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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逃不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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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通往县城的路上有条河,河上有座桥。
我拽着蔡大爷疯狂的往外跑,一直朝河边跑去,跑啊跑,却总看不到头。
乌鸦落在林地里,黑暗中受了惊,成群飞出来,“吱呀吱呀”在夜里闹个不停。
我还在疾速的往前跑,身后的村民似乎被甩掉了,喧闹声渐渐弱下来。
我计算着,应该要到村头的河边了,可很快,现实打破了我的这个想法。
又是林地,成群的林地,处处都是林地。没看到河,也没看到桥,所有地方都长得一模一样。手心里攥着的蔡大爷的手越发冷,我心下奇怪的出声道:“奇怪,河呢?桥呢?怎么全部都是林子?”。
“找河干什么?找桥又干什么?”,蔡大爷在我背后冷冷的出声问道。
他又来了,这次我有些急促的开口:“去县城里找旅馆睡觉啊!难道你不找?”。
“我不找”,蔡大爷平静的回应我。
我猛的转回头,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我看着蔡大爷的身子有些发绿,顿时害怕的松了手心里的另一只手。
是了,我回不了家,不代表蔡大爷回不去。我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儿啊!难不成我也得了病?我崩溃的想。
“蔡大爷实在对不起,我忘了您家不在这儿,那我现在送您回去吧”,我弱弱的说出口,心底不安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当“送您回去”这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我有些无端的慌张。
“不,我家就在这儿”,蔡大爷淡淡的回应我道。
“蔡大爷您说什么?”,我似乎耳朵聋了,听不见蔡大爷的回答。
“我说,我家就在这儿,我在这里睡觉”,蔡大爷的眸子越发黑,整个人似乎都隐没在了黑暗里,声音冷冷的没带什么感情色彩。
“什么?”,我又聋了,似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蔡大爷您说什么?”
“您说什么?”
……
蔡大爷不再回应我,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夜里死死盯着我,我被盯的后背发凉,一股害怕从心底里冒出来。
“你逃不掉了”,良久,蔡大爷对着我蹦出来一句话。
“什么逃不掉?”,这一次我听清了,可心底越越发焦急。
什么逃不掉?逃什么?
我想要张口继续问,可却看见蔡大爷突然伸出了一双枯旧暗黄的手,猛的将我推倒在了地上。
“哐当”,后脑勺本该撞到地面,却意料之外的撞到了一个异常坚硬的东西。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我呆滞的往后摸去,是一团糊糊的液体混杂着白色的固体物状黏在了我的受伤。
我顿时恶心起来,甚至没有意识到我为什么没有痛觉,只是单纯的恶心。我干呕着抬头,可蔡大爷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心下彻底慌了起来,嘴里吐出一口唾沫,还带着黑色的血腥子。
我急忙爬起来看撞到了什么东西。
一看,是座石碑,后边还有着个隆起来的土堡。
我顺着看下去,立马全身发凉,一股寒气直往脚跟子处冒上来。额前的汉大滴大滴的掉下来,脚顿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同时却也像被人扭曲的麻花般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我似乎听见了水流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尿了。
眼睛里只有墓碑上那行字:
蔡葛树之墓。
落款是七月六号,那时候我还没到城里,没见到二狗子贪污的事迹——
蔡大爷早死了!
我吓得脸色发白,周身都颤抖起来,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观察着四周。
哪有什么林地,这明明是座坟地!
我跟着“蔡大爷”在坟地里打转!
天边透出来了一点光,红色泛起来,我痛苦的挣扎着,窒息感油然而生,双腿跪了下去。没时间再想“蔡大爷”其实是鬼的事实。
我痛苦的扭曲着身子,在坟地里爬行。
霎时间,我抬头,喧杂的人声传来,无数的火光,人群通通向我踊跃过来。
一种被烈火缠绕的痛苦在我身上蔓延,我不断的呻吟出声。
生理的刺激性反应导致我的泪水流淌下来,在泪光中,我看到了不断走进的人群。
有老村长,有赵溜子……没有我的老父母。
我越发痛苦,想要脱离,心底里的惧怕越发的深厚。
我爬啊爬,我听见了水流的声音,这实在是太清晰太大声了,我有些受不了这振聋发聩的声音,捂起耳朵来。
我看到眼前是一条滚滚流淌的河,水流凶猛,走遭的坟地也陡然消失不见。
现在,我与大河的距离只隔着一个大大的土坑。
我发疯般爬了过去,摔进坑里,身体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摔到坑底。
我感受到坑底有个冰冷的软物,上边盖着一层白布。
我猛的将其掀开。
泡的发白发胀的身体大喇喇的敞着,皮肉青紫,扭曲的五官预兆着他死时的痛苦。
霎时间,我脸上没了表情,目光呆滞起来。
我看见我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发白发肿,两双眼睛大的突出的像是想要脱离我的掌控。
我姓陆,名叫大海。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一位野孩子。没什么本事,只会老实的种着庄稼,干着最辛苦的活计,听着父亲的吩咐,做个诚实守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感谢国家一切利于民生的政策和培养。有生之年,若是能够为国家出一份力,那我陆大海一定会觉得,就算是有朝一日马革裹尸,也光荣万分。可现在——
我想起来了,我早就死了。在我劝告林长生失败的那一天,我没在城里留宿,而是连夜赶回了村子。快到村子时,我走在桥上,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雨,桥上十分的滑。后来,我鞋子打了滑,落下水去,就淹死了。
二狗子没死,他活的好好的,贪的钱一分没还。今天也不是二狗子的头七,是我的头七。
人声越来越大,火光将整个坑都包围起来了。我听见无数人谈论的声音,像是一个个魔咒将我死死禁锢着,我彻底喘不过气来,身体的骨骼每一刻都在裂开、粉碎。
天边的太阳终于完全升了起来,朝霞漫布,看着漂亮极了。深坑彻底被照亮,风吹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翻转。
我扭曲的五官再一次映在大家的眼眶里,呕吐声不断。
完了,彻底完了,我想。
蔡大爷说得对,我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