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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按下葫芦浮起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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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凤日日看望产妇及新生儿,这日却遇到了刘姥姥。啊哟,她头脑有些混乱了,刘姥姥都来了,大观园群星璀璨的诗社呢?原不是湘云摆了螃蟹宴当入诗社的敲门砖,接着便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吗?
是了,诗社发起人探春如今好学生似的在学着管家,掌坛把总李纨如今是王夫人的左膀右臂,宝玉空负才情,却当惯了甩手掌柜,闲云野鹤似的,哪里想到组织策划什么诗社?主人家不出头,旁人断没有反客为主的。
消停点也好。
却说刘姥姥这回来的巧,正逢凤姐喜得贵子,好话便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凤姐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正是嫌闷的时候,哪怕刘姥姥说话粗糙些,也笑纳了。
说这话天色就晚了,凤姐意犹未尽,便道,“既然迟了,便在这里住上一日,明儿再回去。”说着又让平儿招呼着给刘姥姥和板儿摆饭。
刘姥姥哪有不愿意的,顺水推舟就住下了。凤姐正愁大姐儿三灾八难的,想怎么才能化解化解,都说取个贱名好养活,可姑娘家也要讲个体面。不如让这刘姥姥给起个名字,效果应该差不多。
王喜凤早告辞出来,往贾母王夫人处请安,吃罢饭,结束一天的行程。
一旦入了秋,太阳便渐渐收敛了它的炙热,变得轻描淡写起来。秋风却也不知从何而起,夏荷尽落,荷叶便也枯萎发灰,桩子似的栽在水里。纵使站在缀景楼上极目远眺,景色也日渐单薄。
许嬷嬷劝道:“天气渐渐凉了,楼上风大,姑娘少去罢。”
王喜凤应下。她还等着看漫山红叶的绚烂,还有白雪皑皑的晶莹。四时风貌,总有不同。隔阵子她还是要上来的。
说来,这座园子,她看过无数回,这却是难得的住了高楼,虽谈不上一览众山小的境界,却的确有了更广阔的视野。不知迎春是否也正是站在这楼上,劝自己放开怀抱。即便得不到大自在,也能求得片刻安宁。
可惜,无论对谁而言,安宁都是极为珍贵的。迎春没有,王喜凤也没有。
不知怎地,贾赦看中了贾母身边的鸳鸯,让邢夫人说了与他做妾。本来邢夫人打算推给凤姐,这儿媳妇一向心眼子多,她若说不通,好歹有她能周旋一二。结果凤姐坐月子,万事不理,她总不能将凤姐从床上拖起来。
凤姐深恨贾赦为老不尊,不给自己的亲孙子做脸,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惹贾母不痛快。可长幼辈分摆在这里,他想打杀谁你还得帮他出力呢!
贾赦夫妻俩讨了个没趣,全府人都在看大房闹笑话。王喜凤自然也没能逃脱这一波的冲击,下人们的嘀咕不算,邢夫人那里抱怨她如何不讨喜,不得贾母喜欢,一点帮也忙不上云云,好似未嫁的女儿能插手父亲纳妾似的。
贾赦纳妾之事这么尴尬着收场后,王喜凤也不再等什么做完月子了,找凤姐问起月钱的事,“我早隐隐约约听说府里有人放印子钱,月钱才总是迟。如今你可没沾这些吧?太伤阴鸷了,一个不好就要入罪,牵连不小。”
凤姐道,“本就是太太做下的,如今我不管家,早交给太太了。”
王喜凤点头,“那人手呢?你的首尾可都收拾妥当了?别再让人翻出来。”
凤姐嗔她一眼,“这还用你教。”
王喜凤瞪她一眼,“不过白问一句。搁别人身上,我管她怎么死呢!”
凤姐哈哈大笑,“亏得是亲妹子才疼我呢!”
王喜凤撇嘴,“也就看在我乖侄儿的份上,竟是一日日越发俊俏了。啊哟,也亏你跟二哥哥这么好品貌,全挑好的长他身上了。”
凤姐也得意着呢,以前她盼儿子,不过是争强好胜。如今盼到了才越发知道儿子意味着什么。腰杆子都更挺了!他们家二爷更是成日家容光焕发,在外头喝酒都少了,也不堆山填海地花银子了,毕竟是有儿子要养的人了!
她见二妹妹是真稀罕这小子,每日得空就过来,若不是乳母怕她没经验摔着哥儿,只怕她能一直抱着不撒手。这姑娘家眼见着长大了,却不见老太太和大太太有什么章程。少不得她们做哥嫂的多担待些,在长辈面前提一提,以免错过好时候,白耽误了。
正思忖呢,又听得二姑娘道:“嫂子不如坐个双月子?家里事情太多,太太指不定要怎么用你。不如先把身子调养稳固,也多看着些哥儿。”
王喜凤走了,凤姐还在细细想着她的话,贾琏却沉着脸进来。凤姐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开,“二爷这是怎么了?从哪里回来?”
