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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话别 ...

  •   根据凤姐给的信息,杨家虽小有家业,却远不如国公府根深叶茂。在京中扎根也不过第三代。豪门瞧不起寒门,士族瞧不起庶族,自古有之。不外乎豪门家底深厚,如荣国府,哪怕一家子挣不到钱,也不担心饿死。
      祖传的爵位,自有配套的爵产支撑着家族繁衍,还有世袭的爵位,积累的各种政治资源。就像贾政,靠老父亲求来的官,几十年难以升迁,却能为贾雨村谋到肥差,这便是底蕴积累的体现。
      寒门哪怕出了状元,依然是从微末小官做起,奋斗一辈子顺风顺水,或者可以到三品二品甚至一品大员,但凡子孙辈智商运气差一点,取不了功名,那就妥妥地后继无人。一旦长辈故去,家族就失了支柱,迅速从顶尖阶层跌落。就如李纨的娘家。
      荣国府贾赦承爵一品将军,几个人靠自己能奋斗到一品?这样也是为啥有爵之家都为了争爵位打出狗脑子,这已经不是少奋斗几年几十年的问题,而是少奋斗几代人。
      这便是鸿沟。
      杨家如今官不过四品,迎春哪怕是个庶女,嫁过去也算低嫁。当然,国公府倒了之后另算。王喜凤倒也没寄希望于这家人多有良心,只别下黑手搞什么病逝,哪怕休回娘家也行啊!她再不济,贾家人又不会死绝,顶着下堂妇的名声过日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凤姐若知道这小姑子已想的这般深远,大概也会扶额。

      王喜凤同邢蚰烟同住缀景楼,看起来打交道的机会还挺多,其实不然。王喜凤是个低调少言的人设,也就跟凤姐和黛玉说笑几句,即便是惜春,也是陪伴多过谈心。她还真怕自己在小孩子面前不设防,秃噜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邢蚰烟或者是难得有这么多姐妹交往,熟悉了之后就常出去走动。姐妹们一处吟诗作耍,自得其乐。故两人每日也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悉程度,多不过几句寒暄。房里的丫鬟婆婆们得了吩咐,谨守待客之道,处处恭敬,并无怠慢,这就行了。
      邢蚰烟总听得人夸探春如何出众,得太太抬举,将上头的二姐姐比到泥里去,只当二姐姐果然平庸。可自打她住进这缀景楼,一日两日看不出,三五个月下来,便也知传言只能听一半,甚至只得二三分。
      大观园里仆妇众多,走到哪里都免不了丫头婆子吵嘴扯皮,甚至肆无忌惮讲主子是非,可缀景楼却没有。外人或者只当是凤姐震慑,或者贾母给的嬷嬷得力,可终归需要自己立得住,才能将屋里管理的井井有条。
      二姐姐或许不爱说话,也不懂得逢迎讨好长辈,每日或者读书或者女红,偶尔抚琴,登楼望远,即兴作些诗词,不过是闺阁消遣。可古井无波更让人莫测。
      便如她再蟠香寺的邻居兼有半师之谊的妙玉。此人高洁孤傲,不理世事,哪怕出家修行,却哪里能了却凡心?心中无数思绪,不得排遣,这才有了她的造化,得以随这妙玉师父读书习字。这便是妙玉的消遣。
      谁人心中无烦闷?就算是贾母的眼珠子宝玉,还有许多世事忧愁。二姐姐岂不更多?可通过她的打听观察,二姐姐极少与人讲知心话。这么藏得住,不简单。

      邢蚰烟在心里评估二姑娘,二姑娘何尝不是仔细研究过邢蚰烟?只王喜凤不想总将眼光落在旁人身上,专注自身更重要。
      想想她怎么也是经过多年医学熏陶的新女性,经过游戏几轮翻滚,竟是掌握了许多仕女消遣必备技巧。琴棋书画针黹女红,虽说除开书法,余者样样都只入门,难登大雅之堂,但这也是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看看那些从小被爹妈抽着鞭子去上兴趣班的孩子,难不难?
      无论游戏送她来干什么,她总不能真跟玩游戏似的混过去。如今医学狗也不好当,趁着深闺少女时间多,学些生活技能小能娱情大可立身。挺好。
      在她这里,除开抄书和做针线,其他的都是娱乐。黛玉那里书多,可她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故而借来边看边抄,再装订成册。即便到了夫家,也挺能唬人吧!如今她的书架跟黛玉没得比,可也比以往丰富了许多。

      等姐妹们都忙着给宝玉凑功课,预备贾政回京之后的课业检查,王喜凤才察觉她好像漏了什么。这么半年过去风平浪静,剧情呢?啊,是尤家姐妹。
      按理说,东府给贾敬治丧时便出现端倪,贾琏偷娶尤二姐,又给柳湘莲和尤三姐牵线。哦对,薛蟠大傻子跟柳湘莲也有一段公案,竟是不打不相识的展开。薛蟠带着掌柜家仆跑生意遇匪,得柳湘莲所救,二人因此结为兄弟。薛蟠回来之后,还带了许多各地特产小玩意,宝钗在府中各房送了一圈,人人有份。
      贾琏偷娶尤二姐做二房,自然是尤二姐深得他意,打的却是凤姐生不出儿子他要传承子嗣的旗号。因凤姐疑似得了血山崩,命不久矣(病因推理参见鸳鸯自述她有个因血山崩而死的姐姐),他和东府贾珍合计着等凤姐一死就将尤二姐扶正,这才有偷娶一事。否则,尤氏的妹妹给族弟当妾,不说她自己,连贾珍都抬不起头来。
      也是因着贾琏诸人招惹了尤三姐却发现她不好拿捏,便想打发了她嫁人,这才有了贾琏给柳湘莲牵线搭桥,尤三姐自刎的事。更是贾琏的小厮们惯爱查看风向,已将尤二姐叫做新奶奶,一时说漏了嘴,才被凤姐查出端倪,最终赔上尤二姐的性命。
      如今凤姐生了儿子,身体倍儿棒,贾珍和贾琏总不能还想着如何治死凤姐给尤二姐腾位置吧?贾琏总不至于让自己的儿子也跟他一样,小小年纪没了亲娘?
      如果真有事儿,府里不可能没动静。既然她没听到风声,怕是暂时没闹出来。指望男人不偷腥?想多了。

