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救的药》残鬼山茶

8、八粒药

　　杨雾眉喊余茫去自己办公室也没其他什么事情，余茫转来也快个把月了，杨雾眉想了解了解他的情况。

　　“上次咱俩聊天聊到一半我就走了，这也过了好一阵了，怎么样？”杨雾眉摘下眼镜，温柔的看着他，“坐那里觉得怎么样？学习什么的能跟上吗？”

　　“学习能跟上，坐那里也挺好的，很安静，也没人跟我讲话……”

　　这倒确实……都是他跟别人讲话。

　　余茫停顿一下，继续说:“杨老师，我很喜欢那个位置，祁枫也很好很……挺可爱的，”余茫挠挠头，胡乱说道，“也不打扰我学习，您不用担心我，换座位的话，不用把我们调开，我还想和他坐一起。”

　　杨雾眉一挑眉，心说难道他说的老相识是祁枫？不是个女孩。

　　“行。”杨雾眉一合数学书。
　　下节她有课，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杨雾眉确实不用担心余茫，反倒应该关心一下余茫的同桌。

　　祁枫同学的精神状态。

　　这孩子马上就被余茫逼成神经病了。

　　本来人努力努力还能当精神病院的会长呢，这下好了，过段时间，他可能真就成精神病院的超级无敌巨无霸经典VIP会员了。

　　还是余茫亲手为他开的。

　　余茫回来之后，吹着口哨在座位上写数学作业，祁枫不在座位上。

　　直到上课铃声打响，祁枫才慢悠悠的走回来，他机械式的掏出来书，放在桌子上，低头玩手机。

　　生物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看到他走进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停下讲课，低头看着课本。

　　“来，我来提问一个问题哈。”
　　突然，他抬头说道。

　　同学们神经猛的一紧绷。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提问了？”
　　“不知道，卧槽。”

　　一瞬间，全班同学的头全都低了下去，犹如军训过一般。

　　本来生物老师进来后直接讲课，同学已经松了一口大气，结果半山腰突然袭击，也是没能想到。

　　虽说他不体罚，但是站起来回答不上来也挺尴尬的。

　　“谁来说说斐林试剂鉴定什么？”
　　他没有点名，而是让大家自告奋勇。

　　这谁能自告奋勇啊，大家又不是小学生，举手回答问题奖励小红花，也不是上大学，主动回答加平时分。

　　他们是一群无情无义，起早贪黑，双眼无神，内心怨气比死鬼还重的苦逼高中生！！

　　“哦？祁枫？你来说。”老师一只手拿着座次表，一只手压在讲台上，眯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向祁枫。

　　祁枫以为是老师提问他，站起来什么也不说，他不知道答案，甚至连老师问的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冲他笑了笑，他垂着头也没看到。

　　“祁枫同学，你来说说斐林试剂是鉴定什么的？”老师又重复了一遍。

　　老师姓许，叫许明白，六十多岁的人了，长得和蔼可亲的。

　　祁枫抬头，刚要说不知道，林燃清就扭着头，用口型跟他说“还原糖。”

　　祁枫有些近视，看不太清楚，他眯起眼睛，盯着林燃清的嘴巴看。

　　林燃清努力张大嘴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原！糖！”

　　几次后，林燃清的头和嘴巴都累了，觉得祁枫彻底救不活，就放弃了。

　　其实祁枫也没有很想知道，只是不想辜负了林燃清的一片善意，但他真的尽力了，在他眼里，林燃清完全就是在做嘴部训练，一点也看不出在说什么。

　　余茫看在眼里，他翘起板凳，身体稍稍用力，板凳往祁枫身边转，而后脑袋贴在祁枫被风吹的鼓起来的体恤上，小声说，“还原糖。”

　　祁枫心说“还愿糖”是个什么鬼。

　　他不信，他哪知道余茫裤兜子放的什么臭屁。

　　祁枫抬头看向老师，用比知道正确答案还坚定的语气说，“我不知道。”

　　“嗯……不知道你举什么手，”老师很小声的抱怨了一句，开始唠叨“这个知识点我上节课刚说过，又忘记了……你看，咱就是说咱们同学为什么学习不好就在这，昨天讲的今天就忘了，为什么呢？你要是说他上课没好好听，着实有点冤枉他，他就是下课不复习。

