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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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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玦先起床。
楼下陈母正在数落陈父,他撑在二楼木质护栏上听着,不自觉笑起来。
时针指向九点,他回屋去把陈贝果叫起来吃东西。
吃完饭后一人一狗开始例行出门走走。
但今天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林煦。
对方衣着休闲,脚下踩一双勃肯鞋,应该不是来这边做客而是在这里的住户。
怎么哪里都有他?
敌人住家门口,情况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原本松散系着贝果的绳子动弹起来,是陈贝果要往林煦那边冲。
陈玦本想即使止损,抱着陈贝果转头回家,但那边林煦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也朝这边过来了。
他只能放弃,并且尽量放松表情。
林煦没有太意外地跟他们打招呼:“贝果家长,早上好。”
陈玦微笑:“早上好。”
两人近了之后陈玦忘记缩短绳子,所以林煦一蹲下就给了陈贝果可乘之机——它直接往林煦膝头跳,林煦也稳稳接住了它。
?
陈玦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怎么就熟悉到这个份儿上了?
陈玦站他俩身边,他们却若无旁人地玩得不亦乐乎。
陈玦看陈贝果玩得高兴,不好说什么,一口气生生哽在喉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倒是几分钟后,林煦主动出声:“贝果家长,你给贝果喂水了吗?”
陈玦决不允许别人怀疑自己养崽儿的能力,说:“早上出门时喂过。”
林煦好像知道他们家住哪里似的,看了一眼手表,在心里算好他们出门后到现在有多少时间,然后看着他问:“已经好一会儿了,现在再喂一次吧。”
他手上拿着一只玻璃杯和水碗,陈玦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出来散步会带着小狗水碗,好像知道会遇见他们似的。
虽然是问句,但因为身为医生,没多少人会质疑他,语气里没多少询问的意思。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伸一下以得到陈玦的同意。
关键时候,陈玦的思想脱轨了,第一次不礼貌地罔顾别人的询问,注意力被一只杯子吸引。
那杯子不太可能是玻璃的,因为看起来比玻璃的质感要清透得多,没有那么笨重,轮廓上装饰有清雅的纹饰,盖子不是螺旋也不是木塞,反而是类似水晶质地的塞子,顶部有一个纂刻的图腾。
陈贝果抬头,对着那个杯子发出渴望的眼神。
简洁却不简单的杯子里装着纯净的水,对方的身份是大型宠物医院的医生,陈贝果也对他抱有信任。陈玦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于是林煦用水碗盛出一点,然后和陈玦一起看着它喝。
陈玦发现,陈贝果喝这个水和在家喝水的样子很不一样,在家喝水就是平平无奇的样子,喝一口就要抬头看看别的地方,但现在好像在喝什么琼浆玉露,专注极了。
他微不可闻地“啧”了一下,鼻头微动,心想至于吗?
林煦看着陈贝果喝得尽兴便很开心,他把水杯交给陈玦,说:“他喜欢喝这个,这些都拿回去吧。”
陈玦没有拒绝。
在陈贝果消声喝水的时候,身为合格的成年人自不能让气氛冷下来。
但陈玦是个例外,生长环境和家庭背景决定了他从来没有迎合别人或做点什么缓和气氛的必要。
林煦能看出陈玦不是会主动和生人攀谈的人,他想可能这种家庭出来的人警备心确实会比其他人重,于是指了朦胧雾色处的一幢房子,主动说:“我家在那儿,没事可以带着贝果过来坐一坐。”
陈玦潜心记下,心里想以后散步都绕开这条路,嘴上却礼貌应道:“好。”
不知想到什么,陈玦问:“林医生本地人?”
