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周苒之屈（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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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知那舞女为何要如此，但到底是让我们有了些线索。”周茹回想着方才那女子的行为。
“周姑娘，我在想，许是因为你那日在街拔剑直指吴老二吧。”陆祈似是想通般眉眼舒展开来。“这世道，若是旁人遇到那日的场景，只会是看个乐子。”
“为何？”周茹不解，因她认为救人只是出于本心，敢于伸张正义是每个人都应做到的。
“因为这是多管闲事。若那场景这世间只有一次，人们也许还会和你一般。但已然有无数次了，掀不起任何波浪了，便变成了一件寻常事。”陆祈语速极慢，语气透着无奈。
“我也曾想改这现状，可我手难握剑，无人赏文，到头来收获的尽是嘲笑，他们只道我无事生非。”他诉说着他的过去，眼眸中难掩哀伤。
闻言，周茹捏紧衣衫，心中怒火难压，眼底一片愤恨。
她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人群，脑里尽是那日初来上京，吴老二纠缠青玉时围观人群里戏谑的议论声，公正何在？大义何在？若女子寻不到庇护，不知会有多少苦难。
爱女子的美貌，却要因此毁掉她。
身为女子，何错之有？又能有何错！
陆祈轻拍她的肩膀，似是拂去她心中翻涌的情绪。
马车停下，已到西街口，陆祈依然先下了马车，站在车旁，抬手迎周茹。
这一次，周茹掀帘走出后，玉手一伸，轻放在陆祈手上，缓缓下了台阶。
“大抵就是那个米铺了。”陆祈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杨氏米铺。
二人并肩走进店内，环顾一圈，四处都是米缸，缸面铺满粮米，平平整整。店里宾客寥寥无几，门庭冷落。
他们走向前，只有一个店小二坐在木椅上，摇摇晃晃打瞌睡。许是听到动静，那人揉揉眼睛，看清有人进店，打了个哈欠后说：“随便看啊。”
“我要见你们掌柜的。”陆祈对着店小二说道。
店小二伸长脖子眯着眼看了好久，而后蹙眉撅嘴说：“这不是陆家三少爷吗？今日怎么有银钱来买米了？”
“我知道你们家铺子生意不好的原因，让我见你们掌柜的。”陆祈答非所问。
店小二心觉此人成心捣乱，正想起身赶人。忽而身后传出一声“慢着”，只见一男子从帘后缓缓走出，观其相貌，已然年过耳顺，华发苍颜。
见他出来，店小二精神了几分，低头喊了一句“杨掌柜”。
“陆公子，你们二人随我进来吧。”
杨掌柜领着他们进了铺面后院，放眼望去，许多是卖不出去放坏的粮米，周茹隔着轻纱都闻到了淡淡的异味，许是那些粮米已经放了太久。
“周姑娘，我知道你定会来找我的。”杨掌柜坐在一个老旧的摇椅上，面黄肌瘦，脸上布满了皱纹，他眼皮耸拉，低声说道。“陆公子可真是慧眼如珠啊。如今生意惨淡，我越发相信这世间真是有报应的。”
周茹疑惑地盯着杨掌柜，不知他言中之意。
“周姑娘，我想你是为你妹妹而来的吧，她活着时受了极大的委屈啊！都怪我啊……都怪我啊……都怪我啊！”杨掌柜眼中波光流转，苍老的脸颊滑下一滴泪。
“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日已是黄昏，人烟稀少，我去拿货时，看见不远处巷子里吴老二抓着周苒，那时你妹妹帏帽都在争执中掉在地上，我听得清楚，那泼皮让你妹妹嫁给他，还说若是不愿意便四处散播你妹妹贞洁已失。”
杨掌柜眼神空洞，回忆着曾经往事。“我看到周苒跪地求他，还说会给他银钱，希望他不要乱言。争执中，吴老二转头发现了我，只好踢她一脚，拔走她头上的珠钗，嘴里还说着成交。”
周茹气得双肩发颤，她此刻就想回到那玉满阁，狠狠揍吴老二一顿，她紧紧盯着杨掌柜，眼神森然，一字一顿道：“你为何不救周苒？”
只见面前之人双腿发软，蜷缩在摇椅上说：“我那时不愿掺和，后来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谁知日后吴老二来找到我，说他现在银钱极多，可以买我许多粮米，条件就是装聋作哑，全然不知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还跟我说了他的计划，他先是假意不乱说，收一些银钱，日后再慢慢传开，让周家开始慌，再之后收一笔更大的，最后再让上京城都知道不答应嫁他的人会有什么代价。”杨掌柜越说声音越低，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现在说的就是禽兽畜生之词，令人作呕。
“但是我敢发誓，周苒定是清白的，她那日衣衫整齐，只是白日里不小心与周府的人走散了，并且听他们的对话，显然只是吴老二也是无意间在街上撞见周苒才纠缠于她。”杨掌柜说到此处时，才稍微正了正身子，语气也坚定了些。
