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月黑风高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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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州，地牢。
风念芜蹲在前院树下，正迎着入门的秋风。
她身后，数十名身穿甲胄的侍卫默默肃立，与城主府的官兵泾渭分明。
唤桫从城主府后街快步拐来，行到风念芜跟前，呈上一串钥匙。
“公主，韩城主已将钥匙送来。”
“嗯。”风念芜先是打了个哈欠，这才慢吞吞伸手去接。数十把黑沉沉的钥匙一到手，便被她拎起来叮叮当当地摆弄。
她脸色浮起怀疑的神色：“这就是清州地牢的钥匙？瞧着平平无奇啊，真能困住金丹修士？”
站在她身侧的苏徊尽职地解释：“百年前，押送海渊的大妖都会经清州中转。为保安稳，下九重的的修真大能在此牢狱里布下重重禁制，据说可挡元婴巅峰九成功力。
“那位陆家的金丹已身负重伤，绝无越狱可能。”
“也是。”风念芜点头，“没想到风合景还真有几分本事，连金丹都能擒回。”
“他不简单。”
“何止不简单呀。”风念芜哼笑一声，将身上单薄的衣裳裹紧了些。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让本公主等这么久呢！”
她越想越觉不满，念叨的劲儿一旦起了头便怎么也压制不下：“昨日都说好了，一抓回金丹，就领他来清州地牢。结果呢？这人抓回金丹后扔下一句话，就跑得不见影子，害得我三更半夜还要在这苦等！”
苏徊瞥她一眼，见她低着脑袋正生气，满头晶亮的首饰随着动作晃动。他微微皱了起眉，却未出言提醒风念芜注意仪态，只收回目光，望向黑茫茫的夜空。
“天之骄子，行事怪异也属正常。”
风念芜纳闷：“那我特立独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夸我？”
“公主殿下，”苏徊轻飘飘反问，“您是‘天之骄子’吗？”
风念芜一噎：“……什么话！”
她还要闹腾，苏徊却已将注意力转至前方黑漆漆的巷子里。深夜微凉，晚风从运河边携着冷气入侵，吹过枝头，落叶窸窸窣窣。
清州又飘起了雨，在灯笼的映照下，一丝丝随着风吹到众人身上。
风念芜也将视线移向前方，静静瞧着。
巷尾的黑暗在一声风啸中，骤然四分五裂。
似有剑刃出鞘，快如游龙，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又闻一声闷响。
一道身影自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口走出，黑衣黑发的少年好似闲庭信步，手腕一转，雪白莹亮的剑刃没入剑鞘。
“陆家的漏网之鱼——”
他唇角勾起，笑容间透出几分刻薄。
“是特意留给我处理的？”
“什么？”
风念芜和苏徊俱是一怔，身后众官兵顿时紧张起来，在风念芜的示意下，走出几人踏入小巷。
不多时，拖出一昏迷的黑衣人。
风念芜打量几眼，松了口气：“是活口。”
“自然，”风合景回道，“我下手不比城主府利落，但分寸之上还是略胜一筹。”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刚暗讽完又似无事发生般，笑着坦然道歉：“我来迟了。”
风念芜嘴角微抽：“嚯，还知道错呢。”
话虽如此，风念芜还是娴熟地推起笑容：“不晚不晚，风道友来得正巧。地牢钥匙已经取到，不如现在进去？”
风合景并未接话，他顺手接过钥匙，道：“我一人去便好。”
风念芜愣了愣：“你……一个人？”
“怎么？”
“一个人也不是不可，”风念芜皱紧眉，“但你总得告诉我，你进去是要做什么？”
她原先以为这家伙是要去寻封家主掰扯家事，但看今日架势，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去问一些事罢了。”
风合景没有过多解释，径直走向漆黑的牢门。
几名城主府官兵面面相觑，但长公主未发话，无人敢擅自阻拦，只能任由风合景向着深处走去。
风念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嘟囔：“这人……今晚怎这么好说话？”
几名皇宫侍卫上前询问：“公主，需要我们暗中跟上风道长吗？”
“免了，”风念芜连连摆手，“随他去吧。”
她话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转而漠然吩咐：“你们不用围在门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风合景杀死了封家主。
“区区一个旁支，死了便死了。”
众人应了下来，沉默随着她，望着眼前连绵成串的雨帘。
一场秋雨一场寒，明日起，距冬日更近一分。
地牢深处，风合景握着钥匙，在空荡的地下室转悠了一圈，最终定在角落的一间屋子里，“咔嚓”一声，解开门锁。
牢中的人受惊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
他满是震惊地盯着风合景：“怎么是你？”
风合景轻笑：“封家主似乎不愿意看到我？”
“你又想问我什么？你的母亲？我知道的早已经告诉你了！”
“别激动。”
风合景慢条斯理地坐在室内唯一一张椅子上，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环视这间囚室。
