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苹果一

16、第 16 章

　　向霖被抱了个满怀，陈侑寒绕过了他伤的那只手，向霖想说自己没事，陈侑寒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这个怀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陈侑寒什么话都不说，任民警将他们带上一辆车载去附近的医院。

　　现场后续的事情都交由志愿者团队和留下的警官处理，在向霖他们做笔录之前更重要的是先给向霖止血。

　　向霖试着转动自己麻木的小臂，仔细看了那一片剐蹭伤，面积大但似乎伤口不深，看着吓人，应该要打破伤风。到底是被硬的物体击打了一下，酸麻感到现在还没有消散，肿是肯定肿了，但应该没有骨折...

　　不过比伤口更吓人的还是一直坐在他身边散发着低气压的陈侑寒。明明救了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只是在自己好奇地转动伤口观察时他又敏捷地将向霖的手压在自己膝头，不再给向霖乱动的机会。

　　负责开车的警官都察觉到了身后二人的沉默，似是要安抚当事人，主驾驶出声道：“小哥，你别太担心，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弟弟伤得应该不算重，幸好咱们来得及时。你就别再板着脸啦，别把你弟弟吓着了。”

　　陈侑寒不像平时那么随和，硬声回：“嗯。”

　　坐在副驾的警官也回过头，对向霖说：“弟弟，你看着年纪不大，胆子倒挺大的，不过以后别再深入敌营了，这次幸运，不代表每次都能幸运的。”

　　向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呵呵道好，实则在副驾驶说出“不代表每次都能幸运的”那句话后，他能感受到陈侑寒抓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

　　他动了动陈侑寒手心里的那只手，陈侑寒放松了手劲，向霖趁机艰难地转动了自己手心的方向，两人掌心相对，向霖的手不太使得上劲，但尽力弯曲五指去蹭陈侑寒的。

　　陈侑寒侧过头看他，向霖又往前凑了凑，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近，向霖心安理得地将自己的伤手倚靠在陈侑寒的腹部，两人肩靠肩面对面。

　　向霖悄声问：“你怎么不跟我说话？”瞧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平时会闪动着狡黠的眼里此刻盈润满了无辜。

　　霎时，陈侑寒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

　　带着向霖往外跑时，他确实是大意了，他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当时满脑子都是尽快带着向霖离开。

　　察觉到向霖动作变慢后，他立刻就在脑中思索停下来迅速把向霖背起一起跑的可行性，却没有想到猫贩子被惊动后竟然真的敢拿着武器追他们，甚至最后是向霖救下了他。

　　他是因为不放心才跟着向霖来的，结果向霖是因为他才受了伤。

　　藕白的臂膀，此刻大片的伤处覆盖，每一滴冒出的血珠都仿佛是火星子在灼烧陈侑寒的心头。

　　他当然感激向霖救了自己，否则按照下三白眼的攻击方向，那铁棍落下，陈侑寒受的伤绝不仅像向霖这样。

　　但更多的是他自责，他没有保护好向霖，他宁愿是自己受更重的伤，即使是不能动弹，也比看着向霖在自己面前流血来得强。

　　陈侑寒不是不和向霖说话，只是内心太过憋闷，也无颜面对向霖。被向霖推开后回头看见向霖受伤的那一幕一直在他的脑海播放，那一瞬间的耳鸣心慌现在都令他心有余悸。

　　而此刻，向霖倚靠着自己，露出委屈的表情问自己，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向霖只看见自己刚问出那句话后，陈侑寒那双平时最爱笑的桃花眼底闪动，他专注地看向自己，那微红的眼尾也不知是不是向霖的错觉。

　　“没有不理你。”话一出口，陈侑寒发现自己语音艰涩，他清了清嗓子，又问：“是不是很疼。”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不疼。他抬起空闲的手捋了捋向霖的额发，经历了刚才的跑动，向霖微卷的黑发也有些乱糟糟。

　　“还好。人警察不都说了嘛，我还挺幸运的。”陈侑寒愿意和他说话了，向霖的表情就变得轻松，他顺势就将脑袋往后仰，贴着车座和陈侑寒的肩头嘟囔道：“不过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我也不干了。”

　　“诶这就对了。你们有爱心是好事，但保护动物的前提一定是保护自己嘛！”主驾驶的警官说话间，已经将车停到了医院急诊的大门口。

　　在向霖打针包扎做笔录的期间，陈侑寒全程牵着他没受伤的右手，向霖知道陈侑寒肯定会自责，为了安抚他也就由着他牵，两名警官走之前还打趣他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等走出医院，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向霖已经将手机里的视频上交，徐一安他们各人有各人负责的事情，闲下来就会在群里告诉向霖猫咪们后续的处理结果，张大哥也帮忙将陈侑寒的车开到了医院停车场。

