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青玉之苦（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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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离了陆府之后，周茹与陆祈才冷静下来，慢慢思索方才的对话。
一切都太突然，周茹还不敢相信现实，就像被迫从梦里清醒，痛苦就在眼前，却只能睁眼望着，改变不了任何。
下人们递了饭上来，过去好久，她都未曾动一下筷子。好像她已然好久未曾进食了，吃不下去饭，吃一点便要吐一点。口里发苦，食之无味。
“阿茹，吃些吧，莫把身子熬垮了。”
过了半晌，陆祈才缓缓开口，眼神空洞，而后他抬手碰了一下碗边，又颤声道：“已经冷了……”
这一哭，惹得周茹也忍不住落泪，心里到底还是难受极了。
二人齐声哭了好久，哀哀戚戚，而后应是哭累了，他们才缠手举起筷子，周茹尝了一口：“这也太冷了……”
“那我去让他们再做一份。”
“别了。”周茹虽埋怨太冷，但还是一口接一口往嘴里送。
“为何……”
“我太饿了。”周茹坦言。她实在饿急，不愿再多等片刻。
陆祈颔首，也陪着周茹一起吃这冷饭，饭是冷的，天是苦的，心是寒的。
天寒地冻，万里无晴，周茹抬头望向门外白雪皑皑，像极了她初到上京那日。
那时，她满怀憧憬，怀揣对团圆的欣喜，期待父亲的疼爱，到头来却得到交易般的一纸婚约。她就是父亲的一个棋子，需要之时，才能想起她。
如今，纵然身旁有人劝她，她亦然坚定不移，总觉得还有希望，可到头来，碎了一地的便是她的幻想。
这冷饭也没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周茹扶额，心底还是苦涩，“我想去休息会。”
周茹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回到屋内，陆祈搀扶着她，眼看要到了榻边。
竟是陆祈先倒了下去，周茹这才发现近些日子下来，陆祈早已脸色惨白，他原就身子弱些，近日还未得到多少休息，四处奔波，更是挺不住。
周茹把陆祈扶至床上，为其盖好被褥后，自己倒是失了困意，呆呆坐在床边，一点一点看雪花降落。
而后总觉心里难受，便想出门缓解一下情绪，但她心里清楚，是自己着急想见一人。
果然，她又在熟悉的巷子深处，碰见了自己想见之人。
“你在等我？”周茹目光落在顾愉身上，不知为何，明明已见面数次，但今日更像是初见。
“我第一次听说你，是爹爹跟我提到你，他说你身为女子但坚韧，让我如你一般。”顾愉始终撑着伞，盖在她的头顶，侧对周茹，如自言自语般说起。
“我早就想见你一面，但是幼时多有不便，于是我让我娘给你一些蜜枣，这是我曾经最爱吃的。”
周茹闻言，埋下头低声道：“你会不会怨我？”
怨她无能，怨她终究救不了任何人。
说到底，周茹听完何明所言，多少还是生出一些自责，这么多天，周茹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默默接受结局。
“可是我怨你有什么用？你自责有什么用？都已经发生了，周姑娘，一切都发生了。”顾愉语气不疾不缓，“其他人大多不愿掺合进来，周姑娘，我寻了好久才寻到你的。”
周茹能听出顾愉口吻里的哀伤之味。原来最开始的装柔弱，只是为了能认出周茹，试探周茹是否能愿意帮她。
半晌后，周茹想起今日顾愉曾让他们助她，“你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还能怎么帮到你？”
顾愉闻声，把伞微微往后斜了些，露出清冷的面容。她垂眸，雪落在了长睫上，颤颤地，随时都快落下来。
只见她小嘴一张一合，轻声道了一句：“拦住何思翎。”
她话里有话，但还未等周茹问清楚，顾愉再次消失在这茫茫雪景里。
走时，顾愉似想起什么般，背对着周茹，远远地说：“之后有空便回曾经练武的山看看吧。”
周茹好想喊住顾愉，问清楚她的谋划，了解她的过去。但是周茹心里清楚，顾愉要做的事，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她默默回到陆府，不知为何，离开这个巷子，心里生出恐意，应是没休息好吧，回到陆府，她实在头晕，眼皮愈发沉重，不到片刻她便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第二日醒来，雪已经停了，所有人都跟无事发生般继续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好似昨日都被大家遗忘，顾钦也从人们脑海里逐渐消失了。