　　温故而知新，咱就是说那古人说的话都是有道理滴，所以，下课一定要复习，还要好好滴复习，你的学习——咱就是说，才能，欸，更上一层楼。”

　　上了年纪的老师总是爱总结学生的问题所在，他们一讲起大道理就仿佛当上了人生讲师一般，两只手指天画地，滔滔不绝。

　　祁枫扯了扯嘴角，显然没听进去。

　　“来，我再找一个同学问问看哈。”他把搭在鼻梁上的眼镜又往下推了推，拿起座次表端详起来，而后猛地一缩头，抬眼，往上一推眼镜，眯起眼睛，瞥向祁枫的同桌，“余茫，这位同学，你来说说——斐林试剂能鉴定什么？”

　　年长的老师讲课还有几个特点，就是他们说话时字的声调和正常不一样，不过这个特点只表现在讲课，正常聊天时不会。他说“为什么”的声调是二声四声轻声，喊“余茫”是三声二声，喊“祁枫”二声四声。

　　他们在一句话的最后还喜欢用个捏和滴。他们还会在不同的字上拉长语调，而后突然提高分贝，吓得台下瞌睡的同学一阵激灵，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习惯了。

　　被惊醒的同学臭骂一句，而后用手撑着脸蛋，胳膊肘杵在桌边上，假装听课实际又闭上了眼，老师也不说他们，只是笑笑继续讲课。

　　“还原糖。”余茫起身干脆利落的回答老师的问题。

　　“欸，答对喽！斐林试剂能鉴定还原糖。祁枫同学，你——记住了吗？”

　　祁枫点头。
　　他没记住。

　　他只知道旁边的男生一直在憋笑，憋的身体直颤。站起来了都还不知道收敛收敛。

　　“OK，一定要记住啊，这个知识点‘灰’常滴重要。”说着许明白拿起一旁的红枣枸杞茶边喝边摆摆手让两人坐下。

　　“欸，刚老师说斐林试剂能鉴定什么来着？”

　　刘大壮刚问完，就对上了祁枫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他一脸真诚的看着祁枫问。

　　学习中等的同学就是这个毛病，老师讲课的时候不好好听，到老师讲完，再说一句刚刚讲的是重点，要牢牢记住的时候，他们又开始猴急，抓住人问刚刚老师讲的什么，虽然每次祁枫都回答不知道，但碍不住刘大壮天天问。

　　“不知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答案。

　　“斐林试剂能鉴定还原糖。”祁枫正在回忆老师的话，余茫就凑过来替他回答了，他胳膊搭在祁枫肩膀上，头凑到他脸旁边，一脸人畜无害的笑着说道。

　　“哦哦。”刘大壮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余哥说的对，还原糖。”

　　说完又往旁边瞟了一眼，看到了面如死灰的祁枫，冲余茫说起口语，“他脸色不太好。”

　　余茫比了个OK，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祁枫面色这才有点好转。

　　“刘大壮，你说我坏话，我记住了。”祁枫看向刘大壮，他眼睛很大，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刘大壮看不出他是开心还是生气。

　　“我……他……我……”刘大壮语塞。

　　刘大壮是个机灵的人，他很会观察人，在祁枫心情不好时，刘大壮都不会去靠近他，在祁枫心情好的时候，刘大壮就会跟他聊闲天，祁枫也会回应他。

　　最近刘大壮就发现了，祁枫话变多了，倘若以往有人恶心他，他理都不会理，更别说做出厌恶的神情了。

　　当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突然开口，就算是骂人的话，那也代表他心情不错。

　　“那你记住了吗？祁枫同学？”余茫学着王老师喊他的语调问，“斐林试剂能鉴定什么？”

　　“......”祁枫没理他。

　　猛的一瞬，祁枫想起来了老师的第一句话，说他不会为什么还要举手。

　　“你他妈帮我举的手？”祁枫一脸厌蠢的样子看着余茫。

　　“没，我自己举的，他看茬了估计。”说着余茫示范性的又举起了手。

　　“祁枫？你来说。”老师正在提问下一个知识点，还没想好叫谁，看祁枫又举起了手，便给了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祁枫一脸问号，满脸懵逼。

