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白面红鸟

20、源头

　　黑雾如同旋风般转动，激起了一阵水波纹。

　　尹索尔的视线落在了变化的黑色屏障上，神色淡淡，仿佛料到了这一幕。

　　“交出神力。”黑影站立在他的斜对面，雾气源源不断的传入它的身体。

　　尹索尔终于偏过头看向了它，他似乎是听到了引人发笑的事情，嘴角向上勾起了一丝弧度。

　　“簇”

　　金色的火花自他指尖显现，金光出现的那一刻，身旁的雾气疯狂骚动起来，横冲直撞地想要靠近，却被中央的黑影控制着。

　　“我见过你们，不止一次。”

　　尹索尔蓦然收回了火花，沉着眼盯着对面的黑影，微微抬起指尖。

　　“雾气太过神秘，气息却很好辨认。”

　　黑影似乎清楚他的下一步动作，尹索尔话音刚落，它便利落地化成一缕黑雾，一滴血液凭空出现，渐渐和黑雾融在了一起，直至被黑雾完全吸收。

　　一瞬间，黑雾如获至宝般膨胀，肉眼可见的更加暗沉起来，像是见了血的蚊子，在半空中猛烈的冲撞着。

　　尹索尔看着雾气吞噬了那一滴血液，随后低头看了眼被手帕绑住的伤口，轻笑了一声。

　　抬眼间，雾气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轰！”

　　黑雾体内发出震耳欲聋的坍塌声，紧接着它的表面浮现出盘亘交错的血红经络，外形开始朝食人花转变。

　　猛然间，成型的食人花尖锐的牙齿划过尹索尔的脸颊，被他侧头躲过。

　　下一秒，一个黑色闪着电光的魔法球骤然击向他，魔法球在五米开外突然炸开，白雾四起，盖住了他的视线。

　　耳边变得沉寂，一潭死水般寂静。

　　“咻！”

　　有什么东西穿过白雾影匿在了尹索尔身边，突然，一条深绿的爬山虎覆上了他的肩膀，想要利用叶片上的利齿获取新鲜的血液。

　　尹索尔侧过身反握住爬山虎的根茎，在接触的那一瞬，爬山虎顷刻间燃烧，黑暗中，有一条引子点燃了它身后的巨物。

　　漫天大火在海中燃起，无法熄灭，无法停止，直到将那庞大的食人花燃烧成灰烬，再也无法动弹。

　　白雾散去，原地留有生生不息的余火，以及食人花不肯散尽的灰骨。

　　直到尹索尔靠近，余火才化为金光重新融入他的体内。

　　倏然间，他的肩膀处触上了一道微凉的气息——

　　黑雾不知道何时放弃了食人花的拟态，此刻刺穿了他的外衣，穿透他的皮肤往心脏处钻去！

　　被雾气没有规矩地横穿体内的感觉并不好受，尹索尔咬着牙，额头溢出冷汗，他计谋得逞般眯了眯眼。

　　下一瞬间，金光自体内主动抓住闯入的入侵者，尹索尔体内的血液迅速流转，他将带血的手帕解开，收回了口袋。

　　原本手心的伤口已经不翼而飞，接着出现的是密密麻麻不断渗出的雾气，它们被紧紧抓在尹索尔的手里，丝毫无法动弹。

　　“现在，来看看你来自哪里吧。”

　　他低哑着嗓音，眼神暗沉。

　　忽地眼前的画面一转，尹索尔来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远古森林。

　　这里有些许多难见的古树品种，苍绿宽大的叶片足够覆盖住一小块天空。

　　尹索尔将身上的灰尘拍落，踏着满地的枯枝落叶向前走去。

　　在很久之前，他就发现时常会有奇怪的东西跟着他，它们的形态多样，无法辨别，却有着相同的气息。

　　和这片原始森林相同的气息。

　　当他再一次拂开挡路的宽大植物后，他到达了一座由树藤和绿枝打造的古老城堡，深绿色构成了它，在远处看，却是黑漆漆的。

　　古堡散发着无尽的死亡气息，角落里布满了蛛网，在寒气的吹拂下，蛛网随风飘动，随处可见的枯叶完美地避开了城堡，飞旋着落到地面上。

　　无数的乌鸦环绕在古堡上空，锐利暗红的眼珠打量着古堡的每一处，乌黑透亮的羽毛在微弱的光照下散发出彩色的光芒。

　　它们时不时发出凄厉尖锐的叫声，试图震慑一切妄图靠近的生物。

　　“……可恶的天使……你无法杀死我！”

　　沙哑难听的嗓音将尹索尔游离的灵魂抽回，他低头看向缩在手心怨气冲天的黑雾，一时间有些恍然。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浓烈的情绪了。