      园子里的姐妹们最近都在仿宝玉的笔迹,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以免他赶功课太辛苦伤了身体。王喜凤也加入了这一场保卫战。她抄书抄习惯了,速度还挺快。当然,模仿最像的还是黛玉。只宝玉也不肯令她耗神,让紫鹃劝她多歇息。王喜凤只觉得满满的狗粮吃到饱。
      这种姐妹一心的场面是贾母喜闻乐见的,心里想着:孩子们总算都懂事了。
      花到荼蘼,王喜凤越发爱到楼上弹琴。这样的风光,出了贾府便再难一赏。杨家人口虽不多,宅子却也不算大。去测量新房的嬷嬷回来已尽知杨府格局。家中也花园,大小却是连赖家的也不及。
      杨家两子三女,早已各自婚嫁。王喜凤的未来夫婿正是长房嫡孙,后面的弟弟妹妹们年纪不大,故而并不显住处拥挤,至少,嫡长孙的排面是有的,哪怕只是个小院落。荣国府倒是挺大,大大小小的房舍几百间总是有的,三春不一样住过集体宿舍?
      却说贾政归来,阖家欢喜。贾府摆宴高兴了几日,又筹划着给老太太过寿。
      凤姐简直要疯。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了!即便琐碎的事有探春帮忙,可那些个迎来送往却是要她从头应酬到尾。太太不过吩咐一句,她便要说破嘴跑断腿。之后中秋节过不过?二妹妹出嫁又是一场大宴,想想就眼前发黑。

      婚期是早就定下的。杨家本想定在春日里,可贾母说二姑娘自小在叔婶膝下长大,临出门子了,总要等叔父贾政回来见一面,再嘱咐些话。跟亲家当然不会说这个,只说贾母舍不得孙女,好歹等她老人家过了八十大寿才好嫁人。
      反正不管什么理由吧,王喜凤在贾府的悠闲日子已然不多。
      贾母的寿宴不必细说,即便娘娘千交代万嘱咐不可奢靡,可表孝心这种事一旦办起来,哪能刹的住车?
      王喜凤婚期将近,也不用应酬许多人。太太团要见姑娘们,自有宝钗黛玉湘云探春等出面。只她的亲婆婆还是要见的,也不是第一次见。
      看人虽说不能看表面,可只看表面也能看出些东西来。王喜凤回回只打个照面就“含羞”撤了,其实并没近距离接触过,这回也一样。出门做客个个都打扮得体,妆扮一新,脸色都被脂粉盖住,啥也看不清。
      都说相亲也是相亲家,挑夫婿更是要先挑婆婆。这为杨太太肯定是拿得出手的,不然相亲的肯定不能行。可谁家的当家主母是个简单的?王喜凤虽不耐烦内宅这些勾缠,可有着被凤姐加持过的经验,能差到哪里去?脑子偶尔拿出来用用也挺好,全看有没有必要。

      都说女眷的衣着打扮代表着一府的体面,哪日大宴上见了反复穿戴的东西,八成是家里状况不好。这也是很多人家打肿脸充胖子的原因。一旦被人家在明面上看出端倪,很容易被当前的圈子排除。
      贾府为了维持荣光,贾母的寿宴定不能寒碜。这一场喜事办下来,不仅上下人等元气大伤,连荷包也是大伤元气。贾母心中有数,并不言语。孩子们拿她当由头,她亦无法阻止。
      中秋节是贾母策划的,本是想一家人共享天伦,可席间贾赦贾政两兄弟搞不起气氛。贾母将他们打发了,以为女眷们一处说笑会热闹些。哪知山上视野开阔,赏月是更有感觉,可夜深人静却格外凄冷。小辈们各有心事,凤姐又惦记着孩子,热闹欢欣远不如旧年。
      贾母深知,她被人抢着奉承巴结的时代已然终结。
      之后王喜凤的婚礼就低调了许多,一来她是大房的,王夫人乐得便宜行事;二来前阵子贾府风光太过,不便再折腾亲友。
      王喜凤收到许多添妆,最诧异的是黛玉,不仅有她许诺过亲手绣的香囊,还有两卷王喜凤比较喜爱的古书。王喜凤接了香囊,却将两册书推回去,“心意到了就好,这书太珍贵,既是姑父留给你的,你便好好保存。我已经抄录过了,看那个就很好。”
      黛玉微微一笑,却是流下泪来,“咱们姐妹相好一场,如今也要分个彼此不成?你既爱它,也不枉父亲将它们留给我。书本就是给世人读的,白放着被虫蛀烂,又有什么趣味?”
      这格局,也就风光霁月的林黛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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