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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危在旦夕 ...

  •   在白巧儿眼中,风合景一直是面热心冷之人。
      又或者说,所谓的“面热”也不过是这个受过创伤的少年用以自保的手段。
      玄天宗的弟子们都很畏惧撞见他笑,特别是那些曾欺负过他的人。

      那个叫“谢延”的人同样忌惮他。
      风合景是清楚的。

      白巧儿沉默地撒着驱虫药粉,刺鼻的气味随之弥漫。她的目光扫过沉睡的温晓与其余伤员,扫过罗仙镜暗沉沉的夜空,最终定格在夏镜幽深的入口。

      她想起和风合景在温晓醒来前的争执。

      夏镜极为危险,白巧儿自然是不愿风合景进入夏镜,那根本不是他们这个境界能去的地方,风合景也没有任何理由为了温晓深入深渊。

      然风合景去意已决。
      哪怕他口中扯着,说自己本就打算去那历练一遭,但对白巧儿这个自诩最了解他的人而言,还是能发觉他眉眼压着一股令人陌生的愠怒。

      白巧儿说服不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人还发生过什么,只能俏脸如霜,冷眼看着风合景同孔雀般招摇,含着笑向另一个人许诺。

      她不讨厌温晓。
      只是,她现在有些厌烦了。

      -
      当温晓再一次淌着冷汗痛醒时,罗仙镜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那轮虚假的圆月高高升上树杈,天边群星拥簇,点亮一行人所处的树林。

      温晓有些难受地按着腹部,总想站起身,但身上那明显被他人用内力压制过痛意,还是钻心般袭来。

      他是什么时候又昏过去的?

      温晓流着汗想了想,才回忆起来,风合景说过要去找药草。这人以为温晓是听见他和白巧儿的交谈,便自然接受了温晓对“夏镜”的认知,只将温晓托付给白巧儿照顾。

      那时候温晓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温晓不是傻子,他知道那所谓的药草远没风合景描述的那般简单。
      但是温晓也并非善人,他同前世一样自私自利。

      他害怕再也无法走路,害怕一辈子都拖着伤腿碌碌无为,就像……就像他受够了轮椅上的日子?

      可温晓从小到大,从未摔断过腿。

      汗珠从额间沁出,凝在眉峰。温晓捂住胸口,忽地想起先前的幻听。
      那怨毒的女声不知在指责谁,埋怨那人害得另一人摔断了腿。

      可现实里,却是状况外的温晓摔了腿。
      这难道……是一种预言?

      他稍稍喘息,又将自己昏迷时做的那个梦联系起来。

      虽说梦是没有逻辑的,但在温晓经历过多日梦魇后,再也不会看轻任何一个梦境。
      这之前从未有人告知过温晓罗仙镜一事,他绝无可能平白无故做这么一个梦。

      再加上同样被提及的“腿伤”……

      这难道,是别人的记忆!?

      前世竹林的少年害得“温晓”摔了腿,如今现世遵循着前世轨迹,也给温晓安排了这一遭?!

      那竹林的“小景”,又是——

      温晓心一悸,他的目光慌乱地落到了腿上。
      他看见上边盖着的除去自己和青泽的裘衣,还多了一件黑色的外衫。衣衫的主人似乎极其珍视他,连褶皱都抹得平整。

      ……竹林的人,是风合景吗?
      还是,温景?

      ……不,风合景不是那种性子。

      白巧儿还在围着这块地撒驱兽驱蚊虫的药粉,等撒到温晓附近时,看到温晓稍显空洞的神色,怔愣后淡然说道:“你醒了。”

      温晓合了一下眼眸作为回应。
      他睡了很久,身心又经历一番风浪,疲惫不堪。

      “沉朦,你来一下。”白巧儿稍稍扬高了声音,沉朦很快就从另一个方向的树桩后走出来,向她点头。
      白巧儿指了指温晓,轻声对沉朦说:“你今晚就留在他身边,哪里也别去了。”

      沉朦抬起脸,她的眼眸虽有大半被厚重刘海遮掩,但露出来的眼瞳却比月色还要深沉,她肢体动作很少,只看着白巧儿直言问道:“小姐,你要去夏镜吗?”