　　但碍于大家都看着他，也没说什么，就又站起来了。

　　要说上次余茫是有意往祁枫那边举手的，那这次他真没带半点有意，这次只是做个示范。

　　估计是老师眼神不太好，他那眼镜在眼睛上带着就没超过三分钟过，一会儿摘掉，一会儿戴上，一会儿用手拿到离自己几公分远，一会儿又推到眼睛跟前，就没端端正正戴好过。

　　祁枫站起来也不回答问题，他垂眼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余茫，根本不用说话，光眼神就能把余茫杀死。

　　余茫抬头任由他看，甚至和他对视，还冲他笑了笑。反正又不是他的错。

　　老师看他迟迟不说话，许是刚刚的经验，知道他什么都不会，便也没再为难他，继续扣着他的老花镜看座次表。

　　余茫笑的肩膀一直在颤，祁枫剐了他好几眼，直到老师问他为什么看同桌不看黑板，余茫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时，他才扭过头去看黑板。

　　少年还疑惑的掏出自己的小镜子，在老师板书时照了照。而后又抬眼看了看身侧站得笔直的男生，发现男生也正低着头看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二蛋。身侧的两只手低垂着对他比国际“友好”手势。

　　少年看着他忧郁内弯的眉头又笑了起来，祁枫骂了句二蛋，抬头继续看黑板。

　　少年身侧的窗户开着，高大魁梧的柳树也挡不住满是燥意的风和炽热刺眼的阳光。

　　微风吹过，凌乱了树杈上的小枝，拨乱了课桌上整齐干净的书本，搅乱了老师背后一群学生的安宁，阳光趁乱，借着树叶间的间隙从高处射下，在少年的课桌上投下他们好看的侧脸。

　　还有一些稀疏细密的光借着一旁少年身高的特点，毫不吝啬打在他脸上，少年皱眉抬手遮了遮，而后又抄起一旁课桌上的书本摊开盖在自己头上，又恢复了双手插兜的稍息站姿。

　　“祁枫？你把书放头上你拿什么听课？”刚完成板书的生物老师一扭头就看见头顶教科书，一脸生无可恋的祁枫。

　　“又不是我的。”祁枫随意的耸了耸肩。

　　“是我的，许老师，”祁枫身侧的少年高高举起右手示意老师看他，“您继续讲吧，没书我照样能听。”

　　“切。”祁枫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和一个30度的嘴角。

　　“祁枫，好好听课！不要再看余茫了！”生物老师用黑板擦敲了敲桌子。

　　“什么都不会，还不看黑板，喜欢你同桌的话，下课了可以看，上课就不要看了，好不好？！”

　　徐明白的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哈哈哈哈哈哈哈。”讲台下传来一阵笑声。

　　“你说那情书是不是祁枫写给余茫的呀？”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呢？”

　　同学们的话侮辱性不大，伤害性极强。

　　“我？？？……”祁枫百口莫辩，因为他现在的目光还在余茫身上。

　　但是，他确实是冤枉。

　　那怎么就是看了？那明明是厌恶、嫌弃、充满恶意的瞪！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多厌恶和嫌弃。

　　看？他根本不稀罕！

　　“……”

　　下课后，祁枫本打算不理他，可他实在太猖狂了，最后祁枫忍无可忍：“你他妈别笑了行不行？”

　　余茫乐的直不起腰，“干嘛偷看我?”

　　“……”

　　“那！是！瞪！”祁枫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
　　那他妈是瞪，那他妈是眼珠子歪到一边，紧蹙着眉头，嫉恶如仇的瞪。

　　“请你吃饭。”上课后，余茫觉得挺对不起他，跟他小声说道。

　　祁枫没理，他看着桌子上的吉他谱书。

　　余茫看他看的认真，凑近看了眼，看到了几句歌词。

　　“乌云在我们心里搁下一块阴影，我聆听沉寂已久的心情……”

　　是《枫》的歌词。

　　“喜欢这首歌？”余茫趴在他耳边问道。

　　“嗯。”祁枫往后躲了躲。

　　“一会儿请你吃饭，”两人离得很近，余茫呼吸喷在祁枫脸颊，一脸真诚的看着他，死缠烂打着问，“好不好？”

　　“知道了！”祁枫低吼，心说啰嗦老太婆。
　　余茫努努嘴，心说爆炸小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