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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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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沿山公路,发动机轰隆声由远及近,速度之快犹如一道红色闪电。
繆鱼真气闷,食指不停轻点方向盘。
老男人就是想看他出丑,要不然怎么会不经他同意,就让白云静回家,还大张旗鼓的举办一场欢迎聚会!这不是让一众哥们看他笑话吗?
繆鱼真重重吐出一口气,想到众人知道真少爷回归的表情烦躁不已,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有一丝不屑,这本来就是自己应得的。
思绪凌乱的飘散,揉成一团线,窗外景物快速向后掠去。
繆鱼真眼皮微压,琉璃眼球射出盈盈火线,这繆家是要卸磨杀驴!
临近山顶,才听到人声鼎沸的热闹气氛,
半山腰的豪宅如酒醉的宝石绚烂而迷醉,年轻男女在庄园泳池旁狂欢,荷尔蒙伴随狂放音乐迸发。
繆鱼真环视一周没看到主人公,把车钥匙甩在宴会桌上,神色坦然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端不正靠在沙发上,打着游戏转移注意力。
任谁都能看出繆小少爷今儿心情不好,手指虽在手机上上下滑动,嘴巴却唧唧哝哝个不停。
怪不得老男人会突然给他买下哀求已久的跑车,为了他那好侄儿,连年纪小开车不安全的借口也不说了。
繆鱼真胸闷,长舒一口气,抬头时,余光扫到白衬衫黑马甲的侍从。
胳膊随意伸出去,指尖勾起,想讨要一杯酒,半天没等来冰凉的触感,疑惑偏头。
心下一惊,嚯,哪找来那么高的人,
从下往上看,这人似乎抵到挑高的屋顶上,整个人在顶光的水晶灯下,看不清面容。
对方身上给人的压迫感,让繆鱼真想到老男人。
他有些生气的推开面前的人,语气里是骄纵的抱怨:“你离我太近了。”
蒋乾不知道哪里惹到他,看似乖巧的小男生眉毛似蹙非蹙,原先惊奇睁圆的眼睛微微下压,形成一条线,他还没见过那么长的睫毛。
“酒呢?”繆鱼真斜靠在深红提花沙发里看着他。
白皮肤,琥铂色眼睛,略粉的嘴唇,蒋乾从未在人脸上看到过那么多颜色,不同寻常盯久了些,想看清男孩是否化了妆。
繆鱼真下巴颏儿一抬,嘴巴不耐抿起,下一秒白色运动鞋不轻不重踢到木讷男人身上,又带着侮辱意味停留几秒,
“酒呢,没眼色?”
蒋乾脸色发沉,他本就长的凶,现在更像伫立在悬崖处的冷硬岩石。
紧张气氛凝结,男人肩宽腿长,不合身的工作服把令人艳羡的肌肉显示的一览无余,众人毫不怀疑男人挥出一拳后,如玉般的小少爷将会破碎。
繆鱼真心里发怵,面上倒看不出胆怯,周围那么多人,还在自己的地盘,这人应该没胆量打他。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消瘦大叔,打着圆场凑到两人中间,带着皱纹的脸上挂着强撑的笑,一边对小少爷连连赔不是,另一边轻拍男人后背,额头流出安抚两人的汗。
繆鱼真是真真可恶,会欺负同龄人,也一点不爱幼,但唯独对老年人硬不起心肠。
他不自然的挥挥手,表示算了。然后侧过身坐到另一边,不愿看到讨厌的人。
耳边是连连的谢谢声,繆鱼真泄气的翘起腿轻晃,刺激浓烟般烦躁情绪渐渐散去,他知道又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却像个被养熟的狗不敢对主人吼叫,真正折磨自己的罪魁祸首说不定还在看戏。
叮,玻璃杯碰撞硬物发出清脆声,
沉浸在情绪里的繆鱼真抬头,看到一杯银白色的琴酒,冰块随液体晃动。
繆鱼真扭头,只看到大步伐向外走的身影,
迎面的一道风恰巧吹来,经过男人的头发,吹拂开身后繆鱼真额前发丝。
蒋乾不寻常的举动,让人精特助不知如何开口。
半响,干巴巴笑着说:“繆家小少爷还真可爱哈。”
蒋乾胸腔震动,带着不明意味的轻哼,他慢慢吐出烟,飘往远处山下不断闪烁的各色灯光,这还是近几年第一个敢这样对他的人,心情说不上好。
正当特助以为老板不会回应时,沙哑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娘炮。”
蒋乾听过这位小少爷不少传闻,胸无大志,只会吃喝玩乐,风流异常,性格又十分娇纵霸道,是朵依附在树上的菟丝花。
他顿了顿,看了眼裤腿上的脚印,看来也不完全是传闻。
李特助屏息留冷汗,又有些庆幸,幸亏繆小少爷不在,否则又是一场煎熬。
“李叔,你说他化妆没?”
