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松雪》愿言欢

11、落水

　　陆栩又去了程安所在的书院，先生是个慈祥的老者，谈起程安，满是惋惜。

　　“那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又恭谦懂礼，一次与人发生口角被打断了手，后来长好了也无心求学，平庸了这些年，倒也没放弃。”

　　陆栩又看了看程安先前写的文章，牧言曦凑过去和她一起看。感受到牧言曦靠的太近，陆栩抽出一些给他，“自己看。”

　　“你看嘛，看完我再看。”

　　陆栩点头，收回来继续翻。

　　牧言曦无聊，在她旁边转了几圈后去问书院的其他人了。

　　陆栩看完后出去寻他，他见了立马向她走来：“有发现没有？”

　　陆栩道：“程安一开始的文章写的很有抱负，后面就有些不得志，到最后就仅是抄录些先人文章。”

　　“我也问到了不少，你要不要听？”牧言曦见她凑过来好奇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就是……”

　　“什么？”陆栩又凑近些。

　　牧言曦笑意更甚，“他的那些同窗，都知道他有一位妻子，说他爱惨了自己的夫人，但是呢……”

　　陆栩皱眉道：“劳烦你一口气说完。”

　　“好～”牧言曦虽应好却问道：“陆大人若是心悦一人，是藏着不说？还是告知天下？”

　　“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很重要呢！”牧言曦万分期待她的答案。

　　陆栩思索片刻后回道：“我的话…不知道。”

　　“嗯？”牧言曦俯身凑近她道：“陆大人没有心上人啊？”

　　“没有，你有吗？”

　　这一问让牧言曦慌了，忙转身不让她看见自己红了的脸，“这不重要，反正……我要是有了妻子，我肯定不止是嘴上说如何爱她。”

　　“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这个程安他总是说如何爱他的妻子，却从未为她妻子做些什么，你不觉得奇怪吗？”

　　陆栩还是困惑，“需要做些什么？夫妻之间的事本就不便告知他人。”

　　“陆大人这就是你的美中不足了，你有些不明白情爱。”

　　陆栩也承认：“我确实对这方面了解甚少。”

　　“我倒是有法子！”

　　“什么法子？”

　　“陆大人你得先试着和别人走近些，慢慢的就能明白这些了。”牧言曦接着说道：“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一起办了这么久的案了，关系也比先前好了是不是？”

　　陆栩点头。

　　牧言曦见此继续哄她道：“那我们还互相叫大人是不是就太生分了？好像不熟一样。”

　　“是。”陆栩问他，“那该叫什么？牧言曦？”

　　“连名带姓的也生分的，你…你就叫我言曦，我也跟大理寺的人一样叫你阿栩好不好？”说罢，他小心的观察陆栩的反应。

　　“好。”

　　“阿栩…”牧言曦忍不住心中喜悦，“这样叫你，可习惯？”

　　“嗯。”陆栩往外走去，他跟着问：“你叫柳初诃什么？”

　　“初诃。”

　　“你以后尽量还是叫他柳大人。”他解释道：“柳初诃毕竟是刑部侍郎，我们还是要懂礼数的。”

　　“好。”

　　两人又去了程安住所，是个简陋的瓦房，只有卧房有收拾过的痕迹。已入深冬，榻上却只有一人份的厚褥子，牧言曦在床下发现一个平安符。

　　“这是？”

　　陆栩用帕子接过，“这是我的。”这平安符是她那天交到荣婉手中的，仔细看着，染了极小的血渍。

　　“你的东西怎么在这？”

　　陆栩告知他那天助荣婉脱身的事。

　　牧言曦道：“我就说得把她抓回来好好审，陈大人动作太快了，我去的时候就已经送走了。”

　　“没有证据是不能抓人的。”

　　牧言曦想到什么，“按这么说，借刀杀人岂不是无罪。”

　　“同罪。”

　　陆栩发现床脚有什么东西垫着，抽出来发现是个信封，甚至没有打开过。被压的时间久了，展开都有些破碎，凭着迷糊的字发现是荣婉写给程安的。

　　牧言曦又在其它角落里找到几封，要么随意塞到某处，要么就是垫桌椅柜腿。

　　“看吧！我就说他根本就不爱他的妻子，那他为什么要刻意说自己很爱呢？”他看向陆栩，“阿栩你有头绪吗？”

　　“我不懂。”陆栩收起来，打算回去问问李瑜。

　　李瑜看后说道：“信件是从两年前开始的，在这之前两人的关系还是极好。”

　　陆栩想起书院先生说两年前程安与人争执，若是报过案大理寺应当有文书记录，陆栩将两年前的司法文书仔细查阅。牧言曦想要帮忙，陆栩记起他之前越弄越乱的本事，想回绝又怕他折腾人：“你去千霞楼查查可还有别的什么线索。”

