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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病 ...

  •   京城接连下了几场暴雨,冲走了闷热的暑气,转瞬间天气就凉了下来。
      自那日后,云睿没再来宫中,可他人虽没来,存在感一点也少不了。
      “燕王殿下这是送的什么?是核桃酥吗?”宁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着,“还有这胡琴,绘着飞天的纹样,定是西域来的吧?”
      宁许默默点头,拿起另一样东西朝着飞光道:“竟然还有马鞭子,瞧这成色,像是没用过的,涂了油,鲜亮亮的,真是有心了。”
      飞光走过来看了看,没好气道:“倒真该抽他一顿。”她接过马鞭,轻轻抚摸,又抻了抻,“弹性倒是不错,只是......”
      “在这深宫里头,几时才能再去骑马呢。”宁诺在一旁接着说。
      宁许白了她一眼,见飞光的神情有些落寞,便安慰道:“总有机会的,等娘娘生下孩子,孩子大了,也可以学骑马,到时候再一起玩,也是一样的。”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技艺都生疏了。”宁诺争辩道。
      “闭嘴!”宁许有些生气了,她们二人自小与飞光一同长大,对自家姑娘的性子自是十分了解,早些年她是十分活泼、闲不住一点的,而自进宫以来,是有十分的规矩要守,步步需得小心谨慎,那个恣意洒脱的边城女侠渐渐被隐藏,取而代之的是大家闺秀时飞光。皇宫像一个行将就木的饿鬼,它吸取人的精神气,用来粉饰自己枯朽的身躯,饶是她们也受不了,更何况自小洒脱惯了的人呢。
      “没事,她也不过是把我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飞光朝自己的侍女们笑了笑,“你们跟我进宫,这么多年也辛苦了。”
      宁诺行了个礼:“是我冒犯了,娘娘赎罪。”
      飞光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宁许上前也行了个礼,道:“婢子们深知娘娘在宫中不甚欢喜,陛下对娘娘敬重有余恩宠不足,娘娘心高气傲也不愿争宠,这些婢子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当年侯爷身受重伤,若不进宫,难保先皇不鸟尽弓藏,唯有娘娘守住今日地位,方能保得全家平安。”
      宁诺所说的一切,飞光自然明白,“当年父亲与陛下的边防策略不谋而合,陛下在朝中一力主张出兵西凉,最终父亲带兵深入大漠,斩杀西凉国主,但因伤未能彻底铲除西凉残余势力,以致今日仍需重兵驻守关外,以防西凉势力卷土重来,当年朝中便有人以此攻讦。父亲重伤之时,幸有陛下襄助,入宫,虽非我所愿,但却是最好的办法,我不是不懂事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桌上云睿送来的各式礼物,有吃的,用的,玩的,或有来自京城,或有来自边关,半晌,她吩咐侍女道:“燕王有心了,把吃的拿出来,给陛下送一些过去,其余的收入库房吧。”
      侍女领命而去。

      这一世,飞光虽没了身孕,但其他事似乎并无不同,尤其是祭祀之事,云昊极为重视,前朝自有礼部操办,后宫陪祭之事则需要飞光一一打点。
      太常寺早早遣人送来祭祀所用礼仪器具并祭礼舞乐等一应清单,说是燕王殿下草拟,请皇后审阅批复。飞光仔细看过,并无大的不妥,便只吩咐不可铺张浪费,一切从简为宜。太常寺又问后宫何人陪祭,飞光思虑片刻,道后宫诸皇子公主及其生母陪同即可。

      这几日,她派侍女在宫中打探消息,后妃们的言行举止与从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
      “你当真是从冯彩嫔的宫人处听说了西凉质子的事?”飞光皱眉问。
      宁许点头:“婢子想,前朝之事,后妃身居内宫,想来应是无从知晓才对,便留心打听了一下,说是冯彩嫔的家人近日新送了些西域时兴的香料进来,方说起此事。”
      “冯彩嫔......她的父亲冯威不过是从四品工部员外郎,这消息他从何得知?”飞光觉得这可能是条线索,便吩咐宁许道:“你派人传话给父亲,就说我正与冯彩嫔不睦,叫他打探一下冯威与哪些官员相熟。”

