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不顾》芥上青苔

6、慕生的婚礼2

　　姐姐成亲，楚承璟自然是要来见证这一刻的。
　　他穿着一身新作的衣裳，那还是姐姐亲自给他挑的料子，绣着金丝的外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发髻也重新梳过，整整齐齐，显得格外精神。
　　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楚承璟跟随着迎宾的小厮，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宴会的大厅。
　　这里早已人声鼎沸，笑声、交谈声、杯盏碰撞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他四处张望，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大人们都在忙着喝酒应酬，他们的话题无非是些官场的升迁、生意的盈亏，或者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楚承璟只觉得这些话题沉重，无趣得很。

　　然而，又没有同龄的孩子陪他一起玩。
　　他的平日里的玩伴们似乎都被家中的长辈带在身边，学习着大人们的交谈。
　　他们被教导着如何行礼，如何用恰当的言辞回应长辈的问话，如何在宴会上表现得体。
　　他们站在父母身旁，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眼神中却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疲惫。
　　就连与他最亲近的纤凝，也不见踪影。

　　他坐在一旁，闷闷的举着筷子，不时敲到碗沿，发出单调的声响。
　　那声音在热闹的宴会中显得格外突兀，却也无人在意。
　　他的心中有些失落。
　　他的眼睛不时望向那些欢笑的人群，如果能有人注意到他就好了。
　　他多么希望有人能走过来，跟他说上哪怕就一句话。

　　他又试图加入到那些热闹的谈话中。
　　但每当他开口，大人们总是用一种敷衍的语气回应他，然后继续他们的谈话。

　　纤凝从新房出来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院角四处张望，似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好让她能够悄无声息地溜回喜宴上。
　　她的动作轻盈而敏捷，就像一只小猫一样，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一幕恰巧被承璟看到了。
　　他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看着纤凝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抹顽皮的笑意。
　　他悄悄地挪动脚步，像一只准备捕猎的豹子，悄无声息地接近纤凝。
　　当他走到纤凝边上时，突然伸出手轻拍她的肩膀，吓了她一大跳。

　　“啊！”
　　纤凝惊叫一声，身体本能地向后一缩，随即转身，一拳就锤在承璟身上。
　　虽然不重，但也足以让承璟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
　　他夸张地捂着胸口，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纤凝，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承璟故作委屈地说。

　　纤凝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知道自己的力道根本不足以造成任何伤害，但看着承璟那夸张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住配合他演下去.
　　“哎呀，承璟少爷，您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是哪个浪荡子呢。小女子失手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啦。”

　　两人的笑声在院落里回荡，给这个喜庆的日子增添了一抹童真的乐趣。
　　周围的仆人们也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他们早已习惯了这对小主子的打闹，有时候，他们的欢笑声比任何音乐都要悦耳。

　　承璟拉着纤凝跑回宴席上，把她按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纤凝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有些不解地看向承璟。
　　只见承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今天我姐姐和你大哥成亲了，再过几年是不是该轮到我们了？”

　　承璟看着纤凝，眼神满是认真，丝毫不见之前的顽劣。
　　纤凝被他突然的正经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沉默了，低头不答。
　　她的心中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承璟的问题，但她知道，她和承璟之间的友情是真挚的。

　　承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便试图打破沉默。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喜庆的装饰和忙碌的宾客间游移，最终定格在桌上的酒壶上，眼睛一亮。
　　他举起酒壶，对着纤凝半开玩笑地说，“你说，酒真的那么好喝吗？”

　　纤凝望着那琥珀色的液体，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在说酒不好喝，还是说她不知道好不好喝。

　　承璟看着纤凝的反应，笑了笑，决定自己尝试一下。
　　他直接往面前的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酒。
　　他先是端起来凑近，用鼻子闻了闻，只有一股淡淡地酒香。

　　出于好奇，他用筷子沾了些酒液尝了一口，酒液滑过舌尖，带来一种新奇的刺激感。
　　似乎还不错。
　　随即，他不再犹豫，端起碗，咕嘟几口，半碗下肚。
　　酒液的温热在他的胸膛里扩散开来，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纤凝见他喝得高兴，好奇心驱使她也想尝试一下这所谓的“琼浆玉露”。
　　她连忙争抢着也喝了两口。
　　酒液进入她的喉咙，带来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灼热感，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又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所取代。