      白巧儿咬了咬唇。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白巧儿显露出少有的烦躁,声音不自觉再次拔高,很快又意识到温晓还在她们身边,压低了嗓音仓促解释:“阿景已经失踪五个时辰了,我必须要去找他。”

      沉朦目光扫过前往夏镜的入口,“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行。”白巧儿严厉否决。
      “这里必须有人看管伤员。”

      这个伤员不仅仅指温晓,还包括手部受伤的青泽与其他侍卫,以及在和恶魂缠斗中受了重伤的顾鹤白等人。

      “那我单独过去,你留下来。”
      沉朦声音轻得好似要随风飘去,她眼眸里没有畏惧,黑白分明。

      “不。”
      白巧儿叹息一声,在温晓沉睡的时候,沉朦也去照顾其他伤员,她一个人对着头顶茂密新叶想了许久。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风合景时,那人脏兮兮、瘦弱不堪似会迎风倒下,谁都嫌弃他。

      那时白巧儿也嫌弃这个新师弟。
      偏生她的父亲、玄天宗的掌门还下了死命令,让她照顾好这个脏猫师弟。

      后来白巧儿看着这个小师弟,从最初那个水桶都提不起来、谁都能踩两脚骂两声的人儿,日日练呀练,最终成了如今的模样。

      少年被人称作“灾星”,身边除去她外,依旧空旷。他没有好友、没有同伴,早习惯孤身一人。
      但他这些年也变了许多,他修为窜得很快,他学会了不再被欺负的本领,学会四书五经,也从最初的沉默执拗,渐渐学会了微笑。

      这样一个勤奋内敛的人,怎会因另一人突然转性?
      怎会执意接触一个与他们本应毫无瓜葛的人?
      怎会轻易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许诺,甚至这个诺言有致命风险?

      白巧儿曾经信了风合景的说辞,信了这人只是单纯在思索“谢延”的“谢”,与他的关联。
      但少年的眼中,分明还有许多认真,他会责怪自己没能护好温晓,会因此内疚,甚至因此冲动。

      所以白巧儿不愿让风合景继续接触温晓。
      她同样也不愿温晓继续承风合景之惠,让温晓接近风合景这种性子的人,有害无益。

      沉朦一直在看着白巧儿。
      她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即使对方此刻并未开口。

      “所以你不仅仅是担忧风合景的性命。”

      “对。”白巧儿垂眸看着地面,又看着温晓,那人顺着她的视线回望,黑眸墨色如雾,说不上是在伤痛还是在探查。

      白巧儿早知这人长得极为惊艳,是中州都难寻的颜色。
      自他进门整个客栈的人都为之一震,只觉是天边明月垂落人间。

      青年龙章凤姿,眉如山水色如花,薄唇一抿既是疏离也是瑰丽。
      而那藏在金玉皮囊下隐约可见的随性克制,哪怕如今虚弱躺着,也令他望过来的眼眸潜藏一弯清水。

      他这样子,是许多人都喜欢的模样。

      白巧儿收回视线,一字一句说道:“我会代替阿景接过仙草,为他敷上。如果阿景没能找到仙草,那就由我来找。”

      沉朦没再说话。

      -
      温晓见到白巧儿匆匆离去的倩影,随后沉朦拉了个坐垫,坐到他身侧。

      “白姑娘是去找他吗?”
      温晓哑着嗓子问她。

      “是。”
      沉朦简短回复。

      温晓听着她的语调不由一愣。
      这语调异于常人,倒像刚学他族语言的外人。

      温晓也摸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只下意识攥紧身上布料,斟酌着问:“他遇到危险了?”

