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罗仙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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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风合景那柄灵剑的庇护，温晓竟久违睡了个安稳觉。
没有连绵噩梦，没有妖魔缠身，一觉醒来后，精神大涨，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等天色渐明，树林浓绿渐失，快速从周边褪去。云雾下菱花城隐约显现，那片银色的湖泊再次荡起粼粼波光，无声地呼唤着众人。
越来越多的人苏醒聚到一起，不约而同望向那片诡异湖泊。
经昨夜变故，在场之人皆知处境凶险。
“还是那样，”白巧儿目光凝重，一张少女脸摆脱稚嫩，只剩满满的沉着庄严。“感知不到任何杀意，也嗅不到危险讯息。”
她从小便知大师姐的重担，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同门与那些无辜者的生死。这幻境摆明就是冲他们来的，温晓等人只是不幸卷入。
“师姐，”风合景率先打破沉寂，“走吧。”
“好。”
白巧儿咬牙。
“沉朦、阿景断后，其他玄天宗弟子，随我入湖探路。”
湖水冰凉，与那刺骨的风儿一道裹挟着侵入骨缝。若非头顶烈日炎炎，此地与阴曹地府也无甚区别。
近处的湖水堪堪没过小腿，有鱼群活跃，看似娇小玲珑，却纷纷露出了尖利细密的牙齿。
“当心！”
风合景眼疾手快，一手扶住温晓的肩，同时驱动内力，道道尖锐灵气破开水面，精准绞杀袭来的怪鱼。
不多时，湖面泛起丝丝血色。
眼见前路顺畅，湖岸就在不远处，众人紧绷的心弦不由松动，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然而，真正的危机避开了昨夜的严阵以待，偏偏在人们最松懈时降临！
玄天宗的顾鹤白刚用剑刺死一条稍大的鱼，蓦然觉得身后一冷，像是阴魂附体。
“小心——有袭击！”
他仓促高喝，反手执剑向后挡去。
“哐当！”
冷兵器撞上另一个同样坚硬的东西，起了刺耳的声响。
顾鹤白猛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遍体生寒：数十个面目可憎的冤魂，失了神智如同野兽般，呲着挂了不知名白色碎肉的利齿，争先恐后扑过来。
冤魂瞪着眼眶中蓝绿色的火焰，挥舞着利爪，奔袭间带起阵阵黑雾，逐渐吞噬了天边烈阳。
几名谢家侍卫吓得两股战战，跌坐水中。
青泽个子矮，他见不到远处冤魂，却已被浓重的腐烂恶臭熏得面无人色。他仓皇寻找温晓，却见温晓朝他轻微摇了摇头。
“谢兄留心脚下。”
风合景丢下一句，将温晓护至身后。他眉眼冷峻，动作快如鬼魅，温晓甚至没看清他是何时拔剑，等反应过来后，风合景的剑气已越过重重水波，狠狠砍在最前方的厉鬼身上。
被击中的厉鬼连哀嚎都来不及留下，瞬间化作一缕黑雾，在湖水里留下阵阵水波。
但厉鬼前仆后继，源源不断。玄天宗的弟子除去风合景，皆已奔向湖泊中央，奋力为那些惊恐无比的侍卫挡在一波波攻击。
“难道是鬼修的手笔？”
风合景念头急转。
如今修真界人妖魔三方鼎力，以人族最盛。但人类修真者派系林立，除去正道外，鬼修、邪修也不在少数。
先前捉到的覆影鬼，也与鬼修脱不开干系……
看来都串到一起了。
少年挑着眉，眸中反倒燃起兴味。
“你去前面吧，我这边……”温晓看着快招架不住的几个玄天宗弟子，他定了定神，认真对风合景说，“我能应付。”
风合景失笑。
“没关系的，我剑法修得很好。”
他的视线虽停留在温晓身上，但悬在半空的飞剑一刻未停，斩杀厉鬼的数量几乎是其余弟子总和。
“不过鬼修能驱使无穷无尽的魂魄，再这么缠斗下去，我们都会被拖死。”
风合景目光一凝。
他眺望近在咫尺的菱花城，缓缓眯起眼。
白巧儿有法宝护身，应还能再拖一阵，而这中间的空档时间，便是他接近菱花城破了那阵眼最佳的时机。
似秋水般冷冽的飞剑再度洞穿几只厉鬼，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拐回主人身旁，亲昵地蹭了蹭主人一尘不染的衣袖。
风合景稍一沉吟，抬指掐起剑法，飞剑晃了两晃，打横飞至他脚下，在黑烟蔓延前载着主人飞往湖岸的菱花城。
温晓身侧只留下一阵很冷的风，混着那人身上气息，转瞬又被腥臭的黑雾吞没。
“小白、秦师弟守住右侧，沉朦和徐师弟顶住正面，”白巧儿气息微促，清亮的眼眸灼灼生辉，“我要展开阵法。”
温晓离得远，耳边充斥着风的咆哮与剑啸声，他见厉鬼攻势又猛了几分，那几个修真子弟苦苦支撑着，刚因白巧儿身上乍起的金光松了口气，脚下湖底又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破碎声。
温晓一怔。
“咔嚓，咔嚓。”
破碎声此起彼伏。
这是陷阱！
“咔嚓，咔嚓。”
破碎声急速蔓延，响彻整个湖面！
在众人惊愕间，脚下坚实的湖底突兀碎裂，冰冷的湖水倒灌而入，瞬间淹没口鼻，浸湿衣物、头发。
紧接着，锋利的寒风割破了裸露的脸颊、手背。
天旋地转间，耳边仿佛响起远古兵戈声，无形的巨手拖拽着众人身体，带着淹向无底深渊。
下坠感，猛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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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合景踩着剑刃，跳上菱花城城楼。
菱花城城墙是再普通不过的模样，周遭寂静无人烟。没有风合景以为的镜子，也没有躲藏着的幕后黑手。
风合景顿觉索然无味，他原本还期望着能见到布下覆影鬼的人。
他无趣地打了个哈欠，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向内看去，猝然，他僵在原地。
——罗仙镜。
这三个大字，悬在城内白雾中，镜面清晰映出另一个时空喧哗的人群。