贾琏这人吧,是风流了些,可在外头受了气从不冲家里发。当然,也是凤姐厉害,他根本兴不起来。尤其这些日子春风得意,只有开心的,却是在哪里受了气回来?
平儿已端了茶来。
“大老爷说是看上了什么古扇,让弄了来。这人偏有些痴性,说扇子是祖传的,多少银子都不肯卖。既如此,还有什么说头?这么着给大老爷回话,得了好一顿臭骂,只差一顿窝心脚。”
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多就不能了,怎么着也是亲生的父母,私底下也不敢多抱怨。凤姐也无语。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你也倒罢了,亲儿子受点委屈算什么?为着鸳鸯的事,连二妹妹都跟着吃挂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成什么事?不过白受委屈。如今到了年纪,竟一个替她考虑的人都没有。家里这么多人,平日里也就跟我这个嫂子亲近些,你这个当哥哥的,总也不能白让人叫哥哥?”
生气不怕,比比惨,就不觉得自己惨了。
贾琏也知道二妹妹上门比较勤,懂事又不惹事,很得凤姐的喜爱。只他一向不在家,没什么交往。
“二妹妹的事该由大老爷大太太作主,咱们能帮上什么忙?”
“他们一向不出门,哪里有现成的人选?若咱们不提,都跟没事人一样。史家妹妹小两岁都定亲了!”
凤姐将任务下达给贾琏,又想起坐双月子的事来。
这日却是贾母的陪房赖嬷嬷家里请客。她家的孙子得造化放了籍,又得府里牵线做了官,如今要外任,故请主家去玩一日。
贾母说要去,家里便浩浩荡荡去了许多人。王喜凤不得不随队逛了半日。赖家也有个园子,虽不如大观园,却也收拾的整整齐齐,难得的是打理起来不仅不耗费银钱,还赚出许多嚼用来。这倒是让正学着管家的探春眼前一亮。
展眼大房哥儿满月宴,只是亲近人家来往,小范围做了场宴席。凤姐要坐双月子,并没有出来应酬。女眷们都围着贾母说话,连带家中姑娘们也见了不少太太奶奶。
晚些时候散了席,凤姐问起贾琏太太奶奶们都来了谁。贾琏只当她是想看看排场,却不知她是在盘算谁家有合适的儿郎。
这种有脑子的小姑子,纯天然的盟友,她嫁的好,不是彼此得益的事儿吗?别看如今家里赫赫扬扬,哪日败落了,不定谁拉拔谁呢!
凤姐这里盘算着,又让陪房来旺和贾琏的小厮叫兴儿的,搜集了许多信息。这便又到了十月里。
这日贾琏一路遮着脸回房,却是又让大老爷呲了一顿,一张俊脸都挂相了。凤姐一边让人拿药,一边问缘由。贾琏叹气,“还是上回扇子的事儿,不知怎地让那贾雨村办成了。不知做了个什么罪名,人也抓走了,扇子也拿到了。他倒卖了好,反是我挨打。”
凤姐听着就皱眉。贾雨村这么个做法,倒是跟当年处理薛家打死人一样利索。只怕这因果又要上在贾府的账上。
凤姐如今也能跟探春共情了,有个拖后腿却甩不掉的长辈,怎一个闹心了得?
听说宝钗带了香菱到园子里住,王喜凤就想扶额。这就开始了?李纨住进来,人家是个寡妇。香菱作为薛蟠名堂正道摆酒纳的妾,趁薛蟠出门做生意,就这么住进来了?成日跟姑娘们和宝玉混在一起玩乐?真行!
若说贾府无所谓,反正宝玉不吃亏,那薛家是怎么想的?反正薛蟠跟宝玉兄弟俩讲义气,既然妹子都交给宝玉照顾去了,不如连妾一起?
宝玉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潇湘馆,而香菱入了园子开始学诗,同住的宝钗不理她,她便时常去寻黛玉教她。这??宝玉向来不在意这些,而香菱又是个痴的,他们倒是坦坦荡荡,可其他人呢?站干岸还好,若是有心算无心,那才可怕。
王喜凤打住自己的脑洞,这些并不与她相干。她只怕查抄大观园的底子就从这里起的,那个妖精打架的香囊究竟是谁的并不可考,或许是司棋跟她表弟幽会落下的,也或许是其他人的,但本质上与大观园的管理松散密切相关。由此,她又想起司棋。
潘又安依然在南方,这丫头如今也看不出什么状况。万一这潘又安哪根筋搭错了跑回来呢?司棋再闹出什么,她依然被动。千日防贼,实在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