　　尹索尔伸出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穿透黑影的本体，将它身体里的血液收取了回来。

　　“来自光明世界外的生物，着急获取神力是为了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收紧了手，用力握紧手心的黑雾。

　　尹索尔在得知常常来他身边捣乱的生物，来自光明之外，其实是有点儿惊讶的，但更多的是不解。

　　洲际大陆由光暗魔法统治，两方长久以来，表现出的是一副和平相处的假象，又在暗地里发生过许多残忍的斗争，和平的假象，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坍塌。

　　异世界的生物，来到光明世界寻求神力的目的是什么，他无法想清楚。

　　黑雾并不回答，只是强忍着身体能量的流失，想要强行突破禁锢。

　　尹索尔见它不打算回应，神色逐渐冷漠，就在他打算让黑雾覆灭之时，浓重的黑雾墙外，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呼喊声。

　　雾气墙外的两人似乎陷入了危险之中。

　　尹索尔的动作一顿，原本放松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眼中的不悦将要溢出。

　　黑影见状，趁他不注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行冲破了束缚。

　　尹索尔随意瞥了眼空荡荡的手心，旋即抬起眼，海水里凭空出现了一根白金缠绕的魔法杖。

　　“我暂时能够忍受你们打扰的小把戏，但是不应该伤害到其他人。”他的嗓音如同冰雪，让人寒意丛生。

　　魔法杖自感受到萦绕在身边、难以散去的危险气息后，魔杖底端涌上一股难言的神秘力量，它们迅速蔓延至整根魔杖，发出刺眼的光芒。

　　金光在霎那间泯灭了一切，缠绕在周围的雾气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吞没万物的光渐渐暗淡，尹索尔也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十几米宽的藤蔓群已经被截断得七七八八。

　　蔚蓝黑沉的海水中飘散着食人花的尸体，无数的藤蔓碎片悬浮在各个角落，石壁塌陷了一大半，湿咸的海水参杂着令人反胃的铁锈味。

　　数不清的人类堆积在洞穴最深处，他们的身上都长出了一根细管，和巨大藤蔓连接着。四肢无力的下垂，脸色铁青，毫无血色，有些人甚至被掏空了血肉，只剩一张薄薄的人皮包裹着骨头。

　　蒂海日消失的居民全都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海底。

　　被当成了怪物的养分。

　　芬尼安此刻正在奋力对抗攻势猛烈的黑暗魔法因子，根本无暇顾及突然消散的黑雾。

　　“咻”

　　金光自尹索尔指尖飞跃，一击消灭了不断冒出的黑暗魔法因子。

　　芬尼安错愕回头，见到安然无恙的尹索尔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脸色焦急万分，又止不住剧烈喘息起来，“……救元杝……他……他被卷入了洞穴最深处！”

　　尹索尔眉心一动，深邃的眼睛被阴影覆盖。

　　他没有犹豫地踩着海水中的食人花，往洞穴最深处前去。

　　“离开这里，通知学院。”

　　芬尼安静在原地，看着尹索尔一闪不见的背影，心底的担忧和自责再次涌上心头。

　　如果他再厉害一点就好了，元杝就不会被卷进洞穴深处了。

　　芬尼安拧着眉不忍心地扫视了一眼飘散在冰冷海水里，不可胜数的人类，用力闭上了眼睛。

　　随后扯着飞毯，带上依旧昏迷的查理，扭头往奥蒂斯赶去。

　　他得找到离开临海之地的方法，得回奥蒂斯上报情况，不能让元杝他们单独作战，不能让蒂海日的城民一直浸泡在寒冷中。

　　尹索尔眼中的担忧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加深，他试图用搜寻咒找到元杝的位置，却发现这里的一切都仿佛被屏蔽了一般，没有传来丝毫动静。

　　他沉静的心跳，在黑暗中不知不觉猛烈震动了起来。

　　下一秒，尹索尔划开了指尖，他没有考虑融入海水的血液，会不会再次引来带着恶意的生物，任留血液和海水消融，不过一会儿，这片漆黑的空间被微弱的金光占领。

　　视线逐渐明亮，黑暗植物的残肢断臂也从他的眼前掠过。

　　在保护罩下，海水是无法侵入他的，此刻，尹索尔金色的发丝像是受到了徐徐微风的吹拂，缓缓飘动了起来。

　　他向前望去，发现了一件沾满血迹的大衣正顺着水流的方向飘过来。

　　尹索尔抿着唇沉默着接住了那件衣服，他紧紧握着衣服，看着上面被海水稀释依旧暗沉的血迹，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像是要突破某种阻碍，又像是要找回缺失的东西。

　　他将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强行压下，在浮动的金光中等待着元杝的位置。

　　大概几分钟过后，一个比其他金光都要亮的光点，从远处急匆匆地赶到了他眼前。

　　尹索尔停住不耐想要自己去寻找的步伐，看到光点后紧皱地眉头松懈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