林煦说:“差不多…吧。”
其实陈玦只要细心留意便会发觉这个“差不多吧”很有猫腻,本地人的定义清晰明了,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没有差不多的余地。
但他现在满心都是某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仿佛“家花不如野花香”的小狗,只想“帮助”它认清自己是谁家的。
陈玦说:“哦,我们家也不是,过完年就走。”
言下之意,陈贝果不会在这里呆很久,你少找它、少套近乎。
林煦说:“我知道。”
该说的说完,两人默契地低头看陈贝果喝水,然后各回各家。
每天这家那家地拜年,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三十。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起来,峪南市的烟花爆竹管制不严,爱热闹的家庭二七、二八的晚上便忍不住开始放了起来,一噗一炸,再在夜幕中结出灿烂的花,年味便很足了。
今天早上,陈家老老少少都起了个大早。陈父要写对联,陈玦要和陈煜负责贴对联、挂灯笼,陈母重出江湖,要准备年夜饭,儿媳妇给她打下手。
为了让陈贝果有一些参与感,陈父写完对联后,陈玦抱着它在上面摁了一对爪印。
这是陈贝果在山下过的第一个年,什么都是没见过的,他新奇得很,陈玦攀梯子忙上忙下陪不了他,他便跟在陈母后面,在厨房里打转。
今天过年,陈玦告诉母亲准备的食物可以给它分一小口。
陈贝果可高兴了,这样可以没有禁忌的吃好吃的还是第一次,但他现在是小狗的身体,胃口很小,一时吃不完,于是把吃不下的藏在一楼楼梯的转角处。
有什么宝贝都存着,可以等陈玦来了一起吃。
精灵族的节日没有人类那么多,最盛大的要属十年一次的神树节,其次就是族长的生日。
但不论什么节日,一热闹起来是没有人顾得上陈贝果的。长辈们忙着应酬,小辈们呢,从记事起便会被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族里有个小精怪,神识和肉身都来自神树,不可逾矩。
结果可想而知。
今天过的这个节不一样,虽然大家在忙自己的事,但谁都没有忘记他,做好吃的会让他尝味道,写字会让他“盖章”,陈玦给他准备了红色的新衣服还有喜庆的绒绒帽。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他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被需要被惦记的感觉很好,他有些上瘾了,有些…不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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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人少的家庭来说,全国人民口中最热闹的日子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饭前礼仪多一些,菜色繁复一点。
这天还有一个特点,便是年夜饭吃得很早。陈家没搬家前,周围相熟的邻居很多,陈父会早早地吃完饭,然后挨家坐坐,喝上一轮。
如今邻居没有那么多了,这个习惯却没变,不过现在只能守着电视机干瞪眼,或者和这个那个老友通电话。
好不容易挨到八点,春节联欢晚会开始,陈父抱着小孙儿带着一家人安静地看。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主持人和背景音乐的声音,极偶尔地,在电视里看到哪个明星陈母和儿媳妇会出声道:“他/她现在怎么长这个样子了?”和“这么多年了,他/她还长这样。”
陈玦没有看春晚的习惯,他就不喜欢看电视,这种坐着、被动地接受、旁观别人在做什么的事情他一概没有兴趣。
等唯一有点期待的一个小品节目过去,他更觉索然无味,带着陈贝果在院子里放烟花去了。
陈玦今年只买了烟花,一来放给陈贝果看个新鲜和热闹,二来怕爆竹的声音吓到陈贝果。
所以陈贝果见到了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烟花。
名字叫地千奇百怪,实际上是有燃花大小和时长的区别。
一个一个放,陈贝果一个一个盯着看,精灵族没有这种玩意儿。
跟着陈玦,他把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都见识了一遍。但这次有不同,以前是生活所需,顺带着、必须要知道,这次是陈玦特意为他准备的一场烟花表演。
玩了一会儿,陈玦的侄子也从大门外钻出来了。
他虽不足六岁,但参加了各种实践活动,各种家教老师多达两位数,繁忙程度堪比现在的陈氏集团总裁,也就是他爸。所以陈玦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陈玦告诉他想看哪个便跟他说,自己不能玩打火机。
一人一狗还有一小孩,气氛其乐融融。
慢慢地,他妈妈出来找儿子,然后陈煜出来找老婆。
人说子孙承欢膝下,现在陈父陈母的膝下有点“漏风”——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他们也闲不住出来了,五人齐齐站在阶下,看陈玦为陈贝果放烟花。
他左手擒住贝果,让它呆在自己胸前,右手拿打火机,动作敏捷,点完就跑,眉目在依稀的火花间时隐时现,飞扬的衣角沾上清朗的少年气。
最后放的是五个巨型烟花,一起点燃后在微秒之差中窜上夜幕,静待两秒,炸开五朵巨大的玫瑰色的烟花云,霎时照亮整片星空,然后缓缓下坠划过天幕,好像一场百年难遇的流星。
这个年跟以前过的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原来的七口人变成了八口人,全家人没有枯坐在电视机前等和尴尬的演员相顾无言,反而站在院子里看大朋友给小朋友放烟花;原来小儿子跟他们的距离不再遥远,他的眉眼也不再生疏,反而触手可及。
小满胜万全,一股温暖、充盈的温馨漫上心间,盖过了烟火易冷的失落。
十一点一刻,所有烟花都放完了,这下没什么好折腾的,全家人又转战客厅,听那首一年一度的《难忘今宵》。
“青山在人未老,
青山在人未老,
共祝愿祖/国好,
共祝愿祖/国好。”