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周苒之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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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祈见周茹不解的模样，低头抿了口茶，望着摇曳的烛火说：“至于周苒的事情，是你们的家事，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为何？”
“因为你在众人面前打跑了吴老二。”
周茹恼他话里有话，不能直接说清楚，但如今在陌生的上京，却也只能相信他了。
“顾将军被怀疑谋逆，正是源于一封书信，那信写的都是大逆不道之话，且不仅字迹吻合，语气用笔皆为顾将军本人的习惯。我得知后便一直追查那封信是被谁发现并上交的。”陆祈语速极慢，神情有些严肃。
“是吴老二？”
“不，我四处打听，得知那人正是吴老二的好友。前些年，他们一同赴京谋生，没有手艺在身，整日在街游手好闲。但一年前他好友却失了踪影，而且在那之后吴老二不知为何阔绰了起来。”
周茹听的有些糊涂，抬手扶额思索片刻后，凝眉问：“那人怎么会发现顾将军的信？”
“据说是在运货路上饿晕，被顾将军家人救于顾府，而后在家中无意间发现了这封信，便立马告发刑部。”
“好一个恩将仇报！”周茹气得站起身，呼吸急促，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人痛揍一顿。
“周姑娘，动怒是没有用的。”陆祈跟着起身，低头垂眸望着周茹，语气温和，似有安慰之意。“如今，找不到告发之人，我们可从吴老二查起，追查他银子的来源。”
周茹慢慢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闷声应下。
陆祈走向窗前，本觉寒冷想取下木杆关窗，却被月色吸引，立在原地喊了一声“周姑娘”。
周茹目光投向站在窗前的陆祈，那人看似弱不胜衣，却浑身上下都有着一股傲气。顺着陆祈的目光，她抬起头，只见残月在空，月光微弱得像是在怜悯这大地。
她心中五味陈杂，话在喉里说不出来，只能苦笑一声，最后再叹了长长一口气。
陆祈感受到她的情绪，取下撑着窗的木杆，合上窗，别上门，又回到那副笑脸盈盈的模样。
“周姑娘莫要恼了，夜已深，我们明日再谈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周茹不解，凑近一看，他竟找出两床褥子。
“周姑娘，我这人打小就喜欢睡在地上，那床就留给你了，要灭蜡烛便喊我吧。”陆祈将一床褥子铺在地上，另一床盖在身上，熟练得躺好，闭目凝神准备入睡。
周茹自然听懂言外之意，大婚之夜总不能分房睡，只是没想到那人竟想到她的感受，早就准备好了褥子。
她长袖一挥，运了几分力，四周蜡烛便已熄灭，压根不用陆祈亲自去灭。
一整夜周茹都睡得不安稳，反复在想若要追查吴老二，那唯一能查的便是周苒之死，可究竟是谁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明，周茹揉揉眼醒来，环顾四周都未见陆祈，只见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三夫人，你醒了，我叫秋雨，是来侍奉你衣食起居的。”秋雨低着头立在床边，随时等待吩咐的模样。
周茹还是不太适应被人服侍的感觉，大婚那天是因为本心不愿，如今又无其他原因，何须他人服侍。于是她便起身，自己洗漱换衣，坐在铜镜前尝试戴簪子。
忽而想起什么，便转头问秋雨：“陆祈呢？”
“三公子在门口等着，想夫人醒来后一起前去主屋敬茶。”
周茹一听便有些着急，偏偏怎么都盘不好头发。秋雨见周茹不太会盘发，还是凑近给她收拾，周茹想着时间紧，还是默许了。
“谢谢你啊，我有些手笨。”周茹讪讪地笑着。
秋雨先是惊讶半刻，而后立马低头继续打整，默不作声。
收拾好后，周茹看着铜镜中盘发的样子，想起儿时在乡下看到成亲后的盘发女子，甚是羡慕其成熟姿态，一晃眼，自己也已变成那副模样。
出门之前，周茹想把软剑继续别在腰间，却被秋雨止住。
“三夫人，这是不允许的。”
周茹纵使再不愿放下剑，但是转念一想，就只是去敬茶，应该是用不到剑，便也应了秋雨。
而后，她推开门，放眼望去，晨光熹微，想来今日应该也是个好天气。陆祈穿着一身月牙白锦袍，背对着她，立于树下，身姿笔挺，他目光投向远方，似在思索。
周茹不知如何称呼陆祈，便只是走近轻咳一声。
陆祈回头，与周茹对视片刻，又把视线转向其身后的秋雨，眼里闪过一丝审视，但转瞬即逝，顿时眼眸一弯说着：“夫人起的有些晚，为夫等了许久。”
周茹耳根一红，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那你为何不叫醒我？”
“今早我喊了夫人的，但夫人没睡醒就回答说再睡一会，我便识趣不再多喊了。”陆祈笑得愈发灿烂了，眉眼弯如月。
周茹更加无地自容，好像确有人轻声唤她，但她还没睡醒，就糊里糊涂说了些话。