蒋乾的发问拦住偷摸逃跑的李特助。
“......没吧。”李横没理解老板发问的原因,带着疑惑看着他。
“嗯,办正事吧。”
蒋乾毫不留情的赶人,李横无奈咽下自己的好奇心,转身离去。
露台上的蒋乾吐出最后一口烟,带着疑问熄灭点点亮光。
那为什么小孩脸那么白,嘴还那么红。
而此时宴会厅里,被邀请的客人注意到动静,窸窸窣窣说着小话。
“今是繆家真少爷的欢迎聚会?”
“照目前情况看,倒是真的。各界有权势的人都挤破头参加,怕今儿繆家要正式宣布。我看小少爷处境不好过喽,真太子来了,还能给他好脸色看?霸占这么多年的富贵日子,手指嫩的都能掐出水,没了繆家的依仗,该怎么活。”
喝了半瓶红酒的男人胆子也大了起来,黏腻视线从少年清俊漂亮的面容往下划,脸上浮出淫邪样,
“没人要了,我倒是可以收了,只需要......”
话未说完,一双深棕色皮鞋落在男人脚上狠狠碾压。
“只需要什么?嗯?”黄舍顾忌着周围人群暗暗发狠,警告意味十分明显,“真到那地步轮得到你?”
黄舍对繆鱼真的心思在他们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男人十分没骨气,腆着脸服软。
“繆少,来的够晚的。”黄舍眼下泛青,眼睛里闪着精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熟稔。
繆鱼真忍住白眼,今晚不仅那个烦人精要回来,还要应付这个衰货,奈何老男人还要与他合作,不得不扬起假笑。
他抿了一口酒,挖苦的说道:“黄哥,脖子没刷干净就出来,不怕嫂子给你响。”
男人神色一僵,心虚捂住自己的脖子,心里暗骂:那个浪蹄子,还敢在他身上留印子。
这样的反应全落入繆鱼真眼里,他勾起一抹笑,语气里充满恶作剧成功后的雀跃:“骗你的。”
像只作弄人的的狐狸,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让人生不起气,倒是把黄舍迷得怔神。
他伸手揽住繆鱼真,带着酒气的嘴巴凑到耳边,轻佻的说:“繆少,你的车好酷啊,给我玩玩呗。”
繆鱼真感到不自在,身子往旁边躲了躲,禁锢肩膀的手却加大力度,得寸进尺的揉捏,像触碰到黏腻的蠕虫,湿哒哒的,让人直犯恶心。
怪不得每次看到他都不舒服,原来存在这种下作心思,繆鱼真眼神发冷,咬紧后槽牙,正要赏他一巴掌时,平静但让人发怵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震慑人心,周围噪杂声响顿失。
“鱼真,上楼换衣服去。”
繆鱼真僵僵转头,看到衣冠整齐的繆裴修,苍白深刻的五官带着笑意,但眼里没有情绪。
都说繆家如今的掌权人是个温和的病秧子,但繆鱼真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明明锋利的刀怎么能当成一盘菜呢,只有他有掌管分割的权利。
繆鱼真眼神犹疑,欲言又止,最终发出闷闷的嗯声,泄气似的大力挥掉肩上的胳膊,往二楼走去。
在楼梯转弯处,他往后扫视一眼,看到繆裴修转动扳指的手,
繆鱼真眉毛挑起,要有人要遭殃了,他躲在转角处,准备偷摸看戏。
下一秒,目光如炬的眼神直直射来,繆鱼真吓的一惊后仰,不甘的咬住下嘴唇。
这都能发现?老男人多智近妖,真让人讨厌。
等繆鱼真躲在书房里被杀十几次后,无趣的收起手机,想着白云静该到场了,他得赶紧下去,压下场子,给自己找点气势,
于是穿着舒适定制皮鞋缓步下楼,白色收腰上衣搭配合身板正的西装裤,勾勒出姣好身形。
不加修饰的脸蛋和发丝又带着一份潇洒,处在少年和青年时期的繆鱼真,逐渐显露风流气息,他带着浅浅微笑,周围人倒是看不出情绪。
虽说没有繆家的血液,但是被繆裴修养大的,唬人的气势学的一等一的好,但到底还是会露出孩子气。
繆鱼真走到正在交谈繆裴修的对面,偏头盯着不远处宴会主角,白云静正不自然应付前来搭讪的客人。
看来已经在大家面前露过面了,繆鱼真努起嘴,死死盯着他,不开心错过这次打压对方的机会。
繆家真正少爷养在外面的消息,是最近才放出来的。
过往被繆鱼真招惹的那群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可谁也不知道,真假少爷早就见过面,小的时候繆鱼真就明白自己的地位,好在多年积攒下来的余额给了些许安慰。
“想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间结束交谈的繆裴修突然发问。
繆鱼真心不在焉,嗯嗯啊啊敷衍,视线依旧落在白云静身上,任由对方帮她整理系歪的温莎领。
带着凉气的手指穿过繆鱼真的发丝,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拨,露出额头的眼睛更加透亮,只是眼中盛满了别人。
繆裴修眼皮微冷,修长冰凉的手指从耳朵划过来到下巴,摩挲一下然后掐住。
繆鱼真一痛,抬眼看向有些阴沉的繆裴修,委屈的说道:“干嘛,很痛。”
男人并未说话,宽厚的手掌带着安抚意味轻捏他后脖颈,繆鱼真轻微错开,他现在还有小脾气,不想跟繆裴修太亲近。
作为会场中最惹人注目的两人,周围人都在暗暗观察,亲密的状态让众人意识到繆鱼真依旧是颗珍珠,