罗仙镜，正是他们此行目标之一。
传闻这是一个由镜妖布下的试炼秘境，遍地奇珍异宝，机遇无穷，却也伴随着令人胆寒的凶险。
可这秘境，分明是由君家掌控的！
风合景猛地回头，城墙外那原本有一大片湖泊、那原本有许多侍卫拥簇着一个叫“谢延”的青年、那原本有数个玄天宗弟子和恶魂激烈交战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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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梦中。
他清晨还在庆幸自己没再做梦，不料还能在这时候见缝插针续上。
至于为何入梦？这多半是湖底破碎，众人坠入黑洞时，自己还撞到什么，硬生生被砸昏过去。
其他人呢？
风合景？青泽？众侍卫？白巧儿等人？
他们身在何处？
温晓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自己能否醒来。
梦境有些异样，不像温晓前世的景象。
一弯月亮悬在头顶，盖在竹林上，只施舍般泻下几丝朦胧清辉。
竹林深处的亭子里跪着一名少年。他低着头，黯淡的月光穿过竹叶缝隙，从始至终照不清他的面容，比梦中那位仙尊的身影还要模糊。
一阵脚步声传来，远远地走过来一个披白袍身量颇高的中年人，同样面目不清。
跪着的少年见他来了，扬起头颅。
细碎月色下，少年那截下巴倒是清晰好看。
中年人和他对视片刻，叹息道：“小景，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温晓心头猛地一跳。
什么景？
哪个小景？
“是。”
少年人许久未进食喝水，声音低哑却也决绝。
中年人的声音陡然严厉：“我宗门弟子素以齐心为重，你可知这样会败坏门风、引起分裂？！”
“弟子知道。”少年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弟子去意已决，还望掌门成全。”
中年人侧过身子，又是一声长叹。
“罗仙镜分四个区域，其中就以‘夏’最为凶险。你的师兄师姐不过筑基，你也堪堪大圆满。
“你可知那夏镜哪怕是金丹前去，都有极大可能身损道消？”
“弟子知道。弟子会护送他们离开罗仙镜，再独自前往夏镜。”
中年人沉默了。
“当年我为了离开下九重，做了错事，这是我唯一亏欠他的。”
少年人直起上半身，接着说道。
“唯一能治疗他腿伤的‘生肌重骨’仙草在中心外围，我有极大的把握可以取得仙草，安然而退。”
少年手扶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他身量尚还纤细，是刚开始拔个儿的年纪。
“掌门，这是我的心魔，我不去，心魔难除。”
最后一缕月光洒进竹林，将原本深色的叶片照得发白，却依旧映不出少年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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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景，你别冲动。”
“师姐，我一直都很冷静。”
“我知道，但……罗仙镜的夏镜是公认的死地，你不妨先等等，等我们出去寻访郎中治疗，不行再回中州另想法子。”
“师姐，他是因与我同行才受此腿伤。既是我的过错，又知何处有疗伤仙草，那我定要治好他。”
断断续续轻不可闻的字词钻进温晓耳畔，扰得他从混沌中苏醒，只觉得眼眸像被糊住，难以睁眼。
“你醒了。”
很快便有一双温热的手按在温晓手腕，一个影子俯下身，为他遮住了大半骄阳。
温晓缓缓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风合景。
这人如今凝起眉眼，眸光沉沉地落在温晓身上，也不见几分笑意。
瞧着像在生气……却不知在气什么。
温晓睁着眼睛没说话。他感觉下半身一片麻木，浑身血液都堵在胸膛，底边冰冷冷的，恍惚间似还能嗅到梦中那片竹林的清寒。他迟钝地望向盖着裘衣的腿部，脑子里仍是一片混沌。
过了许久，温晓嘶哑着嗓子问：“我的腿……”
风合景抿了抿唇，难得有些词穷，只是用力握紧他的手，冲他露出些许的笑意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我替你找些药草敷敷就能好。”
温晓扯了扯嘴角，直觉这是风合景敷衍他的：“这里怎会有药草。”
这不是“鬼修”布下的死局吗？
兴许是他现在说不得话，一说话也不知扯到哪根神经，一阵痛意细细密密弯曲地钻进他骨头缝里，害得他冷汗直流。
温晓咬了咬牙：“我是站不起来了吗？”
他想要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衫，却被风合景眼疾手快地按住，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此处为罗仙镜，虽不知它为何突然开启将我们吸入，但这其实是上古镜妖留下的一处试炼秘境，如今已被下九重掌控。
“传闻此处灵气充沛，不仅藏有重宝，更滋养着无数珍稀药草。”
风合景的指骨刮过温晓手心，按在他手背上，掌心传来的暖意远比汤婆子更舒服。
少年神色意外的认真：“你的腿伤并不严重，只需敷上些续骨药草便能痊愈。我曾听长老说过，这类药草在罗仙镜里多的是。”
他放开温晓的手，低头望着温晓又勉强勾起一抹温和清浅的笑。
“我知道药草生长的地方，你在这里歇会，我很快回来。”
他凝视着温晓沉默寡言的模样，眨了眨眼，隐去眼底翻涌的情绪与心中无端郁火，轻声许诺：“我定不会让你痛苦。”
温晓却向上瞟了一眼，目光穿透风合景伪装的平静，一字一句问：“你要去夏镜？”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罗仙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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