　　终于坐上回家的车，向霖就像一只软体虫，整个人都瘫了下来。这一天里经历的事情太多，他现在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是酸软无力的，再加上手臂受伤的地方被包扎后，依然会传来阵阵的钝痛。

　　不过这点痛他是不敢拿出来说的，陈侑寒为他跑上跑下缴费拿药，情绪依旧低落。如果陈侑寒的身后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尾巴，那一定是已经垂落了很久了。

　　“饿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车厢里响起陈侑寒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

　　不说还好，陈侑寒一提这茬，向霖突然就觉得自己饥肠辘辘，像是三天没吃饭那样，此刻什么都想吃。但刚才在医院又坐又躺，跑步时出的汗又被风吹干，此刻感觉身上的衣服和自己都脏脏的，最想的还是立刻回家洗个热水澡。

　　因此向霖回：“可以回家吃吗？我想洗澡...”

　　“行，那去我家。下面条吃行吗，或者我们点外卖？”陈侑寒回答地很快，干脆地就下了决定。

　　向霖也没打算拒绝，不知不觉间他这么快就习惯了依赖陈侑寒，因为难得受了伤，还有些敏感的娇气。

　　他脑袋抵着窗户，被行驶中的车震得一颠一颠也没有拿开，嗡声道：“不要吃外卖，你下面吧。”

　　“好。脑袋放座位上，颠得不疼？”

　　“哦...”

　　——

　　到陈侑寒的家后，向霖乖巧地站在玄关处等陈侑寒给他拿鞋套，却见男人弯腰打开鞋柜从里面掏出了一双明显比他自己鞋小一号的棉布拖放在向霖脚边。

　　拖鞋是棉布的材质，看上去十分舒适，最令向霖满意的是这双蓝底的鞋面，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黑色的猫头。

　　向霖两只脚互踩鞋后跟脱了鞋就换上这双拖鞋，“码数竟然正好。”

　　“嗯，就是给你的。”陈侑寒一直等在向霖身后，等向霖换完鞋就自然地低下身将向霖脱下的两只鞋摆正放好。

　　向霖小小地“哦”了一声，若不是陈侑寒还在弯身整理鞋柜，便一定可以看清向霖想笑又极力想要憋住的扭曲表情。

　　听到陈侑寒大方承认这双鞋就是给自己的，向霖心中不免有些窃喜，又不好意思表达，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坦然接受。

　　于是无处炫耀的向霖就将魔爪伸向了远在公司还在加班作图并对向霖今天经历的一切一无所知的张传佳。

　　【XL：[图片]】

　　【XL：陈侑寒给我买的拖鞋哦】

　　【XL：还有小猫哦】

　　【传佳宝：？？】

　　【传佳宝：你怎么又去他家了。】

　　【传佳宝：不是，你说话能别那么磕碜人吗？还哦？】

　　【传佳宝：陈侑寒知道你背地里跟小学生一样吗[微笑]】

　　【XL：呵呵】

　　向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攻击张传佳，就见男人又从卧室里拿出一套棉麻睡衣递给自己。

　　“这套睡衣是新的，洗完澡就穿这个吧。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帮你。”陈侑寒问。

　　向霖见陈侑寒的表情，他好像是认真的。

　　“行的行的，我把这只手举起来洗。”他赶忙举起受伤的手，表示自己还是可以动的。

　　其实向霖的家就在楼下，但两人谁也没提去楼下拿一套睡衣，向霖就这么抱起陈侑寒给的衣服进了浴室。

　　虽说一只手洗澡是不太方便，但好在伤得是左手，他的右手还是很灵巧的。热水冲刷下来，向霖感觉自己的皮肉都舒展开来，被热水包围的安全感冲淡了他一天的疲乏与紧张。

　　洗至一半时，陈侑寒来敲了浴室的门。

　　声音隔着一道门显得朦胧低沉，陈侑寒问：“向霖，还行吗？”

　　“行的！”

　　“嗯，你家门锁密码是多少？我去楼下帮你喂下猫。”

　　“！！！”陈侑寒不说，向霖真忘了。他原地凝滞了一秒，赶忙关上水龙头，走近浴室门大声告诉了陈侑寒自己的家门密码和猫粮放的位置。

　　陈侑寒走后，向霖转头凝视卫生间墙上的镜子。他头发被打湿后更加蜷曲，两颊被水蒸气熏得红扑扑，虽说受伤的手一直举起显得很傻，但他一脸安然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有记挂着家里还在挨饿的兄妹俩。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没人知道向霖的内心又在崩溃：

　　完了，今晚回家以后我一定会受到来自向大力的制裁。

　　大力，小圈，爸爸说他不是故意的你们会信吗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