      “或许。”
      沉朦眺望远方。

      远处似有群鸟飞腾,激起枝叶颤颤。此处名为夏镜,但气候却不像夏天,反而有些过凉。
      等了约一个时辰,等到圆月被厚厚云层吞噬,天色又暗了几分,沉朦点燃的篝火被突兀袭来的妖风吹得歪斜,也将他们的背影吹得张牙舞爪,似野兽潜伏。

      温晓闭了闭眼。
      他又睁开,也不出声,安静地望向后方看沉朦的背影。

      在他们的背影之外,蓦然亮起一双双锐利的绿色眼瞳。

      狼群嘶吼跃起,跳出藏身的灌木,围着众人哈气弓腰。
      统共二十来只狼,应该是白巧儿洒下的药粉起了效果,它们哪怕饿极了,也只敢在外围绕着圈恐吓。

      沉朦面色如常:“不过是些寻常野兽,吸食再多的灵气也化不了形。”

      温晓闻言忍不住侧眸看她一眼。
      难得见她说这么多话。

      沉朦的武器并非灵剑,她衣袖一震,排开数张符箓,她半阖着眉眼,任由厚重刘海挡去所有心思。
      沉朦启唇,默念着咒词,张张符箓腾空,在半空中红色纹路蜿蜒而下,直指脚下土壤。

      温晓顿觉身边空气一窒,仿佛被无形之物包裹。

      狼群试探地发起进攻,很可惜,它们的一次次进攻皆被无形的屏障挡下,如同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

      一张张符箓萦绕沉朦,念咒时面纱无风自动,隐约露出她异于常人的下颌。女子结起复杂手印,最后将手按在地上,低喝道:“起!”
      鲜红火焰自地底腾出,火舌舔舐符箓,将张张符箓化为灰烬。
      随着细小灰烬掉落,一道看不见的灵气猛地自沉朦向外荡开,将围着温晓等人的二十来只狼震出一里开外。

      结实的□□摔落远处地面,“砰砰”声接二连三。

      远远地,却此起彼伏响起更多的狼嚎。许多本在休息的侍卫被惊醒,个个面如菜色,瑟缩着聚在一块,一个个高大的身躯甚至开始发抖。
      他们定在后悔随温晓来这一趟。

      这震天的狼嚎惊醒的远不止侍卫,在森林更深处,甚至夏镜入口小径内,越来越多的各色兽瞳亮起,如一盏盏照引死亡的灯笼,饱含饥饿看向这一行人。

      温晓强忍疼痛,支起身子侧头望去。他的额间又冒出细密冷汗,隐约感觉心脏跳得异常,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慌得,脑海里充斥着一片昏沉的喧闹,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

      “东面。”温晓喑哑着开口。

      沉朦垂眸看他。

      “东面有狼王的动静。”

      沉朦定睛看了他好一阵,直到周边又冒出无数双渗人兽瞳,才再次闭上眼。

      狼王的嚎叫似在呼唤伙伴,声音也更为洪亮,甚至多了一丝类人的情感。

      沉朦果断又扔出一把符箓,黄色的薄纸上空白且干净,在空中维持着被扔出散开的模样。
      周遭空气仿佛被抽干,篝火的光芒忽地黯淡。
      无名地火侵上,贪婪地舔舐符箓。

      与此同时,阵阵白烟从几里开外袭来,卷过无数兽瞳,让那些不知名的野兽发出声声不甘的嚎叫,退回巢穴。
      一股极具威压的气息紧随其后,追在白烟后边笼住整个夏镜入口。

      沉朦结印的手明显一顿,她久违地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袭来,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地动山摇。

      白烟散尽,缓慢露出脚步声的主人,一脖颈上是狼头的人类。
      它身高七尺,体型却极为庞大,粗略看起码有四个沉朦般粗壮。
      它粗重的呼吸喷洒肉眼可见的白雾,兽瞳却是极为锋利的冷绿色,布满青筋的粗壮手臂上,拎着一把足有两人宽的树桩。

      “它快化形了。”
      顾鹤白挣扎着站起身,他在先前和恶鬼缠斗时,不慎伤了半边肩膀。

      顾鹤白的声音沙哑,却不忘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抽出灵剑:“沉姑娘小心!这孽畜吸食罗仙镜天地灵气,修为在你我之上,恐怕已是……筑基巅峰,距金丹仅一步之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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