      转眼到了祭祀的日子,宫中诸人皆颇为忙碌,飞光一夜未眠,这时节暑气退去,秋风微凉,她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也只当是天气转冷,没放在心上。
      直至祭祀之时,帝后二人同立于祭台之上,跪拜行礼并献上祭品后,云昊朗声道:“朕躬亲祭,一念先皇寿辰,感念孝道,以表追思,二祈风调雨顺,海晏河清。”众人叩拜,山呼万岁。
      礼毕,云昊唤众人起身,招手让云睿上前,“燕王代朕戍守边关数年,于国有功,此次祭礼操办得甚是妥当,朕当好好嘉奖于你!”
      云睿忙躬身道:“臣弟惶恐,蒙陛下抬爱,自当为国尽忠。”
      云昊哈哈大笑,拍了拍云睿的肩膀,并未多说什么。在一旁的飞光看向云睿,此时距两人上次见面已有数日,云睿比之此前似乎又成熟了许多,他的眼下有些乌青,想必操办祭典着实让他费神费力。恰好此时云睿也转头,二人的目光陡然相接,飞光一惊,想要避开,见云睿非但不躲开,反倒直勾勾的望过来,她便瞪着眼,也盯着他,倒叫云睿微微一笑,垂下眼眸。
      此次陪祭的人中,有云昊的长子成煜,他年方五岁,看着却稳重,站在母亲秦昭仪身边,默默的,不吵不闹。云昊向他招手,他上前行礼,“父皇安好。”
      云昊摸摸他的头,“长高了些。”
      秦昭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正欲行礼问安,云昊已转身离开,她有些尴尬,不由得咬了咬牙。
      飞光见此场景,心中暗自喟叹,她与云昊成婚多年一直未曾生育,云昊登基之后又纳有昭仪、彩嫔等数人,皆出身高门。秦昭仪名唤悠然,其父为尚书令秦穆之,身份贵重,又生有皇长子,渐渐的竟对皇后有不敬之意,加之皇长子天资聪颖,云昊也对此子颇为喜爱,皇帝将欲立其为太子的传闻甚嚣尘上。幸而云昊历来对飞光极是礼遇敬重,众人也不敢轻慢于她,而今日皇帝在祭天之时特意叫成煜上前,众人难免揣测帝王之心意究竟如何,风又该往哪边吹。