　　牧言曦道：“不是说我们要一起吗？”

　　陆栩劝道：“分开做事更快。”

　　她查到两年前程安曾报官，言千霞楼克扣打压绣娘，衙门派人去查后发现并无此事，想来是千霞楼背后之人将此事压了下去。

　　陆栩猜想，程安恐怕是当时与千霞楼的人起了争执才被打伤。可有一事不明白，千霞楼想要杀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以往处理人都是直接打晕了带走，程安一案漏洞百出。

　　陆栩沿着发现程安尸体的河流向上游寻去，上游水缓一些，荒草密生，不远处的枯树上有斑鸠鸣叫。

　　她正纳闷入冬了怎还有斑鸠，不知何人推了她一把，力气极大，她整个人跌入水中。冬日河水冷刺骨，衣物沾了水更将人往下拉，陆栩挣扎着爬到岸边，还未来得及换口气，一双手又抓着她的头往下按去。

　　陆栩看不清那人相貌，伸手用力将他也拖下水，那人水性极好，挣开后往岸上游去。陆栩已经有些窒息，仍费力去追，那人回身掐住陆栩脖颈，没有张嘴，陆栩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哼道：“你该死！”

　　陆栩用最后的力气朝他手臂上狠狠咬去，卸了力后整个人往下沉，脑袋好像空了，眼前一切泛白后被黑暗淹没。

　　她觉留下了痕迹，大家一定能找到凶手，身死但能明了真相，也算值得。

　　寒意从四肢涌来，再从心中蔓延至四肢，她冷的厉害，不免担忧自己若也被河流带到城内吓到旁人怎么办。

　　“陆大人？陆大人醒醒啊！”

　　迷迷糊糊中好似有谁在唤她，她想睁开眼看看，一丝力气也使不出。

　　“快端热水来！”

　　陆栩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周身一切，连痛感和寒意也没有，许是真的伤透了身子。渐渐的头也昏沉起来，听不见声音，也想不到任何事物。

　　她感受到暖意时，眼皮也能勉强掀开，眼前雾气弥漫，自己正坐在浴桶之中，想起身还是使不上劲。

　　一女子拎着热水桶进来为她添水，陆栩想要看清来人，视线都无法交汇定清。她开口，声音嘶哑：“这是哪里？”

　　那人回道：“人间炼狱。”

　　陆栩思绪不清明，问道：“我是死了吗？”

　　那姑娘走近了些，端了杯热茶喂她喝下，陆栩这才隐约认出对方是景秋。

　　景秋又倒了一杯来喂她：“陆大人命大，被冲到了岸边。”

　　见陆栩又晕过去，景秋心急也顾不得其他，捏开她的嘴，喂了颗药进去。

　　待陆栩再有意识时，已经换好了衣服，身上了两层棉被，她还是冷，只能蜷着。脸越来越烫，脑中乱的厉害，一思考便扯着什么，疼的人犯迷糊。

　　“阿栩？”牧言曦的手有些凉，想来是快马赶来的，陆栩想说什么，喉咙疼的厉害，张口只喊了他的名字。

　　“抓……凶手。”陆栩吸了口气，“胳膊……”

　　头中好似有千斤铁，昏沉又难熬，感受到被人抱起，应当是牧言曦。她找了个角度靠着，疼痛稍稍缓解了些，有心跳声在耳边，陆栩以为自己心速不稳。

　　陆栩身子越来越热，她仍是觉冷，手无意识的乱抓，牧言曦握上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抚：“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爹……”陆栩隐隐看到陆煜，她想要抓住，双腿像灌了铅，只能看着父亲走远，“别走……”

　　牧言曦还是第一次见陆栩掉眼泪，为她擦泪动作也轻柔，低声嘱咐马夫行驶再稳些。他看向陆栩时，眼中尽是钦慕：“陆大人一定能好起来的。”他心中也有疼惜，可陆栩有自身的傲骨，他敬她果敢，慕她坚毅非常。

　　许霁被请去陆府，查过后忙叫人备针，速写一张方子让牧言曦去熬药，在房中救治到天黑。

　　许霁喊来下人问道：“陆大人平日可常服大补药材？”

　　陆府下人摇头，他见后心下一紧，又进去暂时封了穴。

　　牧言曦不知情况究竟如何，端着药候在一旁。许霁也不愿瞒他：“陆大人服了极古怪的药，段时间内气血能得到回升，这般强行调转，她的身体恐怕是吃不消，也不知道醒来会有什么变化。”

　　“能活着就好，她会好的。”牧言曦也不确信，可不论她如何，自己都会陪着她，端药的手也有些抖。

　　钱垣放衙后快马赶来，问了情况也好奇陆栩怎么在临风楼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