“你可知周苒死了？”周茹语气冰冷。
“我知道……是流言蜚语害死了她，吴老二四处散播，人们也误以为真，无人敢向周苒提亲，周府也再也不允许周苒出门了，没多久，我就听说她自戕了……”
“不是流言蜚语害死了她，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二个衣冠禽兽，你们简直是畜生不如！”周茹语气激动，怒上心头，再难压下去，她顺手拿起一旁的木棍，直接向杨掌柜砸去，最后那木棍落在了离杨掌柜不到两公分的距离，砸在地上，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周姑娘，我知道你恨我，若你骂我能解气便骂吧……”杨掌柜声音颤抖。
陆祈把手放在周茹肩上，才让她微微冷静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后说：“我自然是要留你的，要留你去公堂之上，告发吴老二，还周苒清白，你可敢？”
“敢，只是怕吴老二自己不愿承认。”
闻言，沉默许久的陆祈缓缓开口：“我们自有办法，杨掌柜可提前写好供词。”
而后陆祈便领着周茹走出铺子，抬头看天色，此时已然是申时，这才反应到忙了一天，还没正经吃一顿饭。
周茹本想一鼓作气查案到底，但是身旁的陆祈直言未到时候，况且自己确有些饥饿，这些天也未好好吃饭，便答应他先吃饭吧。
于是他们随意走到路边小摊，点了两碗面。刚刚坐下，隔壁便传来一声“白榆兄！嫂子！”，周茹觉得此声音甚是耳熟。
还未等回想起来，那人便自顾自得开口说：“嫂子，那日你们大婚，我还来找过白榆兄，还喊了你一声嫂子的。”
周茹这才想起来，好像确有其人。
“周姑娘，这是我好友，何明，我一般喊他思翎，成亲那夜，便是他来找的我。”陆祈向周茹介绍着面前那人。
周茹仔细看了一下这少年，血性男儿之貌，眉清目朗，更吸引她的是何明所佩之刀，此刀是绣春刀，刀身短小，却可速战速决。
“嫂子你这么看着我，莫不是心悦于我？我虽然仪表堂堂，但……”
还未等何明说完话，陆祈便递了一双筷子到何明手上。”何思翎。接着。”
何明不解地看着陆祈，接过筷子后，指着隔壁桌的空碗说：“白榆兄，我刚吃完。”
“是吗？我还以为你还想跟我和我夫人一起再吃一顿饭。”说着，陆祈又把何明手里的筷子拿过来。
何明显然听懂了陆祈话里的意思，哈哈大笑一声，而后才一拍脑袋说：“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嬉笑之余，何明似想起什么般，收起笑脸，一脸严肃地凑近陆祈说：“你让我查的事情，嫂子能知道吗？”
陆祈点点头。
“那我就直接说了，目前能找到的证据就是告发那人，也就是吴老二好友，目前有了踪迹，正在回上京的路上。”何明尽可能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得清。
“知道了。”
言罢，何明便言要着急去练武，然后就离开他们二人，消失在人群里了。
“他为何也在查此事？”周茹掀起帏帽的轻纱，一边吃面，一边说着，还因吃得急烫到了嘴皮。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个武痴，要打遍天下无敌手，听闻顾将军武功极佳，便想要与之一比，谁料还没比就被抓了，他虽向挑战顾将军，但也是打心底敬佩人家，他看了那些证据，总觉得不像一个将军该做之事。”
“然后你们就合作了？”
“是的，我查了他许久，确认其心后便与他携手。”
“那你有没有查我？你就不怕我在骗你？”周茹依然吃着面，没有看向陆祈。
“不怕，周姑娘为人坦率，人人都看得出来。”陆祈笑言。
周茹也不知陆祈究竟是否在夸她，便转了话题。“我以后可不可以也喊你白榆？”
其实她想了许久，始终不知如何称呼陆祈，虽然他一直唤她“周姑娘”或“夫人”，可她却觉得喊“陆公子”太生分，“夫君”又喊不出口。
陆祈愣了愣，而后浅笑点头。“自然是可以的。那我该如何唤周姑娘？”
周茹闻言却垂下眸，时间过去了太久，她都记不太清母亲之前是如何唤她小名的。“你还是就叫我周姑娘吧。”
陆祈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言。
吃完饭后，周茹低声问：“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怎么才能让吴老二愿意承认？”
陆祈凑近周茹，轻声说着今夜的安排。
良久后，周茹抬眼，发现已入酉时，天色渐暗，夜幕快要来临，街上行人逐渐稀少，寒意袭人。她转头问陆祈：“现在是时候了吗？”
“可以出发了，是时候让吴老二感受一下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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