势和喝彩。唯有他,直直地坐在位置上,像个小朋友一样在鼓掌。
当陈思乐再次出来串词时候,换了另一身铆钉风衣出来。清了清嗓子说:“我今年破例收了个初中鸡进音乐社。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迷上我的,还用钱砸我,买了我家最贵的一把贝斯。”
方礼猜到陈思乐说的“初中鸡”就是严哲,能想象到严哲现在肯定臭着张脸。有点忍不住偷笑。
“有请我们音乐社,最细的仔——严仔,给大家带来德彪西的《月光》。”
前方音乐社的成员都欢呼起来,要把气氛搞热。
方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惊喜地让他感觉心脏仿佛停顿好几拍。因为这就是他最钟爱的一首曲子。
严哲上台后先是恶狠狠瞪了陈思乐一眼,然后调整贝斯肩带。不太敢看台下的方礼,闭起眼睛深呼吸,弹下第一个音。
这一刻,方礼漏下的心跳,像是被严哲补齐了。他也终于懂,为什么严哲说贝斯的声音像心跳声。
全场氛围因为严哲。变得安静起来。对比起刚刚闹哄哄地,完全不一样。仿佛整个阶梯教室的人,都在屏住呼吸听严哲的演奏。
“天啊,我要听醉了。”方礼身后有人感叹道。
严哲表演完后,对着观众深深鞠了一躬,就像当初方礼在校庆表演时一样。
“严仔严仔!”
音乐社的成员开始助喊起来,引得全场也开始跟着鼓起掌声。
在激动的人群里,方礼拼命眨眼睛,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水流出来。他想象过无数次严哲弹贝斯的画面,但从没想过会是这首曲子。
之后是陈思乐和张家乐两人的表演,同样很出色。但方礼脑海里只有严哲,他想起身去找他,可是严哲叮嘱过他不能乱跑,所以就在位置上坐立难安。
直到整场演出结束,方礼都乖乖听话,没离开座位。还一眼搜寻到严哲那高挑的身影,向自己走过来。
严哲带着紧张呼吸走到方礼面前,嘴巴微张又闭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严仔!”陈思乐喊了一声,打断两人暧昧不明的对视。
“去庆功宴吗?”陈思乐又大声问一句。
严哲没回答,不安地问方礼:“你去吗?”
此时的方礼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现在只想跟严哲待在一起。
庆功宴上陈思乐喝得有点醉,拉着方礼问:“帅哥,你怎么不来我们音乐社啊?今晚你也看到啦,我们音乐社根本没人会弹琴。”
“有机会的。”方礼平淡回了句。
“行了。”严哲拉开陈思乐,把他按在张家乐怀里,“我们要回去了,都9点半了。”
“这么……早?”陈思乐拖着长音说。
严哲没搭理他,搂着方礼问:“回去吗?快10点了。”
“好。”方礼也不太习惯这种场合,他不爱闻酒的味道。
在出租车上,两人不知为何有点沉默。严哲想问方礼自己今晚表现如何,又害羞地不敢开口,就把下半张脸埋在夹克领口里。
“你……”方礼看向窗外说,声音有些微颤,“怎么会弹德彪西的曲子。”
“因为你好像一直在弹这首曲子。”严哲发出来的声音闷闷地。
车里很暗。严哲没看到方礼的耳根很红。
“弹得很好听。”方礼对着车窗说,“我觉得……比我好听。”
“哪有!”严哲拉下领口反驳道,“你弹得绝对是世界第一好听!”
方礼还是没敢回头看严哲,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阳光照得发烫。
下车后,严哲有意无意地贴着方礼走,而不是伸手搂着他。这个时间点,小区花坛没有人,静得出奇。
见方礼没有避开自己,也不说话,严哲还想继续试探,装作不经意将手指触碰方礼藏在衣袖下的手。
被触碰的那一刻,方礼感觉仿佛被细微的电流蛰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因此缩回手。
严哲更加大胆了,无声地拉起方礼的手,直至十指交扣。可内心却像几百把贝斯同时在演奏,尽量克制自己手别抖。
方礼依旧保持沉默,任由严哲签着他缓缓走上楼。两人同时脸颊都很红很热,说不出话,也不敢看向对方。
期间,他们都没有停下过脚步。所以到严哲家门口时,两人都有点呼吸急促。不过严哲,还是不舍得松开方礼的手。
“你。”这一声很轻,几乎没有发音,严哲下滚动喉结说:“回去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方礼只点头,不说话。背过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走上楼。
趁着方礼转身,严哲才恢复点呼吸,并颤抖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屋。整个人还处于魂魄丢失状态,站在入门处大口呼气。
“发什么愣啊!”妈妈喊他,“快给我看看你今天的视频?”
严哲面无表情走过去,把手机递过去给爸妈。
妈妈不会捣鼓他手机,又递回去问:“在哪呀?”
严哲刚接回来,准备打开视频时,方礼居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严哲问了一声。
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儿,发出哑哑的声音说:“我爸不让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