　　“这酒，真是奇怪，”纤凝喃喃自语，她的脸上泛起了两朵红云，像是春天里盛开的桃花，“有点辣，但又有点甜。”

　　楚承璟看着纤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觉得纤凝喝醉的样子特别可爱，就像一只偷吃了蜂蜜的小猫咪。
　　他伸出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纤凝，你喝醉了。”
　　纤凝摇了摇头，试图证明自己还很清醒，“我才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这酒，让人有点飘飘欲仙。”

　　不一会儿，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两个孩子因为偷喝酒醉醺醺地趴在桌上说着胡话。
　　他们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仿佛在梦中也在参加这场盛大的婚礼。
　　他们的言语虽然含糊不清，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童真和快乐。

　　“纤凝，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像姐姐和姐夫那样？”
　　楚承璟的眼睛有些迷离，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纤凝眨了眨眼，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梦呓，“或许吧，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外面的世界依旧热闹非凡，但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他们有着自己的快乐。

　　杨家府邸灯火通明，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映照着门前的石狮，也映照着杨家父子脸上的笑容。
　　他们二人站在门口，送别酒足饭饱的亲戚朋友。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喜悦，宾客们的笑声和祝福声还在空气中回荡。
　　夜空中星光闪烁，月亮好似露出了微笑，在祝福着这个美好的夜晚。

　　突然，只见一个丫头行色匆匆，她的脚步在这热闹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待走近一看，是夫人张氏的贴身丫鬟。
　　她走到杨仲守耳边，满脸紧张地悄声说着什么。
　　杨仲守此时满脸通红，显然是已经喝多了，他有些听不清楚，让丫头大声点。

　　“什么！夫人怎么了！”
　　杨慕生见父亲神色突变，心中一紧。
　　他立马转身，迈着虚浮的步伐向母亲房中跑去。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他。

　　他跌跌撞撞跑到母亲的院子。
　　推开房门，只见张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没有了往日的红润。
　　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烛光在摇曳，映照着母亲平静的脸庞。
　　偶尔一点烛火噼啪作响。

　　“娘！”
　　杨慕生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可置信。
　　他身披红衣，那原本象征着喜庆和吉祥的红色，此刻格外扎眼。
　　他趴在杨母张氏的床侧，方才还因酒气而布满红晕的脸上，此刻已被泪水冲刷得苍白无力。

　　喜庆的红色与死亡的苍白，在这一瞬间交织。
　　外面的世界依旧热闹非凡，而这个房间却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杨慕生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撕裂，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关心疼爱他的母亲，会就这样离他而去。

　　“娘你别吓我呀！”
　　杨慕生紧紧拉着母亲张氏的手，那双手曾经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曾经在他跌倒时扶他起来，现在却冰冷而无力。
　　他的手掌也不自觉的颤抖。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为什么命运要在这样的时刻夺走他的母亲。
　　他不愿意，也不能接受，那个方才还在规诫自己要疼惜夫人的母亲，现在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仿佛世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这一定是梦，一定是个噩梦。
　　“你看，娘的手还在动呢！”
　　杨慕生情绪激动，拉过身边的丫头，指着床上的母亲，声音中带着绝望。
　　“你快看啊！”
　　一旁的小厮连忙拉住他。

　　“还说要帮我照看孩儿的呢，娘，你怎么能说话不作数啊！”
　　杨慕生的声音中充满了孩子般的无助和哀求。
　　什么手还在动，只不过是对死去的人的不舍罢了。

　　他的内心在呐喊，在哭泣，但却无法改变眼前的事实。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滑落，打湿了床边的被褥。

　　杨慕生跪在床边，他的双手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留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他已经失去一个母亲了，为什么命运要在这样的时刻夺走另一个疼爱他的母亲。

　　房间内，红烛的光摇曳着，映照在杨慕生苍白的脸上，那抹红色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新娘，他的家人，他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杨仲守站在门口，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喜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痛和无助。
　　他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中只有无能为力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