他们无声相互对视,感叹黄舍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白云静别扭应付着前来搭讪的人,目光分神从人群中划去,不期与繆渔舟对视。对方瞪了他一眼,便转移了视线,乖乖巧巧当起舅舅的小跟班。
白云静一阵气闷,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玩意,装出一副纯良样哄骗自家人,他一定要把他的人皮扒下来,让大家看清楚他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繆鱼真晃晃有些发酸的脚,恹恹垂头,双手捧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用绣有荷鼎花的手帕,敷衍擦着干净的手指。
繆裴修端着温润的脸,手掌传来轻柔的酥麻感,周身气质温和安定,看似正在仔细听对面三两个合作商的奉承,实则深黑瞳孔看向身边的繆鱼真。
等小孩无聊的打哈欠时,他大发慈悲的开了口。
“去玩吧。”
天籁之声传来,繆鱼真顿时扬起笑,嘴甜夸了他几句,随即迫不及待逃走。
推开金边雕花玻璃门,风送来风信子花香和丝丝清凉,在黑夜下的灌木丛黑暗神秘,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借着暖黄色的灯光吸引人的注意。
繆鱼真坐在走廊石栏上发着呆,照目前的态度,倒是看不出繆裴修过河拆桥的态度。
咔哒,火光亮起。
繆鱼真叼着烟,脸上满是讥讽,轻哼声溢出,谁也说不好,白云静到底还是有繆家的血液,他们才是断骨连筋的一家人,自己只不过是颗随时被抛弃的棋子。
一阵激烈昂扬的节奏崩现,宴会内的音乐已经变成流行的爵士乐,音浪推动脑袋发晕,繆鱼真无趣的站起,双手插兜,准备另寻一处欢乐地。
脚步还未动,就听见有人叫他。
“繆鱼真。”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恼怒。
是白云静啊,他歪着头懒懒的想。
“你真不要脸,繆家给你的钱都花不完,还不满足,竟把我辛苦积攒多年的钱骗走,你这个吝啬鬼,守财奴!”
白云静清秀的脸涨得通红,两条细眉下压,眼睛气的发亮,要不是一双丹凤眼有些强势,活脱脱像是个抱怨问责的女孩子。
只是这个子是不是又高了点?
“你是不是长高了?”繆鱼真皱眉,看着比他高一点的青年。
白云静一愣,呆呆回复:“嗯,好像长高了3厘米。”随即反应回来,虚张声势放大声音,“不要转移话题!还我钱!”
繆鱼真自从听到他又长高后,脸色变得难看,哼哧一声,趾高气昂的说:“白纸黑字,那合同是生效的,我白白给你利息,你还不知道感恩。”
“我哪知道那是你的人,都怪她油嘴滑舌,把钱放给你,谁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后指使的。”
说来这事也巧,繆鱼真突发奇想想自己创业,想了几天,最终决定当中间商,准备赚差价,靠着繆家小少爷的名头,生意是干的如火如荼,空手套白狼被他玩的明明白白。
谁知装样子检查账本时,发现了讨厌鬼的名字,繆鱼真二话不说,拿起合同风风火火找到白云静好一顿嘲笑,如今才有这一出。
繆鱼真脑袋放空,只看到对方嘴巴一张一合,想着法子尽快脱身。
这时,他的眼睛被耀眼的亮光闪了一下,是白云静西装外套上的猫头鹰胸针。
繆鱼真咬了咬虎牙,这满钻红缨胸针他可真是熟悉,上次在拍卖会出现,当初他一眼相中。但是被繆裴修买下了,还没等有机会讨要,没想到早有了主人。
繆鱼真喉咙有些发痒,手指碰碰口袋里的烟盒,压住不耐心思,开口呛道:“别说有合同在,就是我私吞了,那钱你都没法要回去。”
白云静被繆鱼真吓到,平时漂亮撒娇讨要名牌的二世祖竟然能在一瞬间变得尖锐,风流带笑的上翘眼睛也能变成天寒地冻中的冰凌。
“你......你不讲理,明明繆家人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还......”
白云静话还未说完,繆鱼真跨步向前,揪起他的领子拉近,用自己的额头狠狠砸上去,怒目而视道:“好?真对我好,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
临近秋天,繆鱼真的鼻尖凉的发红,眼睛里是澎湃的情绪,眉眼分明,凑近看五官更加精致。
白云静捂着额头,被震慑的不说话,一方面是因为这过人的皮相,另一方面是不理解繆鱼真为什么有那么大情绪,明明吃亏的是他,大家也都这么说。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对峙,侧面十几步站着两个人,落在地上长长身影的蒋乾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另一旁抱着一堆合同的李横惊讶道:“好厉害的小孩。”然后揶揄看向身边的老板。
蒋乾微挑眉,看来是看错人了,这金贵的小少爷不是个娘炮,行为举止倒有些......野蛮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