好像没有多少人还一直走不出，也忘不了。
苦事真是一件接一件的来，陆祈还有一事苦恼，最近大理寺也莫名不要他再去，于是他只能暂且留在家里，继续陪着周茹。
“莫非是大理寺觉得我太差劲了？”陆祈揉揉眉心，想来那几日自己还是尽心尽力的，应是要从底层爬起，定不能马虎，如今倒好了，彻底不让他去了。
闲下来的时日，陆祈倒是碰见过陆挽与陆扬，他们兄弟二人对他愈发尊敬了些，明明自己只是庶出，但兄长们近日却对他越来越好。
陆祈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生疑，莫非是有大事发生？
他叹了声气，最近这些事情已经足够让他心乱，可莫要再生出新的是非。若只是失了官职，再去做生意也未尝不可。但要是还有其他事情，陆祈可能真就招架不住了。
想起做买卖，陆祈便又拿出玉佩，本想将其与袁满的珠钗好好收放在一起，却感受到周茹的目光。
于是他转身就把玉佩递到周茹面前，少女接过玉佩，轻轻触碰，像是又回想起过往。
“三夫人！”有下人急匆匆跑进屋里，神色慌张，径直跑到周茹面前。
周茹这才回了神，疑惑问：“怎么了？”
“玉满阁走水了，火势太大，我听闻你弟弟还在玉满阁里，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你一声。”
周茹直起身，与陆祈匆匆出了屋，连玉佩都还在周茹手里。
虽说她不太喜周修远，但到底也是周家的人，况且玉满阁里还有顾愉，万一她也被困在里面怎么办？
坐马车已经来不及了，周茹与陆祈只能跑得极快，到了后面，陆祈有些跟不上周茹了，于是他让周茹先行，之后再快些赶来。
周茹闻言也未推辞，快步赶到了玉满阁门口，刚到之时就看见了人群里抱在周泽怀里哭的周修远，显然未有受伤。
他看向玉满阁，发觉火势还是极大，不少的人都在泼水救火，倒是奇怪，前些日还在下雪，今日才稍稍晴了些，怎就走水了？
玉满阁门口围了不少的人，周茹顺着人群，到处找顾愉的身影，看见无数身形相仿的舞女，但那都不是顾愉。
周茹混在人群里，听到了周遭的议论声。
“听说今日玉叶公子也在玉满阁里，怎么刚好遇见此事？”
“我还说今日能因为走水见一下玉叶公子与青玉的真容，怎就他们二人未跑出来？”
周茹心一颤，玉佩被紧紧攥在手里。不知为何，心里跳得极快，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嫂子！你看见青玉姑娘了吗？我怎么没有寻到她？”
何明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周茹吓到了，怎么都不能清醒，她心里生出害怕。
“嫂子，周姑娘，你说话啊，青玉姑娘在哪里？她是不是去找你了？”何明声音颤抖，八尺男儿，如今却失魂般，不停地追问。
陆祈赶来，轻轻拍了周茹的后背，她抬眼，见到何明慌张的神情，好似突然明白了顾愉所说的那句“拦住何思翎”是何意。
何明见周茹迟迟不语，心里慌极，见火势还是不肯退却，下定决心，哪怕前面是地狱，他也要寻到顾愉。
但是正要动身，就感觉有人拦住了他。何明拧眉回头，发现那人竟就是周茹。
“你这是做甚？我要救她。”
“受人所托。”周茹坦言。
何明一愣，瞬间懂了周茹此话何意，先前他们就说过顾愉有事需要他们帮忙，只是没想到竟是要拦住他。
他垂眸，低声道了句：“对不住。”
于是，何明毅然决然推开周茹，使的力极大，耗了满成功力，周茹没有防备，被推的老远，不到一瞬，他就坚定的冲进了烈焰里。
“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他心里想着，脚步愈来愈快，也越发坚定。
烈焰又如何？对他来说，这世间最苦的事，便是再也见不到顾愉了。
浓烟呛得他喘不上来气，整个玉满阁实在太大，何明被熏得找不到方向。四处都是黑烟，时不时落下断木，何明心里却是担心顾愉。
迷雾里，他好像听见了少女的轻咳声，那声音实在太轻，像是快要没有力气。
何明越过火堆，穿透迷雾，才发现顾愉跪坐在地，不停地咳喘。
许是发现了他的到来，顾愉淡淡道了一句：“果然你是拦不住的。”
她语气里未有丝毫慌张，只是眼睛落下了泪水，不知是否因为这迷雾，才让顾愉泪流不止。
何明赶紧跑上去，想要抱起顾愉，远离此地，走进一看，才望见迷雾之后，顾愉受了极重的伤，血迹明显。
“我走不了了，你快些出去吧，晚了这玉满阁就塌了。”
顾愉背过身，不愿见何明的模样，她早已知道自己的结局，但何明到底还是无辜的，不应让他命丧于此。
她知道周茹定是拦不住何明的，现下他进来看到了她的状况，倒也是让他更清楚了些。
不至于让他一生苦寻，或是让他苦等再也等不来之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