陆祈见周茹微红的脸颊，压下嘴角，边向前走边说：“算不得很晚，此时去也正好，夫人且跟着我吧。”
周茹心里低声念叨着陆祈，还是迈开腿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会，陆祈忽地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周茹险些撞到他的后背。
“这么巧啊，三弟这是与弟妇一起去父亲那敬茶吧？”
一身着藏青色袍衫便服的男子立于他们正前方，那人身形魁梧高大，面容有几分像陆祈，周茹推测那人便是陆祈兄长之一。
“想来弟妇还不太认识我吧，我便是陆祈二哥，陆扬。没想到我弟竟如此命好，能娶到如此水灵秀气的周姑娘，只是性子蛮横了些，养几日便好了。”
周茹有些恼，本想开口，只听陆祈轻声说：“二哥若无事，我便与我夫人一同去敬茶了。”
陆扬闻言立马冷脸，而后挑眉轻笑说：“是啊，我来找一个连夫人都抱不起的人能有何大事？”
周茹蹙眉，心觉此人甚是无礼，她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陆祈，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未有半分不悦。
“二弟，你如此说便是不好了，三弟还是有些能耐的。”又一身着墨黑缕金长袍，纹广玉兰样式的男子从旁走来，玩弄着手中扇，拍拍陆扬的肩。
“三弟妇，我是陆祈大哥陆挽，我们兄弟间一向和睦，二弟只是有时性急，莫要见怪。”陆挽也是满脸笑容，可周茹总觉他笑里藏刀，让她背后发寒。
陆挽眯着眼看着陆祈，二人对视，笑容僵硬，气氛紧张。
“三弟妇，陆祈虽生来便孱弱，但他脾性极佳，从不惹事，还可以一直留在府中陪你，如此想来，你也是嫁对人了。”陆挽语气虽温和，但话里话外尽是轻佻之意。
周茹实在受不住这份窝囊气，扬眉怒视，语气中带有一些怒气：“陆祈娶到我确实好，因为我最是瞧不起那些碎嘴子的，谁要是再在我面前说些难听话，定让他吃点苦头。”
周茹虽没带剑出门，但她随时可以拿出头上的簪子，若非要争个输赢，她手中的簪子并不比剑差。
沉寂半晌，陆祈唇角一勾，牵起周茹的手腕继续向前走着，嘴里还不忘说着：“天气凉，二位兄长还是早些回去吧。”
虽隔了一层纱，但周茹还是能感受到陆祈手心的温度，他手掌大，能环住周茹整个手腕。
“我刚刚那样子说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你兄长……”周茹冷静下来，回想刚刚的行迹，怕自己太冲动影响到了陆祈。
“谢谢。”只听前面少年轻轻的传来一句话，语气极淡，却又透着股真诚。
周茹便不再多言，她许是想到了这些年来陆祈应该没少受委屈，就那爱嚼舌根的兄长说的话，便能让周茹气个半晌，可陆祈却一副已经习惯的模样，没有任何情绪在脸上。
他们身后，陆挽远远地望着其背影，眼中尽是嘲讽之味。他手上继续把玩着扇子，对着陆扬说：“自己胆小没能耐，娶的媳妇倒是口气不小，但那又怎么样呢？陆祈这种人，是一辈子都要被踩在脚底的。”
陆扬点头附和，嘴里一直念叨着陆祈的坏话。
陆挽轻轻唤了一声“秋雨”，就见她从不远处垂头走来，立在陆挽身边。
“你以后便要时时盯着陆祈和周茹，有任何大动静都来告诉我。以前三弟不让塞丫鬟，如今娶了新妇，便可顺理成章塞他屋里。”
秋雨听完陆挽的吩咐，纷纷应下。
“秋雨定不让大公子失望。”
此时周茹与陆祈已然走到主屋，齐齐迈过门槛，俯身向陆祈之父陆榄请安。而后双双递过茶杯，请陆榄用茶。
陆榄满脸堆笑，幸福之态，极其高兴般接过茶，便让陆祈与周茹坐在一旁，想要聊点家常，未聊多会，便有下人来报，说是有正事要做，便匆匆离开了。
此番聊天，周茹只觉其父温和有礼，疼惜儿女。但她心中始终有疑，因为一直未见陆祈生母与其嫡母，也就是陆挽和陆扬的母亲。
回屋路上，周茹本想询问，但始终觉得不好开口，便放下疑惑，开始思索吴老二之事该从何开始。
忽而府中有个小厮快步跑到周茹面前，语速极快地说：“三夫人，门外有人来找，那人名唤素梅，说的是家中侧夫人有急事，可与三公子一同前往。”
周茹有些不解，但陆祈却像早已知道般说：“我说过，自然会有人解开你昨日的疑惑。只是我没想到，她竟会喊上我。”
她虽还是觉得陆祈故弄玄虚，但找证据要紧，便与陆祈随着小厮走到门口。
只见素梅神情慌张，见到他们二人出门松了一大口气。
“有何事会需要我？”周茹还是想问清楚些，这样她更有底。
“大姑娘且跟我来吧，侧夫人定是有要事才会来找你们的。”素梅引着他们进入了马车。
陆祈坐在马车里，用手微微掀起帘子，目光投向陆府门后熟悉的身影，紧紧盯着。
“秋雨在跟着我们是吧？”周茹顺着目光看去，轻声说道。
陆祈有些错愕，半晌后点点头。他看得出周茹本性单纯，原不想告诉周茹，若是能少让周茹看透人心，她便能一直保持至纯至善之心行走人间。
“这世间的人，本就复杂，凡事多个心眼总是好的，这还是顾将军教我的。”周茹眼眸低垂，陷入回忆。
马车在向前走，时间在流逝，也不知顾将军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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