四周皆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深灰色墙壁，连他都看不出名堂。
封家主喘息几声，目光阴翳：“你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是封家，是不可能认你的。”
“我不需要。”
风合景轻笑。
“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你们会抱有感情吧？”
“……我前些日子去打听过，你幼时在温家过得十分凄惨。”
风合景眸子闪过一缕与封家主极为相似的阴郁，却又很快散尽。
“让我想想，令你如此排斥我的原因……是否与我生母的真实身份有关？”
“——你在说什么？！”
封家主大为惊骇。
“你莫要胡说八道！”
风合景只是冷静地看着他发狂，看他几次想冲上去，又被脚下锁链困在原地。
“你的母亲就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我有什么需要忌讳的！？”
风合景摩挲着下巴，好奇问他：“所以，是你杀了她？”
“我——”
封家主骤然无言。
“罢了，真相并不重要。”
风合景站起身子，啧啧打量锁着封家主的脚镣。
“竟是中州云浮境产的黑陨铁，看来清州这个关押无数大妖的地牢，果真不简单。”
封家主承受着风合景若有若无的扫视，直觉汗毛耸立。明明这人只是在聊些死物，却无端让他感觉，他在这人眼中，与死物无异。
“清州看起来也不简单，既有前阵子妖物祸乱，又有如今陆家狼子野心……”
风合景扬起眉，满是好奇。
“难不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热闹？”
“你说是吧，封……家主？”
少年笑吟吟的，黝黑的瞳孔一点一点漫上莫名的血色，与之相伴的，是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寒气，悠悠自地底升腾，缠住封家主的脚踝。
封家主大惊：“这是什么——！”
他脚上的黑陨铁应声而裂，寒气顺势他缠得更紧，带着他向前踉跄几下。
“你、你想要放我走？”
封家主面上闪过惊喜。
可很快，他又推翻自己的猜测：“不，你，你是想杀了我！？”
“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风合景歪了歪脑袋，额间红痣灼灼，眼眸血色也越发浓郁。
“——你是妖物！？”
“你搞错了。”风合景轻声叹息，“我瞳色变换是由功法运转造成的。至于为何运转功法……”
他眯着眼睛看往墙壁：“不过是想看看，陆家究竟还有多少能耐。”
一墙之隔的囚室，手握暗器、正要偷袭的陆家金丹修士，忽地喷出一口鲜血，洒了满墙。
室内的寒气似乎蔓延至隔间，由虚化实，凝成冰链，牢牢锁住金丹修士的四肢。
深灰色的墙壁缓缓蠕动，将那抹血色覆盖、恢复如初。
风合景笑意加深：“果然留了一手。”
彻骨的寒气从脚踝一路攀爬，已经登上封家主的胸部。风合景听着封家主的沉重喘息声，语气颇为和善：“既然陆家还有大事，你又没多的用处，那便……”
“不、不！不！我是你的父亲！我认你、我现在就认下你！你就是我封瀚文唯一的儿子！”封家主慌乱伸手，徒劳抓向他与风合景间隔着的空气。
风合景嫌弃：“我可没说过要当你的儿子。”
封家主病急乱投医般，点头讨好：“我明白我明白！是封家配不上您！您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可以告诉你！
“你是想知道陆家的图谋、还是想知道你母亲的身份……我都可以说！你母亲确实是我杀死的，但我也是被逼——”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听“砰”的一声，由寒冰凝作的冰雕，倒在风合景身前。
冰雕中，封瀚文惊恐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只是陷入短暂的冷冻。
不远处的金丹修士又呛出一口鲜血，咬牙哑声道：“难怪你会如此之强……”
“原是你修习了，魔族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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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外。
“……好困。”
风念芜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几近合上。她嘀咕着，又捂紧袖子，抱着脸开始哀嚎。
“好烦。”
“啊啊啊……那风合景到底在干嘛？都一炷香了，他怎么还不出来？”
“公主稍安勿躁，”唤桫贴心地为她披上一件羽衣，“不如您先回屋休息，奴婢留下来等候风道长？”
“不必了。”
风念芜不知听见了什么，晃了晃脑袋，就要站起身子。
“他回来了。”
人未至，寒气已出。
风念芜刚向地牢迈出的步子猛然收回，和苏徊顿在原地。两人对视，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警惕。
“……好重的血气。”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月黑风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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