      飞光脸上落寞的神色一闪而过,她对云昊心中是有怨恨的,恨他让自己入宫,恨他娶了她却不爱她,恨他......为何不肯相信她,以至落得惨烈的结局。

      当晚,或许是白天受了凉,飞光竟有些发热,宁诺忙遣人去向皇帝禀报。一时间,宫中纷杂,人人忙乱。
      不多时,云昊遣人回复,说朝政繁忙,自己恐无法亲至,吩咐太医用心为皇后医治,若有怠慢定当严惩云云。飞光躺在床上,闻得此言,强撑着便要起身行礼,而一人从门外匆忙进来,带来一身夜晚的冷湿潮气。
      “快好好躺着,别动!”云睿见飞光动作,焦急道,扑到她床前,将人轻按回去,“好好地,怎么突然病了?”他颇为自然的将手背贴在飞光的额头上,“嗯,确实有些发热,不怕,吃几剂药就好了。”说罢,他转头看向太医:“可有给娘娘开些桂枝汤来用?”
      太医在一旁,叫云睿突然的阵仗唬住了,站在一旁不敢动,此刻听他询问,忙上前答道:“回殿下,娘娘身体虚弱,微臣不敢擅用药,此番娘娘病虽来得快,却并不险,许是这些日子累着了,多加休息即可。”
      云睿边听边皱紧眉头,对太医此言并不赞同:“娘娘辛苦,怎能让她再受病痛折磨,若要她自己捱过去,岂非是叫她更受累,你这太医莫不是怕担责,不肯好好医治?”
      太医赶忙跪下,直呼冤枉:“微臣不敢!只是这桂枝汤着实太烈,娘娘身子恐怕受不住,是否要向皇上请旨......”
      听他这样说,云睿顿时坐不住,言语中带了些怒气:“混帐东西,娘娘自己的身子,难道她还做不得主吗?你快些把汤药开来,好让娘娘能快些痊愈,否则本王......”
      “小睿......”此时飞光幽幽唤他,云睿忙收拾起情绪,转身望着她,声音也低了些:“娘娘有何吩咐?”
      他口称娘娘,似带着莫名委屈,飞光不由得笑了笑,不甚在意,向太医道:“今日符卿辛苦,还请按你原先的方子,为本宫熬些补品即可,不必使陛下劳神。宁诺,将本宫妆台上的白玉佩赐给符太医。”太医谢恩,随侍女离开。
      她又望向云睿,只见他脸上满是不忿,便叹了口气,道:“多谢燕王殿下代陛下来看望本宫,请殿下向陛下转达本宫的谢意,更深露重,燕王殿下还请早些出宫歇息吧。”
      她几句话,将云睿擅自闯宫说成是代皇帝来探望,宫中侍从皆是她心腹,想必不会有人敢说闲话,她赏赐太医,也颇有些利诱之意,符太医伺候她多年,从前也是熟识云睿脾性,应该也不会多生事端。
      但云睿不依。今日祭典上,他发觉飞光清减了许多,又见皇帝似是对秦昭仪之子另眼相待,他已有所不满,当日离京,一是想去边关看看,为兄长分忧,二则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对整日相处的嫂子似有莫名的情愫,心中惶恐,便想躲得远远的。这几年边关风雪,不仅未曾磨灭他心中思念,而山长水远,他的那些说不得的念想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越发浓厚。
      他意欲捧在手心的人,竟然受了这么多委屈,叫他如何不心痛。
      可惜他满腔的热恋也无法同人诉说,方才他在皇帝宫中,听宫人来报皇后生病,他心急如焚,匆忙向云昊请旨前来,而此刻他听出了飞光言外之意,冷静下来,才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方才的行为若是落在有心之人眼里,岂不是给飞光凭添麻烦?
      见他冷静下来,飞光又道:“本宫无碍,叫陛下担心了,前朝事忙,劳燕王殿下多多为陛下分忧。”
      云睿点点头,也正色道:“娘娘身体,陛下甚是挂念,还请娘娘多保重,若有不适,一定遣人来回禀本王......本王定向陛下转达。”
      宁许端着熬好的补药至飞光床前,云睿微微伸出手,想要接过,到一半觉得不妥,只好恹恹道:“娘娘吃过药,便早些歇息吧,臣帝告退。”说罢,他默默离去,众宫人也告退,殿中恢复了宁静。
      飞光看着侍女手中的药碗,撇了撇嘴,“我最烦这些苦药。身子本就难受,口舌还得受苦。”

      宁许笑着说:“方才正是燕王殿下错付了呢。”
      飞光闭上眼,憋了一口气,将药一口吞下,宁许忙将一颗蜜枣送至她口中,她才将眉头舒展开:“以后可得看紧了大门,不许叫他再这么着急忙慌的闯进来。”
      宁许点头道:“燕王殿下到底是念着过往的情谊,从前他最爱粘着娘娘。”
      听了这话,叫飞光想起从前还是太子妃时,刚回到京城,哪里都觉得不自在,总琢磨着悄悄溜出去骑马,恰好云睿正练习骑射,她便总假借探望幼弟之名,跑去马场,那是她自成婚以来难得的畅快时刻。
      “那么多年前的事,还提他做什么。”飞光喃喃道,睡意袭来,她抵挡不住,片刻便已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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